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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煜从皇宫出来后,想着寿康宫前一搂时简家小姐的嘤咛一声,心动身热。
虽没看到脸庞,然,能让许庭芳不顾脸面两次求亲,那简小姐想必是绝色美人,若能把许庭芳得不到的人睡了……
朱煜越想越美,踏进府门即命人送东西到简府。
听说简家连推托都没有便收了礼,朱煜暗喜,心道商户人家没见识,此话果然不差,磨拳擦掌,盘算着等得一日两日,便让王妃邀了简家小姐过府玩耍,那时,把人睡了,再大张旗鼓张扬出去,道简家小姐对自己主动投怀送抱,狠狠地打相府一记耳光。
朱煜对相府的怨恨不浅,势不两立,从不避讳想和许临风掐个你死我活之态。
他自幼养在皇后膝下,大皇子朱翊谋逆被诛,皇位本是顺理成章由排行第二的他继承,未料许临风突地旗帜鲜明支持朱竮,曹太后又在先帝跟前吹枕边风,紧接着,郭太后对他忽然冷淡起来,郭家放弃扶持他。
朱煜认为,郭太后态度的突然转变定与许临风暗里设局谋划有关。
朱煜夜里搂着妾侍风流快活,翌日刚起床,王妃来了,道是府门外来了一人,神神秘秘要见了他本人才肯说话。
兴献王府看着尊贵体面,在朝堂和权贵圈中却没甚份量,朱煜听说有人要见他,也没往讹诈上想,懒洋洋道:“把人唤进来。”
人进来了,朱煜一听说话,登时胡子着火,迭声喊备轿,怒冲冲往三醉楼而去。
来人跟他说,有一个胖子在三醉楼胡言乱语,说他脏的臭的都爱,连简家书肆东家从青楼出来的妾侍都要,送了重礼去简家示好讨人。
陶不弃用简雁容给的漆树叶粉搓了脸,一张肉嘟嘟的脸霎时又胖了几分,红斑点点再看不出本来面貌,头上也不戴金冠了戴了黑布巾,穿一件杂色大领衫,束着杂色丝绦,脚上一双黑布鞋,站在柜台前手舞足蹈,朱煜冲进三醉楼,打眼一看还以为是个说书伶人,就是报讯之人说的人,再不客气,一声令下,手下家奴如狼似虎,冲上前揪倒陶不弃就是一番拳打脚踢。
陶不弃谨记简雁容交待的,咬牙忍着,直至鼻青脸肿了方大喊道:“兴献王爷,你为什么打我?”
亮出了身份咋咋呼呼要拉朱煜见官。
“怎么是你?”朱煜愣住。
他是皇帝兄长钦封的王爷,爵位不低,可靖国公是实权人物,非是他这个徒有虚名的王爷能招惹的。
陶不弃只管哼哼叽叽呼痛不理他,朱煜一愣之后咬牙问道:“你干嘛要编排我?”
“我编排你?”陶不弃瞪圆铜铃眼,半晌,大喊道:“哦,我明白了,给简府送礼想求娶简老爷那个青楼出来的妾侍素婉的是你……”
声若洪钟,喊完了,朝三醉楼里一众吃客嚷道:“你们都给我做个证,在他来之前,我可有说过他一句坏话?”
