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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死奴才岳乐泣血跪陈于皇父摄政王驾前:奴才受命跟随平南大将军渡江南下征讨前明叛逆以来,虽劣质驽马然尚算尽心,赖祖宗洪福,摄政王威风,沿途之上,应声纳降。。。。。然上海一役,折损我大清兵马数万,烧毁被俘舟船千余,丢失火炮辎重粮饷无算。自平南大将军勒克德浑以下,图尔格等将佐官员阵亡。伪逆李守汉趁机大举反攻,鸱张之势一时无两。江南之地丢失泰半。”
岳乐的这道请罪题本被连夜以八百里加急再加急的速度送到北京,摆在了多尔衮的桌案上。听着笔帖式给他念着勒克德浑等人阵亡,上海战役失败的经过,多尔衮心中雪亮,这不是岳乐的过失,相反的,如果没有岳乐在场,只怕此时此刻,连南京都丢了。
何况,岳乐发起奇袭,一举收复苏州,在势头正劲的李华宝面门上狠狠的砸了一拳,打断了他和姐夫施琅会师于太湖的念头。不得不停下来整顿,巩固地盘,也为清军下一步的战略动作争取了时间。
岳乐进攻苏州,实际上便是战略收缩前的战术进攻。为得就是争取时间和空间。他在苏州停留了数日,看着那些官绅们在城内外大肆捕杀,将天堂之地的苏州府杀得如同血海尸山一般。这才起身,带着缴获的粮食财帛和大小近千艘船只往南京而来。
这份摆在多尔衮面前的报告,就是阐述他的想法:将此时在江南的清军主力撤回江北,把江南留给各地官绅,让他们同宏武军先打几天烂仗再说。
至于说清军主力撤回江北,布置在江北淮河运河黄河之间,岳乐也说得很清楚,将这一大片区域内各式各样的武装打扫干净,打通运河,把山东鹿玛红、伍兴所部压缩到沂蒙山区或者是赶到登莱海边。不让他们继续在清军侧后方袭扰,时不时的给清军来上一记闷棍一菜刀。
对于以谢迁为首的其他武装力量,岳乐主张区别对待,“从贼坚决冥顽不灵者,以大兵剿灭之。浑水摸鱼首鼠两端者,以兵威震慑之,以官爵禄位引诱之。心怀忠义者,招抚之。”
除此之外,岳乐建议将大兵摆在江淮河运之间,还有另外一个目的。这里算是仅次于江南的经济发达地带。粮食产区自不必说,而且,有淮扬之地,素称富庶,筹措军饷便利。而且人烟稠密,招募兵员补充军队容易得很。淮河之地,几乎年年发大水闹灾害,淮河两岸的人们,每年都要在生死之间挣扎一圈,早就被锻炼的彪悍异常,最是招募来当兵的好材料。
历史上,什么淮军、北洋军,国民革命军都将淮河地区视为军队兵源,随便派一个招募委员带点大洋去,竖起招兵旗立刻就有吃粮人。所以,他们也就总结出来了一套心得体会,越是自然灾害到来的时候,越是咱们补充军队的好机会。比如说1930年代的长江流域大水灾,就成了为国民革命军提供围剿红军炮灰的最佳助力。
算了,不说了,跑题了。
而且,把大部队摆在江淮河运之间,还有一个好处,这里交通四通八达,向北可以击破山东鹿玛红所部,向南可以再度渡江南下,同李守汉的主力部队交战。向西,可以策应湖北、四川等地的清军。
“安郡王给朕来的这份请罪题本,你们怎么看?”听完了笔帖式将岳乐的这份与其说是检查和请罪书,不如说是下一步的作战方略的文书念完,缓缓的开口询问在场的人。
在场的,除了他的弟弟多铎之外,几乎一色的汉人文臣。范文程、宁完我这几个早在老奴时期就已经投效的老资格之外,刚刚从南京回到北京的洪督师也位列其中。除了他之外,另外一个汉臣就颇为显眼和尴尬了。
这几位不但资格比他老(当汉奸的资格),而且,身份都是旗人。只有他,不但是清军打到北京之后投降的文臣,几乎没有资历可言不说,更是一位三朝元老。
所谓的三朝元老,是说他和以他为代表的一群大明官员们,先在崇祯皇帝朱由检驾前称臣,后在永昌皇帝李自成面前效忠,如今嘛,自然是大清皇父摄政王多尔衮手下的股肱之臣。
别人称为三朝元老,那得熬年头,熬得一个一个皇帝驾崩了之后才行。这些人做三朝元老,那就简单多了,短短的四十多天就可以。
而且,这种人的繁殖能力特别强悍,子孙繁衍,孽种流传,到现在谁敢说没有?比如说连夜表态绣红旗的摘瓜们,前脚支持皿煮运动在大会上独自一人表演十多个节目的变色龙大哥,又有哪个不是此辈的孝子贤孙?
