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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纪言不知自己跑了多久,她刚才完全是失了理智才推开那个危险的女子,冲出门的,直到自己已是精疲力尽,才倚在某人家门前的扶梁处喘着粗气,平复着方才慌张的心情。她不得不承认,玉璞溪的话确实刺激到了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她直到现在才直面到自己的过去。原来她一直对自己的身体什么一无所知,而且最不清楚的莫过于她的身世,她的身体到底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到底为什么女扮男装呢?以至于面对方才让她倍感震撼和惊恐的“真相”,显然让她承受不住。
傅纪言慌乱地抬头环了一眼自处,才发觉不知何时她已然走到了后燕国的兵部府。傅纪言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自己怎么又来官兵把守森严的地方,好在身后的依靠支撑着她一直颤抖着的身子,以至于不让她数到,抬头愣愣地望着镶着“军监府”三个大字的牌匾,嘴中慢慢咀嚼,军监府这种地方应该是管理军事、整理兵鉴的地方,应该收藏了很多兵史了。若在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后燕真的与北齐交战,那玉璞溪说得应该就是真的……傅纪言突然被自己的这种念头吓了一跳,她居然开始相信起那个女子的话来了,心中万分纠结,看着牌匾的眼睛不禁抬了又低,思忖了好久,才迈了步子朝军监府走去。
……
“郡马爷,你要的这几年来我们后燕征战的竹简记史都在这,下官给您取来了。”身穿军监府官袍的官员笑嘻嘻地捧着一大堆竹简呈到傅纪言面前,声音说不出的谄媚。他不知道眼前这个郡马爷怎么突然来到他们军监府,不过他知道的是眼前这个剑眉清俊的男子是当今无人不知、功高盖世的敛歌郡主的夫婿,他自然想巴结眼前这个“夫凭妻贵”的郡马爷的,其他的一概不管。虽然这郡马爷一来他们这便径直寻到了他兵史部,神情严肃,张口就要他调取近年来与各国交战的卷宗,但既然郡马爷发话了,自然是屁颠屁颠的呈上了。
傅纪言此时已然心乱如麻,哪里还能看到眼前媚色十足的小官员如此的巴结之态,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他下去。
小官员见状,赶忙识趣地退下了,小心敬慎地关了门,生怕一个大声惊动了眼前这个“大人物”。
她记得,若她推算的不错的话,她应该是季夏之初来这个地方的,那找卷宗也该找这个日期左右的。傅纪言怔怔地望着眼前这堆堆叠如小山丘的卷宗,微微皱眉,不知道到底该伸手碰触还是不该,到这个时候,傅纪言还是犹豫了,她有些懊恼自己为何会来这个地方,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中,始终没有伸过去活着收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傅纪言突然抿了抿嘴,像是鼓足勇气一般,将自己方才悬在半空中的手落到卷宗上,开始翻寻起来。
人就是这样,有时候越恐慌什么,就越想知道什么。也许,害怕的不是事实本身,而是恐慌的真相的不确定性。
“万安十一年蒲月,后燕主动出兵奇袭鲁疆城,与北齐交战于鲁疆,大胜……”在读到这的那一刻,傅纪言愣住了,手上的卷宗不知何故“嘭”的滑落在地上,她只感觉自己脑中轰然的一下像炸开锅一般,扰乱着她的思绪。“后燕与北齐交战……”这句话,一直盘旋在她的脑海中,原来,那个姑娘说的是真的。原来是对玉璞溪的话是全然抵触的,而现在是怀疑,但怀疑,却不知道怀疑谁。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居然是这样特殊的身世,她曾将真的天真的以为,她是敛歌半路遇上捡回来的,可是为何,面对眼前这卷卷宗和那女子严肃的神情,觉得那女子的话绝非在作假呢?傅纪言慌了,身子也跟着颤抖起来,她只觉得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慌张,比推着她让她上战场还要慌张。
突然间,傅纪言倏然笑开了,不由得将手边的卷宗全都甩到地上,她只觉得自己悲催地像个笑话一般。她在爱情中虽然一直卑微地祈求着的,但她有始终相信一点,那就是敛歌是爱她的。面对爱情,或许傅纪言总是这样的乐观。可是就是这样一瞬间,傅纪言仿佛被大打回到过去一般,原来自始自终,无论是现在还是过去,无论面对的是慕容敛歌还是顾洺,这两个女人,她对于她们而言,终究只是一样的吗?终究是可以利用的一个棋子吗?