自然是没有的,编排的是别的人,才刚走了。
朱煜至此方知中计,转头寻报信之人,哪有踪影。
陶不弃大闹,指着自己满脸满身的伤,要拉了朱煜见官,什么仗势欺人目无王法等等律例滔滔不绝。
朱煜气的脸都青了,无言以对。
陶不弃按简雁容咐咐的事先安排好的人借机起哄,什么王府仗势欺人的话叫个不停,整个三醉楼热闹非常。
扯到官府自己颜面无存,何况此事是自己理亏,靖国公只陶不弃一子,素来娇惯着,见自己的人把他揍成这般模样,安肯罢休。
说不定会将一场误会扯成是自己挑衅国公府。
朱煜咬牙赔罪,好说歹说,赔了陶不弃五百两银子,总算了结此事。
朱煜不傻,出了三醉楼即悟了过来,这是有人做了圈套给自己钻,大是恼怒。
陶大傻子想不出来这混帐招的,朱煜回府后,思前想后,昨日黄昏方送了礼,旁人如何得知,这闲话定是简家传出去的,送去简府的礼虽不放在心上,也不能中了暗算还白白便宜简家,遂命了家奴:“去,到简家把本王送的礼一件不留索要回来。”还要命人把简小姐抬来的,寻思那简小姐昨日刚挨了十板子,站都站不了,若此时抬了人来,外面定然传说自已使强,暂且放下。
到嘴的肥肉被抠了出去,简老爹心疼得牙齿上火,哎哎哟哟掉泪,连最爱的算盘珠子都没心情拔了,跑简雁容住的小院哭诉。
“雁容,你帮爹想想法子再多赚点钱。”
讹了兴献王银子出了口恶气,又将火势引开,相信自此后,兴献王再无兴趣往简府送礼了。
简雁容心情颇好,多日没在家中睡了,看看院子里的花草有些蔫,便端了清水喷浇,薄尘冲去,叶脉翠绿明晰,背阳处的墨绿浑厚,向阳的嫩绿清脆微风起处,波光粼粼,看得人满心欢喜,侍弄得更用心。
简老爹的说话听而不闻。
“雁容。”简老爹生气,跺足道:“爹养你这么大你就这么对待爹?啊?”
“谁要你养,你别生我不就不用养我了吗?”简雁容闲闲道,摘掉花盆里一朵枯了的雏菊,心道这回不管老爹怎么呱噪,再不帮他想法子赚钱了。
老爹那人,银子再多也不满足。
“你又不是我生的。”简老爹嘀咕。
简雁容没听清,扔了枯菊问:“爹,你刚才说啥?”
“没说啥。”邵氏恰踏进院门,几大步冲到简老爹跟前,攥起他袖子往外扯,出了院子,打量着简雁容看不到听不见了,戳简老爹额头,“你糊涂啦?”
“忘记了。”简老爹搓手。
“以后可不能忘,咱们这个家可多亏有了雁容,要给她知道她不是你亲生女儿,跟咱们生分了,咱们以后靠谁?”邵氏小声。
接过襁褓中的简雁容时得了一枝赤金凤钗,那枝凤钗当了一百两银子得以赁下一个书肆,一家子才有了过日子的生计。
“我们也养了她那么大,没白得好处。”简老爹撇嘴。
“养?你费了什么心思?”邵氏斜眼么简老爹,掰手指算帐。
简雁容从小不哭不闹,得一碗米糊不饿肚子就行,四岁上头就会迈着小短腿到城外折柳枝编出各种稀奇好看的篮子,再摘鲜艳的野花插篮子里回城卖,还会无师自通自己画了小人编了故事到热闹的街头摆了摊儿卖。
五岁时就攒下了三两银子。
没请过先生也没进过学,靠自学便识文断字,脑子里赚钱的点子一个接一个。
“你说,书肆哪一年不靠着她出主意才赚钱?”邵氏压低声音道,意犹未尽,指各处:“你看看,这亭台楼阁,山石迤逦荷塘小桥曲水流觞,哪样不是雁容赚来的?咱们以前住的可是低矮的小瓦屋。”
说的有理,简老爹摸鼻子。
“不说这个,我找你有正事,眼下雁容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兴献王爷又看中了蕊珠,蕊珠出嫁前得办雁容的亲事,咱们家离了雁容可怎么办?”邵氏忧心忡忡道。