此人名唤冯铨。更是此中好手。
冯铨这个人的事迹,咱们就不多说了,免得被封。(话说不厚道的作者已经得罪不少人了,能苟延残喘到现在也算是侥幸。)总之一句话,他早期在翰林院的经历,基本就是一本耽美小说,他在里面扮演的是受。也就是因为这段经历,让他一怒之下从东林党主力过会到了魏忠贤麾下,成为了阉党的骨干。不光是骨干,而且还是魏公公的义子干儿,在九千岁的提拔下步步高升,官至武英殿大学生、户部尚书、太子太保。大权在手,又有靠山,自然要清算一下当年的东林同党。于是,翰林院轮他大米的案犯缪昌期等东林党人,尽数被捕杀。但是,也就是因为这段快意恩仇,后来崇祯皇帝继位,魏公公被杀,冯铨位列阉党名单。但是,此人确实是有些手段的,像阉党的崔呈秀等人尽数身死,他却仅仅是个被贬的处分。
多尔衮率领清军进了北京,立刻便写信召他前来,以大学士原衔入内院佐理机务,如今,他是内翰林弘文院大学士兼礼部尚书的官职差使。
同上面说的范文程宁完我洪承畴等人相比,冯铨的资历自然不如他们。但是,他也有他的优势是这几个人比不了的。那就是他长期在大明朝廷的权力中心,熟悉政务和各种情况。这一点,不要说范文程宁完我,便是洪承畴都自叹不如。要知道,洪督师虽然位高权重,但是毕竟长期在外带兵打仗,对于政事运行,各地情况,就远不如冯铨这个家伙熟悉了。
这也就是为啥多尔衮要收其为心腹的原因。
这几位要么是多尔衮的亲弟弟,要么是满洲时期的权力核心圈子里的人,要么是被视为引路人的,要么是熟悉大明内部情形的,随便哪个拉出去都在在眼下的北京城里跺一跺脚半个城都要震一震的人物。只有跪在边边角上的那个,颇为扎眼,那是陈板大。
他一个工匠头子,居然也能来参加这么高级别的会议,不要说眼前这几位了,就连他自己,昨晚上接到旨意的时候,都有些蒙圈了。要不是前来宣旨的是多尔衮身边的心腹巴牙喇章京,也是他的熟人,陈板大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搞他的恶作剧。
除了陈板大之外,余下的几个人,哪个不是经历宦海沉浮多年的老油子?一听多尔衮的腔调就知道,只怕摄政王主子已经同意了,至少是一半同意了岳乐的这个主张,不然,不会称呼他的封号安郡王的。不直呼其名或者大骂该死的奴才什么的,就很说明问题了。
领导已经有了基本意见,你们还等什么?赶紧给领导的决定找台阶,哦,不是,提供依据就是了。
江南一时半会占不到什么便宜,那就把主力撤回江北,把江南丢给那些降官和地方士绅,让他们自己组织义兵或者招募兵马同宏武军打个一佛生天二佛涅槃也好。朝廷不会管你死活的,就算是打不了什么胜仗,能够给李守汉多添点恶心,多牵制他一些兵力,等第三次世界大战打起来,到那个时候,嘿嘿!哦,又走错片场了,这不是蒋种菜给各地土匪发委任状的剧情!
反正江南的银子咱们也抢了不少了,索性就让岳乐都运回来,给各地兵马发军饷正用得着!
至于说把江南主力撤回来先把江北打扫干净,打通运河,这更是多铎、范文程、洪承畴等人举双手赞成的。多铎和洪承畴可是经历过运河的,原本一条畅通的南北大动脉,结果,今天这里的水闸被炸了,明天那段堤坝被反贼占了。这还不算,沿着运河的各处州城府县,也是不停的城头变幻大王旗,被各色武装来来回回的拉锯。想要改变这种情况,那就只能是咱们暂时把江南兵马抽调回来,对付江北。
“豫亲王、洪大学士。你们二人去济南,安郡王领兵回到江北后,不妨驻扎扬州或者是淮安,你们三人南北合力,把从山东到江北这一块给朕肃清!”
“范先生,你拟一道旨意,令英亲王领军,专办西贼孙可望、张定国等人。嗯,另有旨意给平西王吴三桂,令他领兵前往四川。平西王平西王,给朕把西贼平了!”
范文程心中自然明了,平西王吴三桂部下,不少人出自登莱的屯田兵,算是梁国公门下。就算是原来的辽东兵马当中,李华梅的干儿子也是大把的。让这些人去和宏武军对拼,那就等于是让青狮白象金毛吼这些有后台的妖怪去和本家主子斗法,只怕一上战场立刻就会现了原形。不要说他们了,就连八旗满洲的死兵重甲,不也被傲蕾一兰招呼一声顿时战场上哗变了?索性便让吴三桂去打张献忠的四个养子,你们打个死去活来的,也让我们省心。
什么事都是先易后难,肉吃完了,剩下的就是骨头了。接下来面对的就是,撤军回江北,调阿济格、吴三桂去打孙可望李定国之后,江南的李守汉该怎么办?难道等他平定了江南那些鱼鳖虾蟹之后,在某一个早上突然间打过长江,出现在你的炕头前面?
