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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夫人在泰宁侯府住了那么多天,还有姐姐在病重的焦虑,早清楚邓家这点儿算计,之前不说是要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说出口,乘着李月对她释放的善意质问邓大夫人,就是最好的时候。
不过邓大太太也不是吃素的,立即正义凛然的反驳道:“弟妹病逝,弟妹剩余的嫁妆由娘家人清点封存邓家当然无二话说,但是你是娘家人吗?你是胡家妇,你不信邓家,邓家也不信你这个胡廖氏……”
色厉内荏,邓大太太深知李月的聪慧,怕多说多错,转儿道:“不过我这个隔了房的大嫂也少说点儿弟妹的嫁妆,这都是公公婆婆和二弟操心的事,李夫人,我也是婆婆使唤了来,将此妇人的品行如实告诉,宅子里虽然没有男人,性相近习相远,准王妃的名声要紧。”
廖夫人气得嘴唇都发紫,女人一旦被泼上男女艳事的污水,就算她把所有丑陋的面目全部撕开来,也说服不了所有人,许多人只想听他们想听的。
李月安坐在灯笼椅上,脾气温和的冲邓大太太点了点头,道:“贵府的善意你已经传达到了。”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又一拳打在棉花上,邓大太太很有自知自明,自知不是李月的对手,站起来哀色道:“如此我先告辞了,府里正在办丧事,时时都有事回我。”
李月吩咐魏嫂恭送邓大太太出去,邓大太太一脸正气的走了,反正从面上绝对看不出她一点儿的心虚儿。
李姜和李斐从白沙屏转出来,李斐说道:“夫人说得也有一番道理,只是姐姐病危,夫人在泰宁侯府那么些日子都住过来了,为什么在今晨匆匆离府,给邓家留下那么大一个把柄。要说这勾引之事,有谁亲眼所见?就算看见了也是泰宁侯府的人,不足为信,但是夫人既然那么心忧两个外甥女,应该守在邓二太太的床前,由邓二太太当众托孤才好,今晨匆匆离府,倒是有点儿落荒而逃的意思,后头所有的责难,都是从这一点儿意淫出来的。”
李姜附和着点点头。
廖夫人跌坐在位置上,她岂能不知今晨离府实乃下策,抛弃姐妹情分实乃下策,但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爱己爱儿子,和姐姐一刀两断没有断错,她没料到的,是邓家的卑鄙无耻,还有一个下下策在等着她。
“你们两个还小呢,思虑没有邓二太太深远。”李月对这位邓二太太还有点印象,普普通通的模样较之妹妹差了太多,好在性子温顺嫁妆丰厚,做个次子媳妇是很合适的,还没把揣测之言说出来,若揣测属实,李月倒是很同情廖夫人,道:“可惜你们姐妹没有个兄弟,娘舅娘舅,没有了娘可以去亲近舅舅,亲近一个姨母算什么回事。邓二太太当着邓家人的面儿把身后的嫁妆托付给出嫁的妹妹,是于礼不和,如果强行托付,打了邓家的脸面,两个女儿还在夫家就把夫家得罪了。想必邓二太太提了另外一种要求,既让你名正言顺的关照两个外甥女,又让邓家满意。”
李姜和李斐一点就透,廖家的产业两姐妹一人一半,廖夫人也有一套十里红妆,而且廖夫人峨眉杏眼,樱口皓齿,细腰赛柳枝,说话似燕语,如果邓二老爷有宠妾在侧,把廖夫人请过来镇着,才是对两个女儿最好的关照,一片慈母之心。
廖夫人手捂着脸难以启齿,她们没有兄弟,父亲去世时对她们姐妹说要两人一条心,相互帮扶,所以她知道姐姐病重,毫不犹豫就从扬州赶了上来,当年多么浓厚的姐妹深情,在今天黎明变成了一种胁迫,瘦骨嶙峋的姐姐跪在她面前,一边落泪一边吐血,求她为了两个外甥女改嫁给邓良弼。
当时廖夫人整个人都顿在那里了,觉得她姐姐的模样全然陌生。
陪着姐姐走过最后的日子,看着姐姐入殓安葬,这是她最后的姐妹情谊,再多点她也无能为力,她一个寡妇,一边支撑廖家一边支撑胡家,已经捉襟见肘了,各找各妈,各找各爹,这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她没有那么烂好心,把两个外甥女也背负在自己的身上。
就邓良弼那个男人,当初年少,也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才三十四岁就开始谢顶,身材发福,双眼微眯,就算男人好色,也少有好得像他那样猥琐的,这样的男人她怎么咽得下去,再说作为邓家的老二,他文武不就,十年都在工部一个犄角旮旯待着,差事上没有作为倒是天天的和一群狐朋狗友,胡吃海喝,简直是个窝囊废。
再说泰宁侯府外强中干,邓大太太几次装病把管家之权丢给她姐姐,就是让她姐姐出银子补贴公中,这种龌蹉她都不必问,姐姐的陪房就已经向她大吐苦水了。
这样一个烂泥潭,姐姐以死相逼叫她填进去。
姐姐可想过妹妹,可有想过妹妹也有一个儿子。
好大的脸!