“雁容又不是咱们亲生的,说不定人家爹娘要来接她回去的,咱们别安排她的亲事。”简老爹挠了挠头,终是不舍得把简雁容这棵摇钱树送到别人家。
家中拿得出那样贵重的赤金凤钗,简雁容的亲生爹娘身份贵重着,寻常人家配不上她,邵氏自我开解,其实跟简老爹一般想法,不过是舍不得把简雁容嫁人。
简雁容把院子里花木浇了个遍,又捋起袖子除草,忙了一整日,至黄昏时手臂都酸了。
不由得暗暗叹气。
在家时还好,简老爹小气的很,生怕两个女儿吃白食,忙完府里的事儿还得到书肆帮忙,整日不得闲,自进了侍郎府,除了和程秀之打打嘴皮仗,别的竟是什么都不用做,忒娇养了。
花草侍弄完,屋里也打扫得干干净净,简雁容搬了张自制躺椅坐在石榴树下歇息。
小院虽不奢华,却胜在清静。
头顶榴花似火,鲜艳热烈,灰褐色树干上瘤状突起,别扭中另有不寻常意趣,简雁容定定望着,眼里渐渐浮起幻影,红花绿叶褐枝交错,重重合合背后,许庭芳清朗的俊脸露出,面色苍白眉眼有些许孱弱,定定地望着她。
简雁容甩甩头,将那幻影甩掉,只甩不去心魔。
许庭芳是挚诚君子,自己却无端伤了他两回,伤了心又伤了面子,简蕊珠忒可恨,谣言也太可恶了。
对了,心伤无法,全靠他自愈,那谣言之伤!虽不能将之消于无形,却可用计制伏,止息口声,不再嚣于市井!
消灭一个谣言最好的,便是让另一个谣言吸引大众视线。
编什么谣言能更劲爆,能让人完全忘了许庭芳两番求亲被拒的丑事?
谣言得编得够新奇才有吸引力,谣言主人的身份得够份量。
简雁容细细思索,嘿嘿一笑,有了主意。
简雁容连夜写了一部话本,翌日一早顶着两个大熊猫眼去了统领府。
陈擎看了话本大怒,简雁容短短两句话就把他的怒火浇熄。
“这是在帮皇上造势,你拿去呈给皇上看看,听皇上圣断便是。”
皇帝对这小子似乎颇看重,陈擎犹了许久,厚着脸皮拿了话本进宫。
“荒唐、胡闹,居然拿一国之君来编排!”朱竮看了话本脱口骂道,台词和陈擎之前说的半字不差。
“臣这就去和她说,不得印刷出来。”陈擎接回话本,急急告退。
“慢着。”朱竮却又把他喊住,要了话本仔细看。
英明神武、勤政爱民、奉三无私、赫斯之威、敬贤下士、明参日月、圣神文武、长驱远驭、威姿赫赫,龙颜神貌……皇帝越看嘴角翘得越高,脸庞先是浮起可疑的暗红,后来,红彤彤着火了似。
“皇上,那小子虽说大不敬,不过也是一片赤子之心,眼下朝堂上暗流涌动,各人都只看到个人利益,这话本写的固然浮夸了,可也是着实是想为皇上立威造势,眼下尚未印刷售出,皇上饶了她,,不治罪可好?”陈擎看皇帝满脸通红,似是被气的,有些惊怕,小心翼翼帮简雁容说情。
“你觉得这么一本册本传出去是替朕立威造势?不会给奸倿小人可乘之机,以后满朝皆阿谀逢迎之辈?”皇帝沉声问。
“时与势所需,皇上刚登基三年,非长非嫡,又无母族扶持,根基不稳,颂扬之风不可涨,却并非不能无,假以时日,皇上掌控了朝局,若有媚上奴言之人,再来惩治不迟。”陈擎觑着皇帝脸色,竟是赞同,大着胆子细细分析利弊,说着说着,他也觉此举很不错。
皇帝沉默,继续看话本,半晌,大笑道:“虽是浮夸了,可那小子文采真不错,又把朕登基以来做的几件大事实事详尽地列了作佐证,也不是凭空虚论。”
这么说话是不会问罪了,陈擎松了口气。
“跟她说,就按她想的办,对了,问问那小子叫什么名字,郭媗已答应做女科主考官,跟那小子说,让她做好参加女子恩科考试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