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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贾环一番话惊出范诚一身冷汗,急忙赶回庐王府。庐王与曾椟俱觉得赵先生言之有理,一并去告诉了曾老爷子。老头儿果然亲自着手查起来。本以为须得细查好些日子,谁知只不足半日便查明白了。
原来前些日子府中有传言,说是曾椟与太妃商议亲上加亲、将建安公主许给曾家四爷。大奶奶想着,四爷倘若尚了公主,庐王又极敬重他姐姐,来日自己在家中地位的恐怕不保。她遂暗自留神建安公主一举一动,盼着可能拿到什么短处、灭了她的气焰不能。
前儿晚上,大奶奶得了消息,建安公主身边的粲儿大晚上溜出西角门去,手里还提着食盒,便起了疑心。因她没法子打探到究竟,乃偷偷将此事漏给了从宫中出来的一位老嬷嬷。这嬷嬷年岁既老、心思也古板,以为粲儿与人有私。她最见不得这些事的,便守在门口待粲儿一回来便拿下问罪。建安公主听说了,领着几个侍女闯过去,仗着身份强行带走粲儿。本以为此事可暂缓一时,回头再想法子圆过去,不想须臾让曾大奶奶得知、藏头露尾的捅到太妃跟前去了。
建安公主自然不便对太妃全说实话,只说因听见赵三先生为了一盘红酥鲫鱼便赏给了厨子十两银子,显见爱个吃食,方想着让人给他送些点心去,也算是庐王府一点子心意。太妃当日在宫中得的封号便是一个“宁”字,素来安分守己,并不赞成庐王时常与女儿商议外头之事。遂想起当年在京中女儿假意瞧上荣国府贾宝玉一首诗的那事来,只当她又拿名声胡闹,斥责了几句。并那老嬷嬷平素极得宁太妃信任、方才让她带走粲儿颇失颜面,忙在旁一力撺掇,事儿便闹大了。
曾大奶奶听闻大喜。她已听丈夫说过,那赵先生是个人才,公公等人正愁没法子将此人收到庐王帐下。倘若借机将此事漏出去,保不齐就能让公主嫁给那个姓赵的,根本不进曾家的门。纵不能,也败了她的名声,来日好拿捏。
前因后果皆明了,范诚曾椟等人俱松了一口气:并非外人作怪。只是曾大奶奶已替曾家生了两个男孙,并母家也是庐王跟前要紧的人家,不便过责于她。
宁太妃轻叹一声,亲往女儿屋中去了。可巧庐王也在,正凑在他姐姐跟前唧唧呱呱,见母亲来了立时闭嘴。
宁太妃乃坐在女儿身边握了她的手道:“那个赵先生说的是。我的儿啊,你怎么不同我说清楚?”
建安公主苦笑道:“这种事哪能说得清楚。”
宁太妃道:“你只说冒你弟弟之名送的不就妥了?”
建安公主道:“我并没有冒弟弟之名,不过是他猜的罢了。”
庐王拍掌笑道:“这般才最妙!”
建安公主瞧了她母亲一眼:“还有件事没查清楚。大表嫂怎会将我与四表哥扯到一处去?”
宁太妃移目叹道:“前些日子,你舅舅委实在与我商议此事。你也不小了,庐州又没什么好人家。如能就嫁在你舅舅家自然是极好的。”
庐王登时站了起来脱口而出:“哪里好!四表哥呆子似的一个人,环先生多好!”
“胡闹!”宁太妃瞪了他一眼,“纵然咱们家想与荣国府结亲也必不是你姐姐。”
庐王急了:“怎么不能是姐姐!环先生特叮嘱我的,姐姐比舅舅英明些,足见他极瞧得上姐姐的。”
宁太妃跌足道:“她早两年在京中做的那傻事,纵然咱们忘了,人家能忘么?”
“好了别争了。”建安公主道,“横竖我不入曾家。大表哥不能休妻,我若嫁过去,永无宁日。”
“正是正是!”庐王忙说,“决计不成!”
宁太妃又叹一声:“眼下咱们还离不得她娘家。”
建安公主轻笑道:“使这般手段之人我还瞧不上,着她一回道不过是她以有心算我无心罢了,她算不了我第二回。”
宁太妃点点头:“我儿大度,委实不用睬她。”
建安公主道:“也不用假意让她闭门思过。佛堂么,既是我跪了一夜,她少说得跪个三夜,不为过吧。再有,我要外祖和舅舅应我一件事:再不让她管家。”遂眼波流转,扫过弟弟盯着母亲,“她想要权不是?什么都可以给她,唯独权不给。二表嫂性子好,想来也不会苛待于她。”
宁太妃想了想道:“也好。”乃又道,“那位赵先生,昨儿我与你外祖父商议,委实难得。范先生提议将错就错,你外祖本来应了。只是我不大愿意。他那名字,赵三,显见不是什么好人家出来的,你若不愿便罢。你二表姐模样生的好,品格人物才情皆在寻常女子之上,你舅舅原本有意让她与荣国府联姻的。我想着,既然这个赵三是个人杰,配给他也可。”
建安公主低眉道:“只怕人家不肯娶。”
宁太妃笑了起来:“他若见了人必然肯。”
建安公主含笑道:“那日范先生说,赵先生背影瞧着是个习武的,可见天南海北走过,见的绝色女子未必少。母妃与外祖若不信,也可试试。”宁太妃见她言语肯定,便有几分迟疑。
庐王却在旁道:“姐姐问他背影像是习文的习武的原来是这个缘故,果然姐姐不会无的放矢。”
一时宁太妃走了,庐王扯了扯他姐姐的袖子撅嘴道:“岂不是太轻易放过大表嫂了?”