廖夫人当时就想甩开了姐姐的手,用这四个字回复的,但是三更半夜的她和儿子都在邓家,她只能和姐姐抱头痛哭,勉勉强强的嘴上答应了下来。只是这颗心,她是不会妥协的,就算姐姐即死,她也不会用后半辈子来妥协。
那两个黑暗的时辰,她一边和邓家的人虚与委蛇,一边买通了姐姐的陪房,这种事情拖得越久对她的名声越不利,她枉信了人伦,羊入虎口,她还有一个儿子在身边,她只能不惜一切代价的离开,明明知道姐姐将死,就算背上姐姐死不瞑目的怨恨,她也不能在邓家多留一刻。
廖夫人的悲泣在堂厅中回荡,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二十九年的人生,她的亲姐姐给了她最深的一刀,刺得血肉模糊。
李月走出门,招手李姜和李斐出来,让廖夫人一个人在堂厅里哭个痛快,还是那句话,不管是什么理由,李月都受不了哭泣的声音。
“这不是反赖人了。”李斐对李姜感慨道:“自己死后之事,白天朗朗乾坤不说,偏偏在三更半夜府门都关了的时候再说,偏偏在临死最后几天才说,把人都引到自己的地盘才说,这可是求人之法?没想到泰宁侯府这么龌龊。”
确实是妹妹气死了姐姐,但不是妹妹勾引了姐夫,气死姐姐,是姐夫勾引不成妹妹,才气死了姐姐。
李姜不置可否,朝李月的背影问道:“廖夫人的美貌有目共睹,但是廖夫人手上有多少钱财,让泰宁侯府借邓二太太破败之身行威逼之实,威逼不成又恼羞成怒。廖夫人的美貌固然惹人眼,廖夫人得多有钱了,才让一座侯府龌蹉了,事情不成连忙倒打一耙,反咬廖夫人一口。”
“廖夫人的父亲廖沬是元祐十四年至元祐十九年的两广盐课提举,廖夫人的公公胡思祖是元祐十九年至元祐二十四年的两广盐课提举,而两广的盐课提举同时兼任广州市舶司提举,廖夫人的丈夫是独子,廖胡两家聚了十年之财,有四分之三落在廖夫人的手上,没有个百万,也有八|九十万之数,而且廖夫人经营有道,虽然是树大招风,这笔银子不会涨太多,也不会缩水太多。”
八|九十万两银子再加一个貌美的妇人,事情反过来说也说得通缘由,李月瞭望远方的蓝天白云,二十几年前,李家和廖家同在广西为官,那时候朱钦也在,廖夫人只有五六岁,好几次追在他们身后,那会儿十几岁半大的少男少女可不喜欢带小孩子,着实甩了小丫头几次,后来李家入阁,她和朱钦成婚的第三年,廖夫人的姐姐嫁入泰宁侯府,她和朱钦在郊外跑马的时候偶遇了廖夫人一次,这是早年她们所有的交集。
泛泛之交而已!
李姜和李斐对视无语,冷酷的权衡一下出手的理由,泰宁侯府是有些积重,但是作为老牌的侯府殷姻亲遍布,为了一个有钱的寡妇得罪泰宁侯府一系,好像没有非插手不可的理由。
李斐再想了想,凑到李月的面前道:“娘,广州市舶司有一个内臣提督,这才是市舶司的一把手,而市舶司提举只是一个傀儡而已,廖家和胡家都愿意给太监当傀儡,那么两位大人身前就算不是皇上顶顶的心腹忠臣,也是皇上用得最舒心的顺臣,遗臣之女被人威逼,皇上是什么态度?”
“要说顺毛捋着皇上的臣子,内臣外臣不知道有多少……”李家就是被皇上用过就丢,要问皇上能有什么态度,李月是不抱希望的,不过她是不会把信任放在皇上的身上,一向对皇上过分的悲观,廖夫人的事情不妨借着襄王之口在皇上面前提一提,看看皇上是相信泰宁侯府的说法,还是廖夫人的说法,只要皇上有稍微一点儿对廖夫人的倾向,他们替廖夫人出出头,也就不会那么白费劲了。
不然,廖夫人现在的这个名声真的很臭,襄王妃还是别沾的好,邓大太太临去的警告也是有其道理的。
“廖夫人?”
刚硬锐利,笔锋尽显,赵彦恒在进宫之前接到李斐的手书。
前世这个廖夫人和泰宁侯府也由此一争,后来在邓二太太头七之日,在泰宁侯府门前落发明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