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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您若是对我不放心,跟过来便是。”
嚣张霸道,带着胜利的喜悦。
在这之下,萧何便如复始一样,像个傀儡,他跟着走入院落。
这间院子不大,很是雅致,一看便是精心装修过。
可不论萧何有多精明睿智,有多么地小心警惕,在这特殊的时候,于他的眼中,再无谨慎,再无提防,唯剩前面一白一红的身影悦。
不是,眼中白色的背影一览无余,可红色的身影,他只看到她的脚。
被抱着的复始,一直埋在君无忧的怀中搀。
她的唇角挂着笑意,可埋在阴影里的琉璃双眸,染着冷色。
内心深处,她不停地挣扎。
那个她,不喜这个怀抱,不喜远离萧何的感觉。
但另一个她,拼命牵制着自己,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毫无所用。
置身黑暗之中,她颓然无力。
她知道接下来会如何。
她不要!
除了萧何,她谁都不要!
可君无忧抱着自己,一步步走向屋内。
该如何办?
“萧何,萧何……”
君无忧的身影猛然顿住,他望着怀中笑意嫣然的复始,让他有种错觉,就好像……抱着她的,是萧何。
这种错觉,心头恼怒万千。
脸色赫然发黑。
凭什么,萧何做了这种让人发恨的事情,还能得到兰儿的爱意?!
凭什么?!
他突然回头,怒瞪一同停住的萧何。
“萧何,你别废心了,我一定会让兰儿离开你的!”君无忧发誓般沉声道。
萧何的心,飘忽着,落不到边际。
凤眸暗沉,一片厉色。
“哈哈,萧何,心痛吗?当年兰儿,可是连死的心都有!”君无忧咬牙切齿!
便是见萧何身躯一震。
君无忧不介意再给予重重一击:“当年因为伏家满门被斩,她可是曾发誓过,一定要杀了你!”
便是见,萧何颓败的脸色。
他继续道:“所以,你该知道,兰儿为何要在你眼皮子底下建了一个香香楼,又为何弄的如此招摇?”
香香楼?
萧何从未去想象过,香香楼与复始有关。
原因只在于,香香楼在都城。
遑论伏家满门抄斩,那么紧张的局势内,谁也不敢做出如此决定!
想想,也真的只有她能做出。
最初认识复始的时候,吸引他的,便是她的与众不同。
她不在意世俗的约束,不在意世俗的眼光,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让所有人包括自己都目瞪口呆之事。
她不仅救了一个失足落水的老人。
甚至,以口对口,做着她所谓的‘人工呼吸’。
可不论她救的老人是不是个妇人,这种违背道德的做法,依然骂声一片。
包括自己,都觉得,有违风化。
可是,老大夫却说,她这种做法救了老妇人一命,甚至大赞一翻。
众人唏嘘,随后他便离开。
之后的相见,或许真是有缘,她的大胆作为,没有一般大家闺秀的扭捏,一身豪爽之气,无不是吸引着他的目光,不由地,自己的视线跟随着。
那时候,他渐渐地发现,她就是自己生命中的闪光点,照亮他平静甚至沉寂成死水的人生。
却是后来相处时,才发现,她竟然伏府的千金,伏孤兰。
那个要被自己查办的贪官,他的女儿。
唯一的女儿。
萧何已是恍悟,这个女子,不可能与自己有关系了。
可明明不可能的事情,他后来发现,自己已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无意识的出现在她面前,总喜欢洋装朋友般地与她谈笑。
他爱看她的笑容,爱看那双眼里溢着幸福。
有着轻易满足的幸福。
只是,十几年后的今天,她乖巧地靠在另一个男人怀中,绽着自己爱看的笑容。
琉璃双眸中,他感受到了冰冷寒气。
他突然跨前一步,他的小复复,是想要自己去救她的。
修长地双手在衣袖间拳紧,他在压制自己的狂乱,压制冲动,压制感情。
“萧何,你这个孬种!”
