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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东北向十里。
“雁容,还有一会就能到京城了,累不累?”许庭芳将手中的水壶递给简雁容,微风吹过她的长发,拧起她的峨眉,似乎想要抚平眉间的烦恼,“怎皱着眉?”
简雁容伸手将长发整理好,接过水壶,看着许庭芳的黑眸,深邃而迷人,很难将自己的视线移开:“庭芳,这一路我没来由的紧张。”
将壶挂在马鞍的绳索上,没来由的叹息了一声,“前面有个凉亭,我们歇息一下。”说完,双腿一-夹,白马加快了速度,许庭芳紧随其后。
不要说简雁容,许庭芳这一路也绝的心思重重,上次回京二人一路旖旎,都舍不得赶路,那时光都消磨在花前月下,此次回京,一路只休息了三次。
“如泣亭,这个名字倒也奇怪。”许庭芳打趣,想缓和一下怪异的气氛。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一是别离伤感,二是很对方薄情。”简雁容看了一眼,只说了这么一句。
二人拴好马,登上了台阶。
“为何不心安?”许庭芳拉过简雁容的手,“可是要大婚,所以紧张?雁容,不要害怕,我可以向皇上申请将婚期延迟的……”
简雁容只摇了摇头。
一阵马蹄声传来,连亭子都在颤动。二人满往后看去,为首的似乎是陈擎?
果然是他。
“陈统领?”许临风拱手。
“来人,将疑犯许庭芳押解回京!”陈统领眼神里净是杀意,他深知许庭芳的功底,不得不防,尽管,他有私心,不想抓他。然,圣命难为。
身后的禁卫军密密麻麻的围了过来,少说也有一两百号人。朱竮担心陈擎一个人招架不住,遂决定在人力上拖垮许庭芳,且每个禁卫军都带了传音火,只要放入天空,第二批禁卫军会接踵而至。
“陈统领,这是何意?”简雁容不解,上前一步挽住了许庭芳的手臂,语气里满是不解,声音颤抖的问道。
许庭芳怎会成了疑犯?
陈擎看了眼简雁容,长鞭一挥,手下将许庭芳围了起来,往京城方向走去。
难不成京内除了什么事?
为了抢先一步弄清事实,快马加鞭的往简家书肆奔去!
“爹,京内发生了什么事?”简雁容下马,就往里面冲,将邵氏撞了个人仰马翻。
“你怎么回来了?”邵氏抱着一堆衣物,正在包着,一脸惊愕,“许大人呢?他没回来?你们回来干什么,快走!”说完,就把简雁容往后推。
“爹呢?京城出了什么事?怎如同被洗劫了一番。”
“哎哟我的大闺女啊!”简老爹从后院出来,一脸眼泪,“你的公爹造-反,你还回来做什么,赶紧逃啊!”
“老爷,可不能让她们和我们一起逃,否则我们四个都会没命的!”邵氏尖叫一声,“我还不想死。”
“许临风谋-逆?”
怪不得京中如此苍凉萧索,以往繁华的大街人少了一大半,方才为了抄近路,走的乱葬岗,哪里尸体多了许多……来不及细想,冲出了书肆,她要见程秀之,他一定知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跑的急,一路摔了三次,嘴角的血汩汩的往外流,也不觉的疼。
程秀之不在府中,且大门紧闭。
简雁容无法,只得回书肆,换过一身男装,往市井里走去,只觉魂魄已经脱离,此时的她是行尸走肉,举步维艰。
“许相和安阳王一同谋-反,就是自寻死路。”往日威严的丞相府前门可罗雀,匆匆而过的行人生怕会触霉头似的来去匆匆。
这个时候,只有陶不弃可以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简小姐,许庭芳的爹谋-逆了……”三醉楼的雅间中,陶不弃匆匆而来,满脸担忧,“我已经知道许庭芳已经被收押,原本我是要送信去给你们的,可是皇上将所有和许庭芳有过往来的人悉数□□,我没法子。”
“还望陶世子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详细说与我听。”简雁容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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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相为何要谋-反?陶不弃已经离去,简雁容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仅仅是为了重新回到相位,所以才和安阳王一同谋-反?紧咬下唇,血和泪交-融在一起,不识其中滋味。
许临风当年拥立朱竮为帝,理所当然的认为仍然能拥立他人为帝,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处境,许庭芳的处境,这样做的结果只有一个——死!
