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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我们孙家这次被人离间,有可能是他搞的鬼?”
傅明轩极缓慢地点了点头:“只有他有这个能力。”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纵观整个平京城,的确找不到第二个能轻易摆布孙家的人。
孙壕凝眉深想了会儿,愈发有些认同傅明轩的话。
“难怪,我前脚刚被上面卸职,后脚就有十三军校的特招名额送上门,当时我还以为,是表哥费尽千辛万苦给我谋来的呢。”
“现在想想,这倒更有可能是岑天送过来的,凭他一个军统中将,要做到这些应该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说着孙壕又蹙起了眉,很是不解道:“可他到底图什么呀,孙周两家在平京城斗了这么多年,可最终还不是平分天下?”
“岑天他一归国就扳倒了周家,却对我们孙家手下留情,他若是要对付孙家,又何必多此一举呢?而且最不应该的是,干嘛把矛头指向我啊!”
“我又不是他情敌!”孙壕最后这句话,成功地令傅明轩黑了脸。
捅了别人的伤心事,孙壕连忙挽救,干巴巴地笑道:“咳,那个,我的意思是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岑天背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然而两方实力悬殊,实在是无能为力的很呐。
傅明轩阴冷的目光掠过他,轻飘飘地回了句:“无论他有什么秘密,我都不会让他得逞的。”
不怕死的孙壕又补了一刀:“容我提醒你一句,现在咱俩是学员,人家是指挥官,人指东咱不能往西,人让站着咱不能蹲着。”
“唉~悲惨呐,枉我堂堂一少将,如今竟沦落至此。”他面带忧愁,语调感伤,但其实,心胸豁达。
正如岑天所说,比起嫡脉出身的孙时文,孙壕的家族意识更弱,即便是如今安城支脉已被本族舍弃,他心中也至多只是郁闷,而无太多悲愤。
因为在他看来,有没有家族的庇佑其实都无关紧要,他之所以愿意跟着孙时文打江山,与其自幼感情深厚是其一,发自内心想要从军是其二,至于保护孙家利益,只能算作是其三。
傅明轩站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灰,看着校场说道:“太阳要下山了,你牢骚够了就赶紧去吃饭,军校可不比国中,别以为你去晚了还能有饭吃。”
说完他便径自离开,孙壕蹭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在他身后扯着嗓子问:“喂,那你去哪儿啊?不一块儿去吃饭吗?”
傅明轩背对着他摆了摆手:“你自己去吧,我今天没胃口。”
他要去方荷,开小灶。
但是这种话怎么能告诉孙壕呢。
天真单纯的孙壕信以为真,恍悟般地点了点头,叹息道:“果然只有看了更悲惨的人生,才会发现原来自己这么幸福……”
想起昨晚陈茵薇找到他的时候,一副担忧关切的模样,被他诱导着答应了一堆条件——比如每天都要给他写信,每周都要来看他,不准在外跟其他男子暧昧,除了他不准喜欢别人……
孙壕就突然觉得,命运偶尔给你一些挫折,其实也未必是件坏事。
只是岑天的目的不明,孙壕仍是心有芥蒂,然他也不会冲动到直奔对方面前去质问。
毕竟事已至此无法更改,再者真相,迟早会随着时间的推移缓慢浮出水面。
既来之,则安之。
半个小时之后,趁着暗沉的天色,傅明轩轻车熟路地摸到了方荷的住处——天荷居上,二层。
为了防止傅明轩每天爬窗,方荷把二楼房间也一并装修了,窗户直接破掉改搭成了阳台,推拉门配了钥匙,专供傅明轩进出。
而她则是搬到了次卧,留下这间较大的卧室改建成了客厅,也当餐厅来用。
傅明轩推门而入的时候她正在布餐,夕阳已沉,餐桌顶上亮着一盏微黄的灯,她的身影笼罩在淡淡的光晕中,看起来格外温柔,暖心。
这大概,就是他想要的幸福。
方荷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借着灯光看清了他被阳光晒黑的脸,只半个月没见,他似乎又消瘦了些。
“傻站在门口做什么,你训练了一天肚子不饿吗?”方荷把餐桌上的菜都打开,朝他展演一笑:“来吧,今天请你吃大餐。”
傅明轩从善如流地走过来,凑近桌边看了看菜色,半晌未语。
“怎么了,不喜欢吗?我记得这都是你最喜欢的菜啊。”方荷仰首看向他,微微有些不解。
“没有不喜欢。”傅明轩倏然一笑,声音变得低缓,带着遥远的怀恋:“只是突然想起以前,在府里的那些日子。”
感觉那时候,才像一个家,而不是在平京傅宅里,当一个高高在上的少爷。
傅明轩把座椅挪开走到了方荷面前,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微微俯身,柔声道:“方荷,你清楚我的所有喜好,那你知不知道,我其实一直很喜欢你。”
表白来得有些突然,方荷手里的勺子都还没摆好,面对他过于深情的眼神,方荷只觉得心情愈发沉重。
“这件事晚会儿再说,你先去洗洗手来吃饭吧。”她说着却移开了目光,盯着墙画不敢去看对方的脸。
傅明轩把心头的失落压下,稳住情绪,淡淡地回道:“好。”
房门再次被关上,方荷脱力般地滑坐在了椅子上,她捂上心口的位置问自己:方荷,你究竟,爱不爱他?