君无忧讽刺十足。
萧何不否认。
因为此时,他无能为力。
“萧何。”复始呢喃着。
呢喃地声音缥缈,好似来自远方。
凤眸一直凝着琉璃双眸,他克制地极好,不会轻易……为了自己的自私,置她不顾。
“小复复,无事的,我一直爱着你。”
他说的极为轻巧。
心念一动。
黑暗中的复始听闻这一句,她忽地站直了身子,眼泪簌簌落着。
不可以!不可以!
自己已经嫁给他了,生是他的人,死也是萧家的鬼!
由心而动,君无忧怀中的人,眼泪不住落着。
“不可以……”她无意识地轻喃。
萧何扬着笑意,扬着他以为自己很放得开的笑意,“小复复,活着。”
“不可以,萧何。”
复始此时的模样,直接刺激了君无忧,“萧何,我就让你看着,她是怎么活下去的!”
咬牙切齿,他抱着复始转身。
怀中的人,焦急地向后望着,她紧盯着一动不动的萧何,似乎真的放弃了自己。
身躯剧烈挣扎!
“萧何,救我!”
这一刻,突破了黑暗,掌控了自我。
尤为清亮的喊声,激地萧何一激灵,却依旧……无法激起被他克制的冲动。
复始焦急暴躁,她捶打着君无忧,“我根本不认识你,就算认识你,我也不会与你有任何瓜葛,你放我下来!”
君无忧只管摆出铜墙铁壁般的样子,丝毫不为她的捶打所怒,脚步异常坚定!
“萧何!”她吼道。
可萧何却是别开了眼。
眼泪沁湿脸庞,风吹乱了长发,鼻音极重地哭喊:“萧何,别让我恨你。”
不知是被风吹地眼睛痛,还是被迷离了双眼,酸涩地他不敢眨一下。
“萧何,别让我恨你。”
这一声,哑涩之音极重。
凤眸隔着薄雾,终是凝视了她,绷紧地唇,缓缓拉开弧度,一种笑扯开,“小复复,只要能活着,我……任你恨。”
任你恨。
时间就好似流转,流转到当年。
他亲手抄了伏家,看到了被捆绑的她。
她挺直着背,双目瞪着自己,在走到自己身边时,她略停了脚步,犹如换脸般,她夹着滔天的怒意,却是含着冷若冰霜的笑意,‘萧何,我会恨你。’
他记得,自己面对她的话,却是脱口而出道:‘若是这样能让你心里好过,我……任你恨。’
那时,她说:‘好,你记得自己的话。’
好似历史重演,耳边的风声夹着她的嗤笑:“好,你记得自己的话。”
凤眸有片刻地清明,他看到复始眼角地泪被风刮落。
那一瞬间,复始收回了凝望他的视线,犹如当年的不屑一顾,走的绝然。
刹那间收回了视线,躲在了君无忧的怀中。
这一刻。
失去了。
彻底失去。
双腿犹如灌铅了般,沉重地……他明明已经使了所有的力气……
“嘭!嘭!”两声。
眼前的人消失。
冬日太过萧瑟冷清,院落空荡荡的。
犹如毫无知觉的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
“小复复,不要恨我。”
双腿发软,支撑不住!
六年来,他如一个打不死的铜人,笔挺傲然直立到现在。
抑或尊严,抑或身份,抑或伪装。
现在,都已溃不成军!
他其实,怕极了她的很。
“萧何,你不配得到兰姐姐。”
万蔓蔓站在他的身后,望着关闭的门,脸上虽有痛苦,声音依旧如她懦弱地性格般,弱小。
却是,含了坚定。
他一腿跪在地上,撑着弯曲的身子,半点也无法反驳。
万蔓蔓俯视他的脊背,即便他颓废至此,她依旧感受的到,萧何身为丞相,那种自身散发的威严。
但再懦弱的人,在彻底没了期盼之时,依旧会发疯。
“兰姐姐会恨你的,她现在只是忘了,你就凭着她失去记忆,一次又一次地欺骗她,把他滞留在自己身边,最自私的人,是你!无忧辛辛苦找了她十一年,十一年,从未忘记!”
