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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戏末(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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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戬借土遁,往夹龙山来;正驾遁光风声雾色,不觉飘飘荡荡,落将下来,乃是一座好山。

    山顶嵯峨摩斗柄,树梢彷佛接云霄。青烟堆里。时闻谷口猿啼;乱翠阴中,每听松间鹤唳,啸风山魅,立溪边戏弄樵夫。成器狐狸,坐崖畔惊张猎户。八面崖嵬,四围险峻;古怪乔松盘翠岭,嵯岈老树挂藤萝。绿水清流,阵阵异香忻馥郁;岭峰彩色,飘飘隐现白云飞。

    时见大虫来往,每闻山鸟声鸣。鹿糜成群,穿荆棘往来跳跃;玄猿出入,盘溪涧摘果攀桃。耸立草坡,一望并无人走;行来深凹,俱是采药仙童;不是凡尘行乐地,赛过篷莱第一峰。

    杨戬落下土遁来,有一座山,真实罕有,往前一望,两边俱是古木乔松,路径深幽,杳然难觅,行过数十步,只见一座桥梁。杨戬过了桥,又见碧瓦雕檐,金钉朱户,上悬一匾:“青鸾斗阙。”

    杨戬观玩不尽,甚是清幽,不觉立在松阴之下,看玩景致。只见朱红门开,鸾鸣鹤唳之声,又见数对仙童,各执羽扇。

    当中有一位道姑,身穿大红白鹤降绡衣,徐徐而来;左右分八位女童,香风,彩瑞翩翩。

    杨戬隐在松林之内,不好出来;只得待他过去,方好起身。只见道姑问左右女童:“是那里闲人,据在林内,走去看来。”

    有一女童儿往林中来,杨戬迎上前去,口称:“道兄方误入此山,弟子乃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门下杨戬是也。今奉姜子牙命,往夹龙山去,探机密事;不意驾土遁于此误落,望道兄转达娘娘,我弟子不好上前请罪。”

    女童出林,见道姑,把杨戬的言语一一回覆了。道姑道:“既是玉鼎真人门下,请来相见。”

    杨戬只得上前施礼,道姑道:“杨戬你往那里去,今到此处?”

    杨戬道:“因土行孙同邓九公伐西岐,他有地行之术,前日险些被他伤了武王与姜子牙;如今访其根由,觅其实迹,设法擒他,不知误落此山,失于回避。”

    道姑道:“土行孙乃惧留孙门下,请他师父下山,大事可定;你回西岐多拜上姜子牙,你速回去。”

    杨戬躬身问道:“请娘娘尊姓大名,同西岐好言娘娘圣德。”

    道姑道:“吾非别人,那昊天上帝亲女瑶池金母所生,所因那年蟠桃会,该我奉酒,有失规矩,误犯清戒,将我谪贬凤凰山青鸾斗阙;吾乃龙吉公主是也。”

    杨戬躬身辞了公主,驾土遁而行。未及盏茶时候,又落在低泽之旁。杨戬偏生要待此术,只见泽中狂风大起:杨尘播土,倒树催林;浊浪如山耸,浑波万叠侵。乾坤昏惨惨,日月暗沉沉。一阵摇松如虎啸,忽然吼树似龙吟;万窍怒号天噎气,飞沙走石乱伤人。

    杨戬见狂风大作,雾暗天愁,泽中旋起二三丈水头;猛然开处,见一怪物,口似血盆,牙如钢剑,大呼一声:“那里生人气?跳上岸来。”两手捻叉来取。

    杨戬笑道:“好孽畜,怎敢如此?”

    手中持戟,急架相还,未及数合;杨戬发手,用五雷诀一声响,霹雳交加,那精灵抽身就走。

    杨戬随后赶来,往前跳至山脚下,有斗大一个石穴,那精往里面钻去了。杨戬笑道:“是别人不进来,遇我凭你有多大一个所在,我也走走。”

    喝声:“疾!”随跟进石穴中来,只见里边昏暗不明,杨戬借三昧真火,现出光华,照耀如同白昼;原来里面也大,只是一个尽头路。

    观看左右,并无一物;只见闪闪灼灼,一口叁尖两刃刀,又有一包袱扎在上面。杨戬连刀带出来,把包袱打开一看,是一件淡黄袍。

    杨戬将袍抖开,穿在身上,不长不短,把刀和扎在一处,收了黄服;方欲起身,只听的后面大呼道:“拿住盗袍的贼!”