建安公主随手取了案头一本书翻开,托着腮帮子道:“她与二表嫂本是表姐妹,在闺中便有隙,嫁进曾家前后不过隔了一年。这些年来,明面上妯娌和睦,暗中给了二表嫂多少亏吃!二表嫂能放过她么?再有,三表嫂母家弱些,她也不知道拉拢,明着给脸子瞧。三表嫂性子再好,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大表嫂既倒了,她自然少不得替二表嫂搭把手。”庐王忍不住哈哈大笑。建安公主没事人一般道,“我才说过,这回在她手上吃亏不过是她有心算无心罢了。她哪里是我的敌手。”庐王笑伏在案上爬不起来。
待他笑足了,揉着肚子喊疼。建安公主乃正色道:“六弟,你瞧瞧,大表嫂此事做得何等糊涂。她平素也不是个傻子,怎么会如此糊涂的?”
庐王仍伏着不动,口里道:“低估了姐姐嘛。”
建安公主道:“今儿查此事的不是我,是外祖父。她总不能低估了外祖父?”
庐王懒懒的道:“她哪里想得到外祖父会管这事!”
“不错。”建安公主点头道,“多少大事他老人家都没管过,如此小事哪里会管。他若不管,府里的旁人愈发不会管了。往小处说,二表嫂三表嫂自不用提,舅母不过是在弄舌闲话上有兴致罢了,母妃遇上这等事惯于息事宁人,其余舅舅等人更不必指望。往大处说,你还小、我是女流、母妃仰仗娘家多年。曾家给咱们亏吃,寻常的小事也只得受着。故此,她敢。”
庐王“腾”的坐了起来,咬了半日的牙说不出话来,“啪”的一拳砸在案上。
“只是,她此事终究做得太莽撞。”建安公主向丫鬟要茶喝了一口,道,“她并没本事做得聪明些,偏又如此莽撞,盖因权欲迷眼、心急如焚之故。忙中最易出错。”乃伸手抚了抚庐王的头颈,“弟弟,记着,万不可让权欲迷了眼。权,纵然一时使手段弄来,旁人皆可使手段夺走。真本事才稳妥。”
庐王眼巴巴看着他姐姐,使劲儿点了点头。半晌叹道:“我瞧着,环先生分明很赞成姐姐的。”
建安公主笑了:“傻子,外祖有五个亲孙女呢,纵然能与荣国府联姻,哪里轮得到我。”因思忖了会子,道,“倘若舅舅与你商议将我许给赵三,你莫要拦着。”
庐王皱起眉头来:“怎么不拦着?我已拦着一回了。”
建安公主移目看房梁道:“这等事你拦着也没用。再有,嫁给赵三总比嫁给四表哥好。”
庐王一怔:“四表哥方才姐姐不是说了不嫁的?”
建安公主叹了一声,侧目望了望窗外:“那时候你没拦着倒好了。如今大表嫂这事闹出来,只怕外祖父要反悔。下回他们再说这事,你莫要再拦着了。外祖母妃舅父各位表哥表嫂表姐妹并你下头那些人,哪一个不是各有心思的?”乃思忖片刻,喊来身边的丫鬟琳儿,“去请二表嫂来吃茶。”
庐王问道:“姐姐请她做什么?”
建安公主莞尔:“自然是烦劳她帮着我整治大表嫂出气了,不然还能是做什么?”乃推她弟弟,“你去外头玩儿去。”
庐王瞧了她半日,嘟囔道:“才不信你。”又撅嘴道,“那个赵三哪里好了。”
建安公主笑道:“你只信我的眼光便是。此人是我挑的,我既挑上了他,他必有好处。二表嫂快来了,你先出去。”
庐王仍不称意,恳求的瞧了他姐姐好半日,建安公主只不理他。终乖乖走了。
偏这会子曾老太爷与曾椟也在商议着。曾老太爷道:“我又想了想,建安还是给老四的好。且不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咱们家娶的这几个儿孙媳妇娘家各有好处,自身没一个撑得住门面的。女眷里头总得有个立得住才行。除去建安,一时也寻不着好女孩儿了。”
曾椟道:“只怕她自己不肯。”
曾老太爷道:“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哪里轮得到她肯不肯?如今又不是在宫中。”
曾椟点点头,又说:“只是这赵三?”
