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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若不仅要上官家死,还要上官家遗臭万年。
残害其他皇子,这是事实,妄图掌控朝堂,这是事实,曾对清若下毒,这是事实。
但是,通敌卖国,是捏造,先帝的死牵扯出上官家的手笔,也是捏造。
但是当自己宫里的宫人三分之二跪在晚宴大厅里,各个条理清晰,每一个人一点半点的口供全部组合起来,却没有一点矛盾的地方。
那这件事,就是事实了。
上官家上到现在最高当家人,上官芸婉八十岁的祖父,大梁的丞相,下到襁褓中的孩童,全部被军队冰冷的刀夹着跪在一侧。
就是指证的证人几乎都跪了一半的大厅。
而跪在最前端的,是常青。
字正腔圆吐字清晰,话语掷地有声,“上官芸婉想要通过下毒谋害公主殿下,她买通的丫鬟不敢明面违背惹来杀身之祸,只得应承下来私下和殿下请罪,这事,奴才可以用项上人头担保,因为一次不成上官芸婉还想通过奴才有第二次。”
晚宴中现在能坐着的大臣不多,倒是这次迎接的将领一边坐得满满的,很多原本给大臣们准备的座位都空着,但凡和上官家有些瓜葛牵扯的,现在都被军队控制着。
常青这话说完,主座的申公虞还没说话,这边的将领们已经按耐不住了。“格老子的,砍死她,砍成肉泥,敢对我们军师有歹心,活腻味了。”
说着便要去摸腰间的佩刀,但是参加晚宴自然不能佩刀而入,一摸没摸到红着眼一幅要手撕上官一系的凶狠样。
这些,可都是带着无数鲜血回来的人。
大殿另外一边本就坐得稀稀拉拉的大臣们这会简直正常脸色都维持不住了。
倒是申公虞笑眯眯的开口,“嗯,众位爱卿所言甚至,上官家企图谋害皇姐,罪当诛九族,哦不,朕要他们诛十族,上官芸婉……碎尸万段,上官家所作所为,昭告天下,撤销上官姓氏,改姓罪,上官一脉从大梁‘贵家谱’中除名,以后也不得记载任何与上官家有关系的人在此之上。”
太过残忍狠毒,将士们倒是觉得没什么问题,倒是另外一边的大臣们听后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抬眸朝上座看去,申公虞带着浅淡的笑意,一点都没有生气的痕迹。
众人心思转了几转,到底没有人出来为上官家说话。
人都不傻,现在这朝堂完全就是申公虞的一言堂,开春之后的科举,这次没有了上官家作梗,他要什么样的人才没有,他们可没有信心申公虞会卖他们这个脸。
哪怕,申公虞方才给上官家定的最重的罪是谋害公主,而不是谋害先帝,通敌卖国。
不管是申公清若还是申公虞,现在都,惹不起。
申公虞要怎么对付上官家清若没管,安家旁系流放,老弱病残没有参与的孩童,可以选择活命,终年受软禁,直到死亡。
其他的人,全都是给了痛快的死法。
最后安家嫡系一脉,老夫人下令,“一起走。我们安家人,一起走。”
老人不愿苟活,孩童失了长辈的庇护往后还不知道要被怎么糟践。
一大早,老夫人穿了原本准备过寿时的新衣,打扮得端庄肃立,安家所有人也一改之前的涣散,全都穿上了新衣,打扮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仆人们遣散的遣散,有罪的已经伏诛。
现在安家主家院子里,只剩下安家的嫡系。
全家人在主院中站定,老夫人杵着拐杖,站于台阶之上。
看着到齐的众人眼神慈爱而温和的笑了笑,“来了。”
众人弯腰拱手,“母亲好。”“祖母好。”
老夫人笑起来,满脸的皱纹带起来整张脸突显出时光的痕迹。
而后老夫人双手撑在拐杖上,拐杖掷地有声的砸了一下大理石地面。
“带着孩子的……”原本肃穆的声音稍微温和下来,话语却是格外残忍,“父母愿意的,自己了结了孩子。不愿意的,老身也拼了这一生最后一点颜面,去求樊良王妃,安家人故去之后,让她稍微照拂一两分,平安长大之后,也就这样一辈子了。”
她这说完话,别过了头,不再看下面懵懵懂懂被牵着的孩子或者被抱着的孩子。“现在各自回院子去,我们只有一个时辰时间,所以半个时辰后全部来这里。做好决定。”
亲手了结自己的孩子。
有多残忍,也大概是最后的幸运了。
最后,安家送走了三个孩子,其余人,选择了自尽。
安祁廉是最后一个死的,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一个离开,却无能为力,他已经不知道痛和无奈是什么了。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甚至长长的舒了口气,“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而后,世界陷入完全黑暗。
“这边。”
“动作麻利点。”
怎么会,有声音?他不是死了吗?
声音越来越清晰,安祁廉脑子运转越来越灵活。
“殿下还在等着。”
他很确定他死了,那现在的情况又是什么?
安祁廉感觉轻飘飘的,好像,有风?