    杨戬回头,见两个童儿赶来。杨戬立而问道:“那童子那个盗袍?”

    童子道:“是你。”

    杨戬大喝一声:“吾盗你的袍?把你这孽障,吾修道多年,岂犯盗贼。”

    二童子道:“你是谁?”

    杨戬道:“吾乃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门下杨戬是也。”

    二人听罢,倒身下拜:“弟子不知老师到,有失远迎。”

    杨戬道:“二童子果是何人?”

    童子道:“弟子乃五夷山金毛童子是也。”

    杨戬道:“你既拜吾为师,你先往西岐去,见姜丞相就说,吾往夹龙出去了。”

    金毛童子道:“倘姜丞相不纳如何?”

    杨戬道:“你将此,连刀袍都带去,自然无事。”

    二童辞了师父,借水遁往西岐来。

    金毛童子至西岐,寻至相府前,对门官道:“你报丞相说,有二人求见。”

    门官进来:“启丞相!有二道童求见。”

    子牙命来,二童人见子牙,倒身下拜:“弟子乃杨戬门徒金毛童子是也。家师中途相遇,为得刀袍,故先着弟子来,师父往夹龙山去了;特来谒叩老爷。”

    子牙道:“杨戬又得门人,深为可喜,留在本府听用。”

    杨戬驾土遁,至夹龙山飞云洞,见了惧留孙便下拜,口称:“师叔。”

    惧留孙忙答礼道:“你来做甚麽?”

    杨戬道:“师伯可曾不见了困仙绳?”

    惧留孙慌忙站起道:“你怎麽知道?”

    杨戬道:“有个土行孙同邓九公来征伐西岐,用的是困仙绳,将子牙师叔的门人,拿入商营,被弟子看破,特来奉请师伯。”

    惧留孙听得,怒道:“好畜生!你敢私自下山;盗吾宝贝,害吾不浅。杨戬你且先回西岐,我随后就来。”

    杨戬离了高山回到西岐。至府前入见子牙,子牙问道:“可是困仙绳?”

    杨戬把收金毛子事,误入青鸾斗阙,见惧留孙的事,说了一遍。子牙道:“可喜你又得了门下。”

    杨戬道:“前缘有定,今得刀袍,无非赖师叔之大德,主上之洪福耳。”

    惧留孙吩咐童子:“看守洞门,候我去西岐走一遭。”童子领命不提。道人驾纵地金光法,来至西岐。

    左右报与子牙道:“惧留孙仙师来至。”子牙迎出府来,二人携手至殿行礼坐下。

    子牙道:“高徒屡胜吾军,我亦不知,后被杨戬看破,只得请道兄一行,以完道兄昔日助燃灯道兄之雅,末弟不胜幸甚。”

    惧留孙道:“自从来破十绝阵回去,并未曾检点此宝,岂知是这畜生,盗在这里作怪,不妨,须得如此如此,顷却擒获。”子牙大喜。

    次日子牙独自乘四不象,往成汤营门前后,观看邓九公的大营,若探视之情形;只见巡营探子报入中军:“启元帅!姜丞相在辕门外私探,不知何故。”

    邓九公道:“姜子牙善能攻守,晓畅兵机,不可不防。”

    傍有土行孙大喜道:“元帅放心;待吾擒来,今日成功。”

    土行孙暗暗走出辕门,大呼:“姜子牙你私探吾营,是自来送死,不要走。”

    使手中棍照头打来,子牙仗手中剑,急架来迎;未及三合,子牙拨转四不象就走,土行孙随后赶来,祭起困仙绳,又来拿子牙。他不知惧留孙驾着金光法,隐于空中,只管接他的。

    土行孙意在拿了子牙,早奏功回朝,要与邓婵玉成亲;此正是意欲迷人,真性自昧,只顾拿人,不知省视前后;一路只是祭起困仙绳,不见落下来,也不思忖,只顾赶子牙;不止一里,把绳子都用完了,随手一摸,直至没有了,方惊骇。

    土行孙见势头不行,站立不赶,子牙勒转四不象,大呼道:“土行孙敢至此再战三合否?”

    土行孙大怒,拖棍赶来,转过城垣,只见惧留孙道:“土行孙那里走。”

    土行孙抬头见是师父,就往地下一钻;惧留孙用手一指:“不要走。”

    只见那一块土,比铁还硬,钻不下去。惧留孙赶上,一把抓住顶瓜皮,用困仙绳,四马攒蹄困了,擒着他进西岐城来。

    众将知道擒了土行孙,齐至府前来看,道人把土行孙放在地下,杨戬道:“师伯小心,莫又走了他。”

    惧留孙挥手道:“有吾在此,不妨。”

    复问土行孙道:“你这畜生!我自破十绝阵回去,此困仙绳,我一向不曾检点,谁知被你盗去;你实说是谁人唆使?”