曾老太爷道:“他会想到开义学教寻常人家的子弟念书,并他那名字,显见不是世族出身,保不齐就是天赋秉异的念了这般义学的贩夫走卒子弟,三丫头给他已足够体面了。二丫头留着给荣国府。贾琮不是咱们家套得住的;贾环旧年已露了‘金钱美女’之意、又待王爷极好,这分明是给咱们送梯子呢。”曾椟应了。
过一时宁太妃过来,说了方才她们娘儿俩的话。曾椟笑道:“凭一个背影哪里能瞧得出那个来,可是胡扯不是?”
曾老太爷皱眉道:“建安比寻常女孩儿聪明,她的话不可小瞧。让范诚去试试。”
曾椟思忖道:“倘若他当真瞧不上这几个丫头呢?”
宁太妃道:“赵三先生若不肯要旁人,不是喜欢建安做的点心、换了人做的便宁可不吃么?建安打小就是个懂事的,又是堂堂正正的公主。为着她弟弟的大事,她当会肯下嫁。只是委屈了她。”
曾老太爷道:“我方才又想了想,建安还是得留在咱们家,仍旧让她嫁与四小子便好。”
宁太妃忙说:“我才与她说了,她不答应。”
曾老太爷道:“让她掌家,老大媳妇一衣一食皆由她做主,自然答应。赵三先生若看好我们王爷,终究会来辅佐的,不必非拿婚姻牵绊不可。他若不重女色,倒是也许重朋友。与其许他婚事,不如就依着他所言,善待范诚。”曾椟与宁太妃皆称“是”。
另一头,曾二奶奶来见建安公主,面上一片同情不已,宽慰了几句。
建安公主端着架子款款的道:“二表嫂不必说这些话,大表嫂倒是帮了我一个忙。”曾二奶奶一愣。建安公主将茶盏子举到眼前来瞧着,说,“她猜的不错。我委实对那赵先生有意。”
曾二奶奶大惊,四面张望了片刻,握着心口道:“亏得公主明白,将人都打发出去了。这等话万万不可再说。”
建安公主道:“英雄不问出处。听其言观其行,此人乃当世人杰,来日不论辅佐谁都必成大器。前日我也是诚心不对母妃说明白的,只为将此事闹大。再说,”她低眉叹了一声,“我已十四了。若再不想法子,少不得要被外祖父许给四表哥。”
曾二奶奶面上一僵:“四哥儿老实可靠,想来是个会疼媳妇的,又得老太爷、老爷喜欢,公主何故瞧他不上?”
建安公主道:“曾家若有位宽宏大度、照看妯娌的大奶奶,四表哥这般性子倒是不错。偏如今这位大奶奶却是个口蜜腹剑的主。如今她虽一时失势,终究有两个大表侄在呢。来日我若吃了亏,四表哥纵然背地里对我千好万好,在旁人跟前莫要指望他替我出头。他与我母妃是一个性子,息事宁人。”她缓缓摇了摇头,“我从宫中到庐州,也不知为‘息事宁人’四个字受了多少委屈,难道还受一辈子么?故此,自打知道舅舅与母妃有这心思便开始盘算如何不嫁给四表哥。这个赵先生却来的及时。就如荣国府那位四姑娘说的,我也想看看天下之大、长长见识。跟了他,当不会再被困于后院逼仄之处了。”
曾二奶奶瞠目结舌,足足呆了半盏茶的功夫才说:“那……公主的意思?”
建安公主道:“大表嫂掌家多年,忠心的婆子媳妇子总有几个。她因我之故丢了管家权,心中想必憋屈的紧。怨气难消,遂四处散了话出去,只说庐王看好了一位外地来的姓赵的先生,要把建安公主许给他,已遣了范先生去相看好几回了。”
曾二奶奶浑身一凛,抬头看建安公主泰然自若,坐的端端正正,想反驳又不敢开口。半日才说:“……只怕老太爷……”
建安公主道:“外祖父本来懒得管这些家里的闲事,这回出手不过是信了那赵先生……”她撑不住笑了,“赵先生……大约出身寻常人家,不知道高门大户太太奶奶的厉害,误以为有旁人想害王爷、害庐州罢了。外祖他老人家若早知道是内宅女眷的小事,不会管的。此事但凡做得周全些,他便不会细查。二表嫂只管将心安在肚子里。”乃含笑望着曾二奶奶道,“想来二表嫂也并不盼着本宫入曾家的?”
那还用问?好容易老天爷开眼、那泼妇将她自己作死了;这位公主千岁一旦进门,还有自己立足之地么?曾二奶奶低头思忖半日,咬牙道:“既是公主之命,臣妇不敢不从。”
建安公主点了点头:“二表嫂委实是个好的。你与大表嫂本是表姐妹,想来不会比她差。本宫信你。”
曾二奶奶心里明知这是挑拨,仍忍不住拍胸口道:“公主放心,臣妇必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