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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1年6月的一天,德国新锐战舰“冯-德-坦恩”号驶抵泰晤士河口,并在英国当局指定的锚泊地下锚驻泊。这一时期,它的舰型仍被归于“装甲巡洋舰”,但犹如骑兵般优雅矫健的体形、威风凛凛的强劲武备以及大大超过传统装甲巡洋舰的防御力,足以让停泊于此的各国战舰相形见绌,哪怕是美国海军最新服役的特拉华级战列舰也难以盖过它们的风头,更不用说早已落伍的俄国战列舰“光荣”号、日本战列舰“香娶”号以及那些二流海军强国的二流老舰。
在“冯-德-坦恩”号的舰舷甲板上,穿着德国海军夏季白色军服的夏树,同一袭白裙的夏洛特并肩而立,视线前方即是英国的海岸,对于那一抹青灰色,两人有着截然不同的感触。
自从在德皇和皇后面前允下承诺,这半年来,夏洛特以她的方式进行着不懈的努力。她给祖父和父母写信,希望他们可以理解自己的决定;她给报刊和广播投稿,希望英德两国民众能够放下陈见、重修于好;她走访孤儿院、救助站,试图用宽容慈爱的胸怀消除国家和民族的界线……尽管得到了夏树的鼓励和帮助,但夏洛特的付出仍收获寥寥,从英国寄来的每一封回信都让她伤神不已,遭到报社和广播拒稿也成了家常便饭,而探望孤儿、救助贫者的行为虽然为她个人赢得了德国民众的好感,由这位准王子妃的故事改编而成的木偶戏也是德国妇孺们颇为喜爱的新剧,可是,人们都在刻意回避她的英国身份,而只是把她看作普鲁士王子约阿希姆未来的新娘……
从离开塞特福德算起,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快两年时间,夏树能够理解夏洛特思念家乡和亲人的愁绪,就如同“郁金香”最初从英国来到德国一样。那是一种让人难以释怀的纠葛,有时淡而无形,有时却又像海潮般汹涌澎湃,使人无力抗拒,而现在,阻碍两人修成正果的种种因素更成为她寝食难安的纠葛。适逢英王乔治五世加冕,德国受邀派舰参加加冕阅舰式,德皇钦点夏树随舰前往,以探察英国海军的舰队实力,夏洛特主动要求与夏树同行,并获德皇恩准。
(ps:英王爱德华七世于1910年5月6日驾崩,时年45岁的乔治王储即位,称英王乔治五世,根据传统礼节的安排,其加冕礼于次年举行。为了彰显帝国的雄厚实力和至高威望,英国不仅集结海军精锐,亦向各国各处邀请,从近在咫尺、关系亲密的法俄盟国到远在世界彼端、局势动荡的清帝国,都应邀派舰参加英王加冕阅舰式。)
女人登船会招来风暴,这是过去海盗们的迷信说法。同行前往英国的还有担任此次访问活动名誉总指挥的海因里希亲王及亲王夫人、“冯-德-坦恩”号舰长弗朗茨-冯-希佩尔海军准将及其夫人。对于夏洛特的到来,“冯-德-坦恩”号从舰长到舰员大多持欢迎态度,也有少部分人对她的英国身份心存顾虑,觉得这艘德国新锐战舰的技术机密可能会因她而泄露出去。
就在“冯-德-坦恩”号确定访问行程之后,原本平静的国际形势风云突变。地处北非的敏感之地,摩洛哥,发生了反苏丹的部落起义。法国以此为借口派遣部队大举占领包括非斯在内的摩洛哥城市,使摩洛哥完全沦为法国刺刀下的国家,阿尔赫拉西斯协定实际上已经失效。法国向阿尔赫拉西斯协定的各个签字国保证,一旦摩洛哥的秩序恢复就撤退军队,但任何欧洲国家都明白,这种所谓的恢复秩序将是无限期的。
尽管德国皇帝不愿再度卷入摩洛哥问题,但国内的激烈舆论对德国政府造成了很大的压力,在外交国务秘书冯-基德伦-瓦希特的积极建议下,德皇同意向法国施压,要求法国撤兵,否则将“自由采取行动”。