此时许临风已被拘拿,关进了天牢,安阳王和孟为已被赐死。皇上这次,是下了狠心要以绝后患。如此大的政变,京外竟然一点都不知晓。
寿康宫内,曹太后端坐在朱竮面前。
“竮儿,许庭芳并不知晓这件事,今日你将他缉拿,有何打算?”曹太后未语泪先流,“还请皇上看在母后将竮儿抚养长大,疼爱至今的面子上……”曹太后终于忍不住,泣不成声的跪在了朱竮面前,宫女太监悉数跪下。
“母后!”朱竮忙扶起了曹太后,“儿臣不会赐死许庭芳的,只是做做样子将他关了起来,已绝言官的抗议……”
曹太后才起了身。
朱竮心中虽吃醋,可没有表现出来,别了曹太后,准备亲自去一趟大牢。
只是出门便遇见了大腹便便的皇后娘娘,她竟也跪在了寿康宫面前,心中的醋意变成了怒火:
“皇后,你这是何意?”朱竮恼怒道。
“请皇上赦免许庭芳……”程清芷长跪不起,脸上的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哭的让人心颤。唯独朱竮,拂袖而去。
乾元殿内,程秀之等候多时。
“皇上,犯人都悉数画押,且许庭芳已被捉拿,皇上有何打算?”程秀之神情有些疲惫。
“一个都不能留。”朱竮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分不出去杀意还是恨意。
简雁容出了三醉楼,便来到了程府面前的石阶上坐着,平日里流波眼转的双眼空洞的望着路口,天已大黑,程秀之应该快回来了。
“爷。”简雁容清唤一声,语气里满是凄凉,程秀之忍不住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珠,见她嘴角受伤,忙拉住她的手,一起进了程府。
“怎受伤了?”程秀之没有似往日那样嘲弄,而是自己拿出了药,细细的替她擦着,宠溺的问道,又似自言自语。
“爷,求你救救庭芳。”简雁容握住他满是药膏的手,轻声说道。
程秀之怎会不知她为何而来,苦笑一声放下了药罐,将手抽离。他早有打算,且同样的事,程清芷早已做过。若皇上不杀许庭芳,自然是不用自己出手的,若皇上要株连,那他也不会袖手旁观,他惜的是许庭芳之才,又念着曾经有的朋友情意,所以不想斩草除根,只要许临风死,就行了。
“你想要我怎么就他?”程秀之俯身,在离她那张樱唇一指处停下,“以身相许?”
“只要你救他,我同意。”简雁容凝视着程秀之似笑非笑的脸,沉沉应道。这么久过去了,她还是不会撒谎,程秀之看到了那双只为许庭芳绽放的眼睛里那丝惊惧。
夜深人静,简雁容回了书肆。
邵氏一见她回来,忙将门紧闭,别无他法,只能在门前静坐一夜。尾随她来的程秀之看了一会,对一旁的小厮道:“走吧。”
救许庭芳,他不能亲自出面,他若出面,一则再次触怒皇上,二则会害了自己和妹妹。他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此时皇上对自己还是万分信任,可这几日频频收到豫章公主相邀见面,这朝中毕竟还有一半的势力在郭家手里,若是利用好这张牌,救出了许庭芳,也未尝不可。
数日过去,仍不见程秀之有任何举动,简雁容每日奔波于书肆和程府,急如火焚,怎奈程秀之都是拒而不见。
“你这个骗子!”