就好似在说服自己,迎着风,面对紧闭的房屋。
“无忧喜欢兰姐姐,他们又是青梅竹马,自小便是玩的很好。我与无忧都是伏伯伯养大的,从小长在伏府,我们三个,就如一家人般,相处的极好。可兰姐姐爱调皮捣蛋,总爱惹祸,伏伯伯难免要惩罚她,无忧总说,他身为一个男人,自是要保护我们,所以,兰姐姐惹的祸,全是无忧一个人为她扛着,挨打受骂,都是无忧。”
“现在,无忧得偿所愿,不管兰姐姐是否心甘情愿,无忧一定会给兰姐姐一个风光的成婚之礼。”
“不……”萧何反驳。
“呵!”
不待萧何说完,万蔓蔓笑道:“你以为,无忧与兰姐姐有了肌肤之亲,还能装作若无其事,还是,丞相你想着,兰姐姐依然是你的丞相夫人,每当蛊虫发作之时,便让她来此……偷.情……”
“啪!”
是萧何一耳刮子打了过去。
万蔓蔓感觉到了嘴里的血腥之气,她嘲讽笑道:“怎么,萧大丞相恼羞成怒?呵!明明是你自己无能,被郡主算计了去,现在把气撒在了一个女子身上,也亏得丞相做得出来。”
这是萧何第一次打女人。
“你可以侮辱我,但,绝不能侮辱她!”
她努力仰头,双眸含泪,她狠狠凝着此时的萧何。
布满骇气的脸,以及绝望地苍白容色,在万蔓蔓看来,竟然让人有种心惊的可怖。
依旧碧绿锦袍着身,大风呼啸之间,碧绿锦袍激荡着肆虐的狂动,发出嘶吼的怒吼,他冠起的长发被风狂乱吹打,曳地张牙舞爪。
可这呼啸的风,却撼动不了他挺拔的身躯。
万蔓蔓突然之间,好似从他身上看到了一种,一种长期锻造的忍耐,长期练就的坚毅,长期冰封的,属于听闻之中的丞相所具有的暴戾之气。
她怕极了。
面前的这人,她害怕了十几年。
但是那又如何,现在,他不照样被人算计了去,栽在了无忧的手中,十几年了,他们终于翻身了,“能你萧何绝望的事情,兰姐姐一定都喜欢的。”
她就是仗着萧何对兰姐姐的爱,只要,她句句戳中他的心窝,就一定能打击到他!
“那也是本相愿意……”
“啊!”
忽地,里面传来一声喊叫。
萧何立即向里冲。
可万蔓蔓不知哪里来的劲,抓着他宽大的衣袖,捏的手尖发白,她吼道:“萧何,晚了,晚了!”
萧何的身躯一震,脸色白了又白,本就苍白无血色,现在已白的如莹。
万蔓蔓凝着对面的人,凤眸中的忍耐一点点消失,坚毅一点点垮塌,暴戾之气,一点点被绝望覆盖,她的笑容便是渐渐扩大,“哈哈!”
“她是无忧的人了。”
她强调。
“将来,我们三个人,依旧会如小时候那样,过的幸福,无忧无虑。”
她兀自憧憬着。
“我找到了,我找到,萧何!找到了!”
是苏岂。
他是问了暗影,才过来的。
萧何沉着凤眸,望过去。
苏岂手中还依旧握着一本书,书是掀开的,一边被翻卷过去,只是。
“晚了。”
粗粝,干哑。
苏岂一路跑来,他拼劲了力气,可是,他凝着面前紧闭着门的房屋,黯然了神色。
手一松,书从中掉落下来。
“对不起。”
他来晚了。
“哈哈!”万蔓蔓依旧笑着。
和着狂风,拌着呼啸,声音带泪。
她捂着嘴巴,凝望萧条的冬日,这一刻,她的心,同样地沉入海底。
她等待了君无忧十多年,依旧是一场空。
一场空。
何止是自己。
有萧何作陪,她一生无憾了。
“哈哈!”