自信法国人会在德国强大的军事实力面前做出退让,德皇并未要求陆军和海军进行战争准备。英王乔治五世举行加冕礼期间,德法围绕摩洛哥的矛盾尚未全面上升至战争危机层面。
在“冯-德-坦恩”号驶抵英国的同日,法国海军最新最强的“丹东”号战列舰也抵达了泰晤士河口。
隔着几千米的海面,德法两国的海军官兵们彼此打量而未有挑衅之举。两艘战舰同年开工、同年服役,设计吨位相差无多,却非针锋相对、旗鼓相当的敌手。德国的“冯-德-坦恩”号以三联装的方式搭载9门11英寸舰炮,过载极速达到28。4节,堪称这个时代跑的最快的大型战舰,并全面采用细分隔舱设计,炮塔装甲和主装甲最厚部均达到了10英寸;法国的“丹东”号则是一艘非全重炮配置的战列舰,它装备4门12英寸一级主炮和12门9。4英寸的二级主炮,最大航速19节,装甲最厚部位10英寸。在英德已经各自服役了两个级别的无畏舰,且各自有两级新无畏舰处于建造阶段的背景下,法国海军毅然建造完成了他们的“最先进淘汰舰”,而且在未来数年之内,法国海军都只能以这六艘丹东级为舰队核心,不得不说,战争还未开始,法国海军就已经退出同英德海军分庭抗礼的行列。
望着外形丑陋的法国战列舰,不仅是夏树,随行的海因里希亲王、希佩尔准将以及稍有眼光的军官们莫不清楚地意识到,在德国海军获取海权的道路上,英国是最后也是唯一的阻碍。在下一场战争中,两支代表当前最先进技术的舰队必将进行一场成王败寇的激烈搏杀!
在加冕礼和阅舰式举行之前,英国王室为远道而来的各国宾客举办了隆重的招待宴会。海因里希亲王、施佩尔准将皆携夫人出席,夏树虽有重重顾虑,怎奈夏洛特坚持要借此机会打破僵局,只好应允同行。
在富丽堂皇的白金汉宫,来自全世界上百个国家和地区的王室贵胄、达官显贵、军人将领皆为英王乔治五世的加冕盛事举杯共饮,以当下的通讯交通手段,如此规格的盛会唯英国君主尊享,这便是世界霸权的独特魅力。如此高规格的场合,夏树和夏洛特这一对男俊女貌的年轻情侣并不引人注目,但越靠近大厅的中央,周围报以怪异目光的人越多,直至容光焕发的乔治五世已相去无几,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人拦在了他们面前。
“夏萝,真的是你!”粗翁的语气既有责备之意,更饱含着父辈的慈爱。
夏洛特牵夏树的手顿时一紧,尔后松开,只见她往前一步,与中年人紧紧相拥。
“父亲……”
因为这个举动,周围许多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
夏树无畏无惧地停止胸膛,双拳微微捏紧。
希尔将军顺势看了夏树一眼,目光复杂至极。
尽管这个怀抱的宽厚和温暖有着人类本性的依恋,但夏洛特还是很快退了出来,重新挽起夏树的手臂,勇敢而坚强地说道:“我决定跟约亨结婚了,诚恳地邀请您参加我们的婚礼……父亲。”
希尔将军身上有着军人典型的刚毅气质,神情高傲而不凌人,他双眼紧盯着自己的女儿,一言不语。
就在这时,希尔家族的另一位重要人物,希尔公爵,以一身更加雍容华丽的海军礼服出现。他满目怒火,却碍于这样的场面而发作不得,因而将这种恼怒化为冷厉:
“夏洛特-希尔,如果你还保留着希尔姓氏的话……很好,很好,你终于回到了英国,如果这里还是你的祖国的话……”
“尊敬的祖父,我决定跟约亨结婚了,诚恳地邀请您参加我们的婚礼……”夏洛特说话的声音带着颤音,脸色有些泛白,目光却没有退缩。
希尔公爵目光如炬地瞪着自己的孙女,紧接着又扫向夏树。
这眼神中竟有决斗者之间的凶狠。
身处决斗场的另一边,夏树毫无惧色,并以冷傲无畏的目光相迎。
如果不是这样的场合,希尔公爵大概会挥拳相向,而他终究是顾全大局地压下了怒火,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结婚?我不同意!”