可答案,是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会因他欢喜,也会因他愤怒,会在意他安危,也会关心他的日常,她不排斥他的靠近,甚至有时会主动去回应。
然而偏偏,她总觉得少了什么,没有牵手或是接吻时的悸动,没有像她面对岑天时,会不自觉慌乱。
也许是因为他们之间太熟悉,也许是因为,喜欢,终是离爱差一步。
桌上的饭菜不再冒着热烟,傅明轩却迟迟没有回来,方荷不禁有些疑惑,他只是去洗个手而已,怎么去了那么久?
起身往洗手间走去,方荷刚一拉开房门,就见傅明轩背靠着墙,在走廊上抽起了烟。
他手里的雪茄已经快要燃尽,见到方荷出来便随手丢在了地上,拿脚尖踩灭。
一整盒的名贵香烟被他悉数碾碎在地,傅明轩笑得极其轻淡:“在你卫生间的储物柜里找到的,品质还不错,他倒是有眼光。”
这话里的讯息太多,那盒雪茄明显价值不菲,又出现在方荷的屋子里,那么这雪茄的主人,除了是岑天还能是谁呢。
“怎么,他也住这里吗?跟你睡一张床?”楼道里有些昏暗,傅明轩的表情根本看不清晰,甚至连声音都不含什么情绪。
方荷把廊灯打开,缓慢地走到他跟前,沉默了许久才道:“明轩,能不能……”
傅明轩双目赤红着,震怒的咆哮声打断了她:“你先回答我!”
动作迅速地将她肩膀扣住,他脚尖一旋两人便调换了位置,方荷背抵着墙被他钉住。
“到底有,还是没有?”
你们同床共枕,到底有,还是没有?
往事重回心上,方荷想起曾经,在雨中操场的那一幕,他当时也是这样,癫狂的神情质问她,是不是喜欢孙壕,是不是想要嫁进孙家。
她摇首,无力地闭目,疲惫道:“没有。”
肩上的力道轻了几分,傅明轩极力克制道:“那这盒雪茄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就比较难回答了,据方荷所知,岑天是根本不抽烟的,无论是人格转化前还是转化后。
所以这盒雪茄,十有八.九,是被那个不着调的岑天故意留放在这里的。
目的,大概就是为了制造此刻的场面,真能给她添乱。
方荷心思转了转,很认真地扯着谎:“是一位客人落下的,店员交给我保管,我随手就放在柜子里了。”
“现在都被你碾碎了,明天万一客人回来找,你说让我怎么办?”方荷迅速地转移话题,趁他不备之时从他手下挣开。
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愁苦道:“这要是客人让我赔偿,我拿什么赔呀,每天的收益才那么一点点,我都快要养活不住自己了。”
说到后来,她也是真的有些忧愁了,因为书社的生意并不如她想象的好。
如今时局动荡,北方刚起了战事,短短月余时间,战火就迅速地蔓延了三省,多地粮食供应不足,生活物资极具缺乏,导致物价飞涨,就连平京城现在都受到了波及。
傅明轩也不知是信了没信她的鬼话,静静地听着她牢骚完,而后开口道:“那就别做了,以后我养你。”
“什么?”方荷惊疑地看向他,心头有股不好的预感:“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岑天到十三军校执教了,还做了我的直系长官,这事你知道吗?”
方荷摇了摇头,这事她确实不知,她虽然每天都往东湖小楼打电话,但接听的人一直都是管家。
而关于岑天的行踪,管家也知之不详,然有一点他很确定,那就是岑天一定没有离开过小楼。
所以他为什么跑来十三军校里执教,这事方荷也想不透。
见她的疑惑不似作伪,傅明轩的神情又轻松了些,拉着她往屋里走。
“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给他当学生的,所以这十三军校,我不打算念了。”
不等方荷表态,傅明轩一把将人按坐在了餐桌前,语调极慢地强调道:“我是认真的。”
“方荷,我已经在递交退学申请了,我跟他是绝对不可能共存的。”
“其实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对我并没有……”并没有什么爱恋,那大约只是关怀而已。
可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
“总之你不必……”
“我意已决。”从上一次他破门而入开始,从他说同床共枕那一刻开始,傅明轩就已经决定,以退为进。
哪怕他人在千里之外,他也要先把名分定下。
“你还记不记得曾经说的话,你说你想嫁的人,是我?”满含期冀的眼神望着她,傅明轩默默地屈膝,单腿跪地。
拉起她的左手,将他磨制好的玉戒戴进她的中指:“虽然是很稀松平常的玉石,但我却是我一点点磨出来的,方荷,不要嫌弃。”
他的语气那么小心翼翼,方荷突然有些眼眶发红,何时起被众星捧月的少年,也开始变得这么脆弱敏感。
也许岑天的出现,影响的不止是她,还有她眼前,这个满脸局促不安的少年。
“如果现在我问你,你还愿意嫁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