    土行孙道:“老师来破十绝阵,弟子闲玩高山,遇逢一道人,跨虎而来,问弟子叫甚名字?弟子说名与他,弟子也随问他;他说是阐教门人申公豹。他看我不能了道成仙,只好受人间富贵,他教我往闻太师行营立功。弟子不肯,他荐我往三山关邓九公麾下建功。师父!弟子一时迷惑,但富贵人人所欲,贫贱人人所恶,弟子动了一个贪痴念头,故此盗了老师困仙绳,两葫芦丹药,走下尘寰;望老师道心无处不慈悲,饶了弟子罢。”

    子牙在旁道:“道兄!似这等畜生,坏了吾教,速速斩首报来。”

    惧留孙道:“若论无知冒犯,理当斩首,但有一说,此人子牙封神后,自有用他之处,可助西岐一臂之力。”

    子牙道:“道兄传他地行之术,谁知他存心毒恶,暗进城垣,行刺武王与我,赖皇天庇佑,风折旗,把吾警觉,算出吉凶,着实防备,方使我君臣无虞;此事还多亏杨戬设法擒获,又被他狡滑走了。这样东西,留他作甚?”

    子牙道罢,惧留孙大惊,忙下殿来,大喝道:“畜生你进城行刺武王,行刺你师叔,那时幸而无虞;若是差迟,罪系于我。”

    土行孙道:“我实告师尊,弟子随九公征伐西岐。一次仗师父困仙绳,拿了哪吒,二次又擒了黄天化;元帅与弟子贺功,三次将师叔拿了;见我屡屡着有名之将,将女许我,欲赘为婿,被他催逼,弟子不得已,仗地行之术,故有此举;怎敢在师父跟前有一句虚语。”

    惧留孙低头思想,默算一番,不觉嗟叹,子牙道:“道兄为何嗟叹?”

    惧留孙道:“子牙公,方贫道卜算,该畜生与那女子,该有系足之缘,前生分定,事非偶然,若得一人作伐,方可全美;若此女来至,其父不久也是周臣。”

    子牙道:“吾与邓九公,那是敌国之仇,怎能得全此事?”

    惧留孙道:“武王洪福,乃有道之君,天数已定,不怕不能完全,只见选一能言之士,前往汤营说合,不怕不成。”

    子牙低头,沈思良久道:“须得散宜生去走一遭方得。”

    惧留孙道:“既如此,事不宜迟。”

    子牙命左右去请上大夫散宜生来商议;命放了土行孙,不一时,上大夫散宜生来至,行礼毕,子牙道:“今邓九公有女邓婵玉,原系邓九公亲许土行孙为妻,今烦大夫至汤营作伐,乞为委曲周旋,务在必成,如此如此方可。”

    散宜生领命出城。邓九公在营悬望土行孙回来,只见一去,毫无影响,令探马打听多时,回报:“闻得土行孙被子牙拿进城去了。”

    邓九公大惊道:“此人捉去,西岐如何能克?”心中十分不乐。

    散宜生出城,来至商营,对旗门官道:“辕门将校,报与你邓元帅得知:岐周差上大夫散宜生,有事求见。”

    军政官报进中军:“启元帅!岐周差上大夫有事求见。”

    邓九公道:“吾与他为敌国,为何差人来见我?必定下说词,岂可容他进营,惑乱军心;你与他说,两国正当争战之秋,相见不便。”

    军政官出营,回覆散宜生。宜生道:“两国相争,不阻来使,相见何妨,吾此来奉姜丞相命,有事面决,非可传闻,再烦通报。”

    军政官出营又进营,来把散宜生言语,对九公诉说一遍。九公沈吟,旁有正印先行官太鸾上前言道:“元帅乘此机合,放他进来,随机应变,看他如何说;方可就中取事,有何不可。”

    九公道:“此言亦自有理。”

    命左右请他进来,门宫出辕门,对散宜生道:“元帅有请。”

    散宜生下马,走进辕门,进了三层鹿角,行至滴水檐前;邓九公迎下来,散宜生鞠躬,口称:“元帅。”

    九公道:“大夫降临,有失迎侯。”

    彼此逊让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