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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车道往出口走,一个高大的黑人站在楼梯口等着他们。安娜叫他瓦伦,是佣兵打手们与狗帮的联络人,有些连黑帮都不愿意从事的脏活累活,就由他交给佣兵们处理。
“欢迎来到地下世界。”高大黑人说了个并不有趣的双关语。
沈冲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还是庸俗无聊的人比较多。
“东西带来了吗?”联络人问。
“在这。”史塔克将一个合金公文包提起来晃了晃,联络人想伸手去拿,史塔克却后退一步。
“他们是谁?”联络人问。
“保镖,我不信任你们。除非让我见到金毛狗,否则谁都资格拿到它。”安娜说。
瓦伦眼神扫过沈冲三人,冷哼了一声,“随便吧,你知道我们的规矩。史努比先生从不食言,但也绝不会允许别人欺骗他。在发现谎言这件事情上,他比缉毒犬发现毒品还要灵敏。”
“考虑到金毛狗有不少毒品是在缉毒警犬的鼻子底下运回会美国的,我觉得这句话对咱们来说还是挺吉利的。”韦德在沈冲身边低声吐槽,沈冲没有理会。
瓦伦低头跟对讲机说了几句,随后向安娜点了点头,转身往楼梯上走去,沈冲等人紧随其后。
曲折的楼梯井中堆放着杂物,通向楼层的安全门紧锁着,门缝中没有意思光亮,空气中全是腐败陈旧的味道。
沈冲估摸着上了七八层楼后,渐渐听到隐约的乐声,随着他们越来越靠近,音乐声越来越大。轰鸣的重低音在空气中回荡,尖锐的电吉他刺耳嘈杂,夹杂在其间的人声或是妩媚呻吟诱人遐想,或是声嘶力竭如同濒死的哀嚎。
联络人在这层停了下来,输入密码,扫描过指纹后,肮脏破旧的安全门嘎吱一声解锁,推开门后,巨大的噪音扑面而来,比刚才难以忍受十倍,沈冲瞬间感觉有上千个人在自己耳畔尖叫。
安全门后是一座由废弃钢材、木板和铁链组成的桥梁,可以看出这座桥的核心是一条建筑钢筋。
桥梁过道孤零零选在半空,两边布满了钢筋架构,上面吊着各种射灯和音响。
这里显然曾经是一整层楼层,但地面水泥却被敲碎拆卸,与下层融为一体,从钢筋之间的缝隙中可以看到,下面密密麻麻站满了人,炫彩的射灯照过,一具具拥挤跃动的身躯,人群中央留出一座擂台,两个人影在空地中扭打撕扯,看不清模样。
沈冲恍然觉得,所谓的地下世界是个很贴切的比喻。
钢桥上站着几个身穿西装的狗帮打手,手持武器盯着下面的人群。听到看门声后,他们转过头来戒备着,直到看清零头的瓦伦,才转过头去继续监视下方,那里的人正齐声尖叫,即使在刺耳的音乐中依然清晰。沈冲低头看去,擂台上胜者正举起折叠凳,用力砸失败者的脑袋。
“曼丁哥格斗。”联络员解释道,“虽然作为一个黑人我不该这么说——但确实挺有趣的。”
尖叫声达到最高点,完全盖过了音乐。折凳砸碎了败者的脑袋,他举起双手向观众们欢呼。
当走过钢桥,进入下一个房间的时候,韦德回头看了一眼。
“奇怪。”他说。
沈冲问他什么奇怪,韦德说那些狗帮的西装打手,有几个很眼熟。接着他自嘲地说,差点忘了我也是个混在阴暗中的混蛋,他们也许就是我以前的顾客或目标,我可能打碎过他们某个人的门牙。
联络人带着他们穿过一层又一层防卫,沈冲见识到了狗帮地下王国的各个角落。生死格斗、肉体服务、毒品交易,在这个巨大废弃工厂改造的享乐主义王国里应有尽有,如同米诺陶洛斯的迷宫,唯一的区别似乎就是,他们供奉迷宫外的怪物,用迷宫中的童男童女作为祭品。
“你们在这里等一下。”瓦伦在一间黢黑的房屋外停下,转身对众人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法芮尔。“史努比先生需要一些凭证。”
“凭证?”韦德笑了。
联络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韦德还以更夸张的嘲笑。联络人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他准备给这个爱尔兰白杂种一个深刻的教训。
下一秒,他觉得天旋地转,整个大地吸引他往前扑,他的欲望褪去,无尽的困倦袭来。接着他倒在了韦德的脚边。
法芮尔迅速将他拖进旁边的屋里,一声微不可查的低响过后,法芮尔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接下来该怎么办?”沈冲问。
安娜和史塔克相视耸肩。
“……”沈冲想骂脏话,但是忍住了,毕竟在场还有未成年人呢。
“我有个好主意。”韦德说。
“啥?”