而后他没有想睁眼,却不受控制的‘睁眼’了。
面对面,就是清若那张精致无暇的脸颊。
现在闭着眼,粉嫩的薄唇轻启,一张一合正在小声的吐露出话语:“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
往生咒。
安祁廉只想杀了她。
想都没想就抬起头要捏死她。
猛地抬起手捏过去。
“!”穿过去了。不对,应该是穿进去了。
他的手,穿进了她的皮肤。
而她,还是闭着眼无知无觉,似乎根本感觉不到他。
安祁廉惊悚的瞪大眼睛,视线下移放到了自己的手上。
透过他的手,他把下方的青石板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手,近乎是透明的,只有边界处有一点点好似虚幻会缥缈的线。
“鬼吗?”安祁廉出声问道。
他距离清若非常近,但是,她毫无反应,显然,是看不见听不见也感觉不到的。
原来成鬼了。
安祁廉猛地转头开始寻找自己的家人。
可是这一片地方,除了来来往往在搬运尸体的宫人和侍卫,就是他家人的尸体,安祁廉看了半响,没有看见任何和他相似的存在。
现在被抬着过来的人,所穿的那双靴子,是安祁廉小时候,和大哥,母亲,妹妹,四个人一起做的。
那时候大哥也不过十岁,他和妹妹更小,帮不了忙,只会添乱,把大哥气得只想追着狠狠的揍他一顿。
就在母亲屋子里到处乱跑,而后母亲便会温柔调解缓和。
这双鞋,是他们一起做给父亲的生辰礼物,虽然样式简单还有些丑,因为针脚不好有些咯脚,但是父亲非常宝贝。
今天早上,父亲就是穿了这双鞋。
安祁廉扑过去,想哭,没有眼泪,就是想疼,胸口是空空的。
扑了个空,他直接穿过了父亲的尸体。
没有引起任何反应,宫人们抬着他父亲的尸体自顾自的往外走。
安祁廉有些不习惯做鬼,好半天才从地上起来挪过了方位,想都不想就想追着父亲而去。
而后,他就走不了了。
像是被无形的东西挡着,一层他看不见摸不着却能限制他的东西,撞过去几次都不能再往前一点点。
他也没有痛觉。
一直撞,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被抬走。
这时候安祁廉猛地向着清若扑过去,还是一样扑空,“我要杀了你!”
没有用,任他怎么激动恨意滔天都没有用。
安祁廉吼了好半天,而后离开了清若,又在那个限制处被迫停下,而后开始看着宫人们来来往往从安家抬出的尸体。
这些,都是他安家的人。
安祁廉抬头看天,估摸着是正午时分,太阳在头顶,看久了有些模糊,但是他一点也不难受,不是说鬼害怕阳光吗。
他不想做鬼,他想死。
“殿下,安家的尸体已经全部搬完。”
安祁廉听见这句话回过头来,身子不动,他的头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
那一直闭着眼粘着往生咒的人嘴巴合了起来,眼眸睁开,只是手上转着佛珠的动作没停。
开口无波无澜,话语也很轻。“去安排吧,葬在一片,按辈分亲疏排一排。”
她交代这话没什么重点口吻,但是面前对面着她的统领却十分认真,单膝跪下,“属下遵命。”
清若没有再说话,那统领站起身后朝她弯了弯腰带着手下的人运着尸体走了,也不多问清若走不走。
人都走完了,幽长的巷子变得安静得有些可怕。
清若站在安家大门口,身后的雨夕抬步上前,轻声问,“殿下,要不要进去看看?”
清若摇摇头,没有说话,手里转着的浅色佛珠衬着一身红裙扎眼戳骨。
雨夕退后,安静等着。
清若又站了一会,手指上转着的佛珠带回手腕上,转身,“走吧。”
她身后带出来的四个宫人跟上。
安祁廉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既然他成了这个样子,必定还是有些道理,鬼也不是不行,不是有厉鬼害人一说,他总要把她杀死,把申公虞也杀死。
这般想着,安祁廉却突然发现他的鬼身在不受控制的移动,原本前面挡着的限制却变成了在后面推着他走。
安祁廉突然觉得有些不妙,看着前面走的清若毫不压抑自己残暴汹涌的戾气。
被推着飘了一段之后安祁廉控制着鬼身上前,而后以清若为圆心,分别朝四周八方飘。
果然,不管哪个方向,都会被拦住。
等着清若坐上马车之后,安祁廉得到了准确的数据。两米,他不能离开她两米的范围。
多可笑,安祁廉想要闭眼,怎么闭,还是眼前的景象,没有泪,没有心,也不能闭眼。
他已经死了,为何还要被这样捆在她身边又杀不掉她。
不对,安祁廉想到一种可能,是不是他对申公清若的怨恨最深,所以现在这种诡异的状态才只能待在她身边。
好,很好,他有些想笑,发现自己做不出这个表情,这一次却没有毁天灭地的杀意。
既然成了这个样子,那自然是有办法杀了她。
离她近更好。
他不死存在的意义,就是要她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