一日早朝,趁着程秀之出门,简雁容翻身进了程府程秀之的房内,为今只有这一计能行。看着熟悉的房间,程秀之居然丝毫未动,和往昔自己在时一模一样,轻轻起身往自己的房内走去。
也是如此,甚至连当时自己在墙上乱画的飞鸟走兽都还在,只是在自己床边的桌子上,有一把程秀之常用的紫砂壶,这个房间空置饮酒,却一尘不染。
程秀之对自己难道真的动了情?那上次提出要自己嫁给他,并不是无理之求。罢了,走一步算一步,若真是那样,自己就逃走。
静坐一会,又偷偷回了程秀之的房内,伏在床后,静静睡着了。这么多日,都没有好好睡一觉,这一觉,也极不安生。
耳边充斥着许庭芳在牢狱中被虐打的叫声,还有满是血的画面不停的在眼前闪现……
“庭芳?”简雁容轻轻叩响了牢房的锁,“庭芳……许庭芳……”
许庭芳正一身白衣,坐在一角,看着窗外的月亮,似乎听到了简雁容在叫他,怔了怔看向四周,那不是简雁容,是谁!!
二人悲喜交加,简雁容将牢房打开。
“雁容!”二人紧紧相拥。
“你怎么来了?”
“我求程秀之救你,他却失言,我便灌醉了他,趁势偷出了他的印鉴!”简雁容掏出一身衙役的衣服,“快点换上,我们一同离开,现在正在交班,我们出去不会引人注意。”
简雁容打听到这次皇上将主审权交给了程秀之,见他敷衍自己,气急攻心的找他算账,他相邀她喝一杯,简雁容便下了药将程秀之弄晕了,这才偷得了私印。
听完简雁容的解释,许庭芳松开了怀中的人儿,双手置于简雁容的肩上,认真道:
“我不能走,我一走,定会连累你。”
“怎么会连累我呢?”简雁容哭道,“我都安排好了,我们只要出去了,定能逃得走……”
“你是想替我留在这狱中,难道不是么?”许庭芳看到简雁容的官服下,是与自己一样的白衣,语毕掀起了简雁容的裤脚,里面是一色的长裤,“我绝对不能走。”
“你听我说,庭芳,庭芳你听我说,”简雁容反手握住了许庭芳的手,那双温润的手,此时一片冰凉,眼神里也满是决绝,“我无罪,皇上肯定不会杀了我,且程秀之一定会救我……”
话未说完,许庭芳的唇压了过来,这个吻缠绵更深沉。
“雁容,你快走!”许庭芳推开了简雁容,“官爷,我要喝水!”许庭芳一把将简雁容推出了牢房,大喊道。简雁容的眼泪如同决堤的河水,倾泻而下。
难道真的到了生离死别的时刻了么?
简雁容不服!许庭芳根本没有任何错,为什么要送死!
走出这间牢房,简雁容往另一侧走去,那里是死牢,里面关着许临风。
既然来了天牢,总要见一见的。
许临风和许庭芳一样,并未糟什么罪,也是静坐在一旁。
“许相。”
许临风缓缓转过头来,竟是一身官服的简雁容,眼里满是惊讶。
“许相,你一定要救庭芳。”
匆匆走出天牢,已经三更,今日之事,或许还有转机,手里紧紧握着许临风交予自己的亲笔信,马不停蹄的往皇宫奔去。
为今之计,还是要靠程秀之!
许临风呆坐,原本以为只要自己奋力一搏,还能一手遮天,却不想如此惨败。方才简雁容说的明明白白,皇上铁了心要处死他们父子。他已是风烛残年,许庭芳还小……突然痛心疾首,便问简雁容要了笔墨,将自己为当今皇上如何殚精竭虑谋划已成为天子等大事写成了折子,请简雁容转交给朱竮,求朱竮看在自己一路扶持他这么多年,处死自己,赦免许庭芳。
人急心慌,出了天牢不到一刻,马奔风啸之际,只觉一阵迷烟迎面而来……
“爹,这是方才从简雁容身上搜下来的折子,”韩紫烟递给一侧的韩方泽,原来他们先后进了京,正是为了许临风父子之死而来。
韩方泽看完折子,一言不发。
片刻,蠕动双唇道:“将此交给兴献王——朱煜。”
韩紫烟不解,不是交给程秀之么?
“有些仇,需要我们亲自来报。”韩方泽的话让人不寒而栗。
“是。”
韩紫烟起身退出,天还未亮,方才将简雁容迷晕放置在简家书肆门前,不知此刻如何了。兴献王府在皇宫北边不远,此刻灯火通明。
兴献王朱煜正和一帮纨绔子弟喝酒玩乐,歌姬舞姬各司其职,热闹非凡,一片奢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