既然今天是君前奏对,那就是要说出个所以然来。
“打!和姓李的打!”多铎咬牙切齿的发表了自己的意见。细细想想,自从李守汉出现在清军的视野里之后,清军就遭受了一连串的损失。兵丁奴才折损了无数不说,家里的子侄兄弟也倒在了他的炮口刀下不少。
“咱们在辽东的时候尚且不怕他,如今已经打进了北京,二哥您如今又是摄政王的身份了,必须要和梁国公打到底!不然,只怕有人要说三道四了!”虽然多铎以粗鲁著称,但是,八旗内部那些不同的声音他也是听到到了不少。
所以,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打,坚决的打!
多尔衮很是赞许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个弟弟,但是又皱起了眉头,微微摇摇头。
对于多铎的这个表态,范文程洪承畴等人也是颇为赞同。但是,他们也和多尔衮的态度一样,总是感觉缺少点什么。
“摄政王,豫亲王,各位大人,臣有一事请问。打自然是要打的,打到底是什么呢?到底什么是到底?或者说,打到底,为了什么目的?”
冯铨的话,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洪承畴这才正眼的开始打量起眼前这个同僚来。虽然冯铨此时上了些年纪,但是毕竟年轻时是个极为标致的人物,倒也颇有几分徐娘半老的姿色。呸呸!是仪容风采卓然,风度翩翩。顿时令洪督师倾慕异常。
攻看到了顺眼的受,自然要好好的勾兑一番。呸呸呸!是惺惺相惜,大有高山流水遇知音之感,自然要好生切磋几句了。
“不知冯大学士有何赐教?”
“赐教二字不敢。只想尽一份臣子之道。为摄政王、为皇上分忧。”冯铨有意识的不去看洪督师那火热的眼神,这种眼神,他可是看得多了。
“以臣愚钝所见,只怕此刻豫亲王在想,眼前这厮,问的都是些什么狗屁话!自然是要将那李守汉一股逆贼尽数剿灭,一统天下,海内归一才是。豫亲王,臣所说的是也不是?”冯铨有意的学着多铎的语气声音说话。
到底是能够在魏忠贤倒台之后还能保全身家性命的人物,这份见风使舵的本事,便是洪承畴宁完我范文程等人望尘莫及的。说的多铎都不禁莞儿一笑,“你这厮,倒像是本王肚子里的蛔虫。不错,本王正是这么想的!”
其实,不光是多铎这么想,多尔衮又何尝不是这么想。可是,想归想,能够办得到吗?
“陛下,臣在前明朝廷时便出任大司农一职,对于朝廷国库度支之事算是有几分心得。后虽被东林奸党迫害,去而还乡,然身在江湖心在庙堂。对朝中之事仍旧颇为留意,自从崇祯年间李守汉进京朝贡以来,臣便注意观察此人,并与各处同僚有书信往来,若不是机缘不巧,臣都准备打点行装南下去他那南中根本之地游历一二。”
“陛下,豫亲王,洪大人,臣对于李守汉,对其所部,对其老巢的见识都是从笔墨纸张上来,您几位都是同那李守汉打过交道的,对于此人,比学生要了解得多。”
多尔衮的眼皮不由得跳动了几下,他又想起了塔山上那连绵不断的火箭和炮弹落下来的声音,耳边一波接一波的喊杀声,一个又一个八旗青年才俊带队冲上去,转眼间变成尸体或是断手断脚的彩号被抬下来。
洪承畴则是想起了在追剿各地流贼的战场上,在辽东战场上,出自南中的粮米物资,军械盔甲,还有那支所向披靡的模范旅。
这两个人都是心中有大城府的人,任凭心中翻江倒海,脸上却是平静如常。只有多铎,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长长的出了几口粗气,喉结滚动了几下,似乎将在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你这狗。。。冯先生,您有什么话,便请直说无妨。”
“夫弱者与强者斗,弱者利乘捷,而强者利于角力;富者与贫者讼,贫者乐于速结,而富者乐于持久。”冯铨先是提纲挚领的说了一句,当即便话头一转:“陛下,臣斗胆问一句,我大清同李守汉比,根本之地如何?粮米财赋如何?可用来从军的丁壮如何?粮饷支应和盔甲兵器火药等物又如何?”
同李守汉相比,大清就是穷人!而且还是那种吃了上顿愁下顿的穷人。这是早在辽东时多尔衮兄弟们便总结出来的。
“摄政王熟读三国,自然知晓魏蜀吴三家成破利害。近日又在听翰林院讲说三国志,史书所记载更是非小说家言能比拟。蜀汉诸葛虽然号称百战百胜,但是却往往是粮尽而不得不退兵。以臣之愚见,若我是李守汉,便以海量的粮食物资来同我大清兵马对耗,耗到我大清不得不含恨退兵的时刻!”
“咕咚”一声,多铎从椅子上摔了下来,脸上青白不定,手指却一直颤颤巍巍的指着冯铨,“你,你这个。。。。”
“十五弟!不得无礼!吴良辅!给先生们搬椅子,命人送些点心来!朕要好好的听听冯先生的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