“这个!”韦德从裤裆里掏出了两把手枪。
“干。”管他呢,沈冲就是想骂人。
他们顺着路往前走,不知不觉间出了巨大的厂房,广场上堆着新旧不一的集装箱,各种不知作何用途的机械被废弃在这里,默默生锈。广场的另一边有一幢同样大小的建筑,亮着一层幽光,显得寂静神秘,安娜猜测那应该就是金毛狗的藏身地,他们顺着狭窄的过道摸过去,路上和集装箱顶不时有狗帮打手来回巡逻。越靠近那幢建筑,巡逻的打手就越多,好几次他们险些被发现。沈冲觉得照这样下去,再过不久,潜入就会变成硬闯。
“不如咱们分开走?”沈冲建议。
“你知道恐怖电影里第一个提议分开的人,一般都是什么下场么?”韦德问。
沈冲无语。得,算我没说。
他们穿过一条狭长的集装箱隧道,眼看就要摸到对面,这时脚步声忽然响起,一个壮硕的身影在尽头拐了出来。
“不许动!”他低声喝道。
所有人瞬间举起武器,沈冲却猛然发现,他竟然把那把刀忘在车上了!
电光火石间,战斗一触即发,韦德的一声惊呼阻止了所有人,“坦克斯坦?”
穿着迷彩服的壮硕男人将头盔上的护目镜扶上去,露出一张中亚人面孔,“韦德?你在这里干什么!”
“熟人?”史塔克低声问沈冲。沈冲点了点头。
说起来沈冲还是通过坦克斯坦才认识的韦德。但相比与和韦德之间的友情,他与坦克斯坦不过点头之交。
“韦德在美军中的战友。”沈冲告诉史塔克。
坦克斯坦的原名叫什么已经没人知道,沈冲只晓得他来自中亚,由于体格强壮地如一辆主战坦克,因此在军队中被叫做坦克斯坦。
据说,他本是土库曼斯坦某个鞑靼部落酋长的儿子,苏联解体后他的父亲成了一方军阀,依靠军火贸易和提供雇佣兵发家,他是军阀手下特种部队的领袖。后来政治动荡,军阀在一场政变中被推翻,全家被吊死在城市广场,坦克斯坦拼命逃出,偷渡到了美国,因为对中亚的熟悉而被CIA招募,韦德所在的海军陆战队时,与CIA曾经有过多次联合斩首行动,韦德就是在那里认识了坦克斯坦。
坦克斯坦留给沈冲的印象很深,他是美军士兵中的另一个极端。与其说是战争改变了他,毋宁说他改变了战争。
他曾经兴致勃勃地告诉沈冲,他如何将各种神圣仪式带入陆战队,比如喝下敌人的鲜血,割下敌人的头颅,掩埋敌人的耳朵,踩碎敌人的眼睛。
即使在当时追逐火辣新闻的沈冲看来,这些谈话也过于劲爆,因此他并未将坦克斯坦的访谈收入《星球日报》的老兵特辑。坦克斯坦对此颇有微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