狂风在小院中肆虐,菩提树摇曳,深绿的叶子激烈地撞击,声音一声声扬高,撞击出最悲的呜鸣,头顶之上,天色阴沉。
霍地,破了一个口子。
阳光洋洒,忽地晴空万里。
一瞬间,“吱呀”之声盖过呼啸的狂风。
万蔓蔓与苏岂惊愕地望过去。
凤眸一惊,豁然转身。
他惊愣地望着打开的门,一身红衣如火,被风卷动,他看着面色痛苦的她,耳听她破碎的呢喃,“萧何,不可以放弃我。”
她身上发痛,远离公蛊,身上难受的无法抑制。
母蛊叫嚣,她艰难地忽地倒地。
萧何的速度极快,快的,苏岂不过是不可置信地眨了双眼,已见萧何接住了复始。
复始紧抓他的衣服,不敢放手,她害怕他会放弃自己,带着粗重的喘息。
“我都还未曾放下自己,你怎么可以?”
“小复复……”
他依旧不敢相信,他的小复复,竟然如此坚强。
“不会了,不会了。”他紧紧拥着她,他也害怕失去了她。
“兰儿,对不起。”
君无忧的声音忽然传来。
萧何抱着复始蹲在门口,未曾抬眸看他一眼。
君无忧亦是,他的双眸凝着外面洋洒的阳光,唇角忽地挑起嘲讽笑意。
跨过门槛,大步离开。
苏岂拾起掉在地上的书,立即过去,“萧何,快,把她抱到床上,我有办法了。”
——
万蔓蔓凝着走近的苏岂,惊愕之后,便是欣慰的笑意。
自己与君无忧之间,只隔了兰姐姐。
她说:“无忧,为何?”
君无忧停在她身侧,“蔓蔓,这几年的坚持,你以为,除了找兰儿,我便真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商人?”
万蔓蔓不懂。
他说:“你不需要懂。”
他继续向前走,她立即拽住他,“你去哪里?”
“不想呆在这里,就跟过来吧。”
“可是,兰姐姐她……”
“是死是活,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君无忧的冷情,万蔓蔓心里一颤,却还是紧跟着他的步伐。
.
苏岂神医之名不是浪得虚名,他在书房翻看,中间也有解蛊方法,但他很快就判断,有的不对,甚至能祸害了性命。
更可怖的方法,还有杀死公蛊,可公蛊若死,寄宿之人也必死无疑。
继而,翻看了更多游记,在上百本书中,挑了他认为最有用的一种方式。
苏岂的把握,萧何一向信任。
无论苏岂如何做,萧何都在一旁配合着。
从天亮,到夜幕。
期间,复始承受着无法想象的痛,却一直进拽着身旁的萧何。
苏岂说:“我从未见过如此倔强的女子。”
萧何的唇,一直挂着笑意,他说:“能得她如此所爱,我还有何不满足?”
苏岂说:“我可以完整地把这母蛊引出来。”
凤眸染了厉色,“你意思是……”
苏岂点头。
薄唇染笑。
——
霓裳可谓是束手就擒。
她自己没有那个能耐,既然打不过御前侍卫,她衡量再三,还是乖乖地跟着大总管回了皇宫。
这一次,比她想象的更加可怕,她所住的宫殿,里里外外,严密地围了三圈。
连随身的宫女都被换了,连个能与自己商讨计策的人都无,她快急疯了!
眼看天色暗了下去,她想找皇兄,可是无人给她应答。
每当她要闯出去,都直接被侍卫拿剑抵上了脖子。
皇兄拿捏她的心思拿捏的极准。
她怕死。
“去,你去告诉皇兄,若他再不过来,我真的就死了!”
侍卫不为所动。
微生洲渚交代过,无论郡主如何闹腾,只管看好了,除非,剩下最后一口气了,再来回禀他。
他担忧的,是怕自己心软。
这风虽渐渐减小,可依旧未停。
霓裳焦急不安之时,凝着窗外的她,眼前兀地多了一抹碧绿身影。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