夏树冷傲地回应:“我们只是前来告知决定,而不是征求您的同意,公爵阁下!”
希尔公爵怒目而视。
“约亨!”夏洛特轻唤道,“请让我自己处理吧!”
夏树原本担心她应付不来,现在她既然这么说了,便收起针锋相对的气势,坚定不移地站在她的身旁。
希尔公爵转向夏洛特,口气也为之一变:“你母亲的病愈加严重了,夏萝,我觉得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回到她的身旁,照顾她,让她早日恢复健康。”
夏洛特在信中就已得知了母亲生病的消息,据说刚开始只是肺热咳嗽,久治却不见好转。她向自己的父亲投去了求证的目光,希尔将军的沉重表情似乎证实了希尔公爵所说。至于病情有多么严重,从他们这里则很难确认。
“我会回去探望母亲的,并且照顾她直至康复,但是,我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放弃自己的感情,我此生只可能是一个人的妻子,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会对他忠贞不渝,绝不改变!”
说出这番话之后,夏洛特并没有松开夏树的手,希尔公爵一时无语,双方就这样面对面地僵持着,直到这件事惊动了当晚的主角,即将接受加冕礼的英王乔治五世。得到了侍从的报告,他健步来到这对饱受争议的异国组合面前,以一种彬彬有礼的态度开口说道:“久违了,约阿希姆王子,希尔小姐。你们携手出现在这里,再次证明了爱情的神奇魔力,它给人们带来了无穷无尽的勇气,让人们一次次勇敢地挑战世俗、颠覆传统。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两位今天是希望得到我们在场所有人的祝福,从而缔结神圣的婚姻关系,是么?”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有赞赏的意思,但夏树从英国新国王眼中的狡黠神色捕捉到了一丝危险的信号,这一刻,他恨不得调动每一个脑细胞进行分析,看这家伙究竟埋设了什么陷阱,然而夏洛特毕竟涉世未深,她以淑女的礼节向乔治五世致意,随即说道:“尊贵的国王陛下,在与约阿希姆王子成婚之前,我希望得到您仁慈的祝福!”
“喔,成婚,多么幸福的事情,我们理应献上祝福,理应如此!”乔治五世笑着看向周围的人,尊贵无比的国王当然不可能在这样的场合变脸,他紧接着向夏树伸出右手:“恭喜您了,普鲁士的约阿希姆王子殿下!”
片刻的迟疑,夏树与之握手:“能够得到您的祝福,在下深感荣幸。”
乔治五世有意拔高了一度音量:“您这样的霍亨索伦天才,心甘情愿地赢取一位英国姑娘,感到荣幸的应该是我们才对。”
这是在暗讽德国王室成员自贬身价么?夏树心想。
乔治五世转身对一旁面色难堪的希尔公爵说道:“公爵阁下,我们大家应该祝福这对新人才是。”
希尔公爵不敢抬眼与英王直视,他恭敬而顺从地说:“如您所愿,陛下!”
乔治五世笑着摊开手:“好了,这件事情圆满解决了,诸位,请继续尽兴吧!”
事情圆满解决了么?
夏树心中苦笑,乔治五世的话句句含糊其辞、避实就虚,俨然是敷衍了事的做法。若要真心圆满,理应赐予他们王室的神圣祝福,并授予夏洛特荣誉性质的爵位或头衔。现在,夏洛特依然是一个身份普通的英国人,纵使希尔家族勉强接受了这段婚姻,接下来也依然还有许多棘手的问题亟待解决。
乔治五世潇洒地转身离开,希尔公爵颜面无光地拂袖而去,希尔将军深深地叹了口气,也跟着离开了。夏洛特纵然有百般不愿,这不欢而散的结局已无从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