可笑,可笑……傅纪言整个身子猛然栽倒在椅子上,嘲笑一般地看着地上散落的那卷卷宗,卷中墨笔勾了尔等那几行清楚明白的战史,有些失神,有些气馁,但是唯独没有的是愤恨。是的,或许她本就骨子里缺失这种东西,以前没有,现在没有,或许以后……她不确定了,她只是觉得自己悲哀到极致,原来,她一直祈求的爱情,她所看似高贵的爱情的背后,原来是一个巨大的阴谋。可笑的是,她现在才知道,更可笑的是,就算她知道,她也不想,或者是不愿意相信。对于她而言更愿意一辈子蒙蔽在这阴谋中。
或许,傅纪言的骨子里就是这样怯懦的,有些东西,她改变不了。有些东西,她选择默默接受。
……
“混账!叫你们看个人看不好,要你们干嘛,郡马现在去哪了?”慕容敛歌回到府中,便看到屋子里整齐地跪着一圈的人,心中便有不好的预兆。问明白缘由才知晓,原来傅纪言偷偷跑出来,看着跪在她跟前磕头请罪的小厮,这恍然,那个好事的家伙居然偷跑出去看囚车□□了。心中不免火气更甚,当知道刺杀宇文克失败之后,慕容敛歌才慢慢揣摩到慕容开召见她进宫的目的。慕容开居然早料到了她会派人刺杀宇文克,事先按兵不动,暗地里看着她行动,这一切慕容开都是算准了的。不知为何,慕容敛歌总觉得如今她再回汴京,就好似着了慕容开的套一般,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算准了。莫不是慕容开真的已经占到了什么先机,可以反将她一军吗?琢磨不清慕容开的脾气,这让慕容敛歌很不安,再瞧瞧府上这些没用的“饭桶”,让她火气更甚,遂控制不住自己脾气的一脚将跪在她身边请罪的小厮踢到一边,不再瞧他们。
傅纪言去看□□,这让慕容敛歌很恼火,她很害怕傅纪言看到宇文克会想起点什么,也害怕傅纪言与宇文克会见面。慕容敛歌的潜意识里总觉得会发生点什么,她不知为何自己会有这种感觉,让她莫名烦躁以来,整个人也突然急躁起来,突然尖声对地上跪着的几个下人,凛凛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把郡马爷找回来。”如今瞎想也于事无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将傅纪言找回来才最重要。那人一定是被惊吓着的人群冲散了才找寻不到的,相信她一定会回来的。慕容敛歌在内心安慰自己。
“不、不用找了。”厅堂的门向来不关,府外的下人慌忙地冲了进来禀告道,也忘了礼节,只是脸上带着明显的喜色:“回禀郡主,郡马爷回来、回来了。”没有什么比郡主发威再让他们害怕的,眼下郡马爷回来府中,这好比寒冬中给他们送来了暖热的炭火,他怎能内心不激动?
“她在哪?”慕容敛歌闻言,瞪大双眼盯着前来禀报的下人,大声道,声音透着喜悦。傅纪言回来了,她慌乱不安的心也倏然稳定下来。
“郡马爷,他”说着,禀报的下人脸上露出难色,欲言又止,有些胆怯地低下头去,怯声道:“郡马爷他回新房休息去了。”他方才看到郡马爷失魂落魄地回府中,便大声叫住了他,告诉他郡主正在等着厅堂发怒,斥责下人们没有看好他。可是他很明显地郡马爷的脸上捕捉到了有些惊恐的表情,这种表情是他在郡马爷脸上从未看到的,只听他一句:“我有些累,先会房间休息。”便侥侥然绕过厅堂向后院走去。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郡马爷不是向来对郡主疼爱有加的吗?怎么会觉得突然害怕起郡主来了呢?而这种事情,他怎么敢对心思敏感的郡主说呢,所以言语中又简略了几分。或许是自己想多了也不一定。
慕容敛歌听到下人这样一说,不禁皱了眉头,这人,怎么一回来就回了房里,这让她琢磨不透了。不悦地甩了甩手,狠狠地瞪了跪在地上的小厮门,语气不善道:“今天且就放过你们。”说完便大步踏出门外,向她们的新房方向走去,还是去看看傅纪言比较重要。
“咯吱”一声,门被突然打开。傅纪言能敏锐地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遂身子又是一僵,身体也跟着紧张起来。
慕容敛歌抬脚进了门,小心翼翼地关了上门,东瞧瞧、西瞧瞧,才发觉屋子里空荡荡没一个人的踪影,等到视线落在喜床上才发觉,那金丝绣着的双锦鲤的大红喜被下裹着鼓鼓的一团东西,才恍然,原来这人将自己捂着严严实实地没有露出一个角来。慕容敛歌心头一惊,略带焦急地走了过去,单膝跪在床上,轻声呼唤着被子下的不明物体:“纪言,你没事吧?”怎么大白天地将自己捂得这样严实,不会是冻着了吧,说着手上轻轻地抚上那圆鼓鼓的大红喜被。
傅纪言听到慕容敛歌的声音不由得心中猛然一惊,她现在心情很复杂,复杂到她已经心乱如麻的地步了,但是她又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遂不知为何她又走了回来。她在路上拼命地安慰着自己,一定不是这样的,一定不是这样的,可是再听到慕容敛歌的声音的时候,自己还是忍不住心中害怕。原来,有些事情,既然自己知晓了,便不可能装作没有发生的样子。所以傅纪言本能地向后挪动,靠后,想要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