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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一抹流水倾斜而下,直直的从窗棂而入幽幽的落在万俟宸的身上,他挺直的背影直直的站在窗边,眸光看向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床榻上,顾云曦迷蒙转醒,她的额头上全是因为疼痛而生的汗意,此刻趴在床榻之上浑身上下都酸软无力,身上盖着的薄被上有好闻的兰香味道,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开始转头打量自己所在这个地方。
朱漆墨色的家具,厚重的帷幔,雅致的饰物,角落里的兰花,还有——
顾云曦的眸光钉在了窗边的那个背影之上,她的眉头微微皱起,因昏迷而生的记忆空白渐渐的被填补了上,万俟宸。
心中缓缓地滑过这样一个名字,顾云曦的眸色渐深,她将被子里的手伸出来想要撑着床榻起身,却不想便是这一动,牵动着她的半个身子猛的一疼。
“嘶——”
吸气声让万俟宸回神,他转身便看到顾云曦在床上想要撑起身子,眉头一皱,“别动。”
万俟宸走过去,顾云曦便当真不动了,她缓了口气,“这是哪里——”
“这是楚侯府。”
万俟宸淡淡一语,却见顾云曦的眉头微微的皱了皱,他眸色一深,“是从紧急,只好将你带到这里来。”
顾云曦微微摇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万俟宸看一眼窗外的夜色,“丑时三刻。”
顾云曦嘴角一抿,还是想要撑起身子,万俟宸见她分明白色惨白却还是强自挣扎的样子冷声开了口,“宫中的报出来的消息,一个下等侍卫在掖庭宫的侧门被人杀死,现在禁军已经开始偷偷的搜捕内宫,还没有禀报皇上。”
顾云曦一怔,终究还是无力的瘫倒在了床边,“有没有搜到什么人?”
“暂时还没有消息送出来。”
顾云曦深深呼出一口气,只觉得肩背上的伤疼的越发的厉害了,万俟宸将缓缓滑落下的被单重新拉上来盖在她肩头,“伤口已经上了药,你不要动,待伤口结痂之后就不会这么疼了。”
顾云曦这才低头看自己,衣服没有换,微微敞开的领口看得出肩上是被缠上了厚厚的绷带,背上……她看不到却觉得有一股子清凉的感觉,大概也是伤药,她微微一滞,“好像又欠了一你一次。”
万俟宸眸光一深没有说话,顾云曦却接着道,“公孙慈求我带她去掖庭宫看雅嫔,我一时心软就带了她去,见了雅嫔正准备走就遇到了几个穿着太监服自称是刑部于永派来的人,我和公孙慈躲在屋子里,眼睁睁看着他们给雅嫔喂了药,后来被发现了,我只好自己跑出去引开那些人,却也将公孙慈留在了那里。”
万俟宸眸光微眯,“宫里还没有报出雅嫔死了的消息,不知道是禁军将这消息压住了还是他们根本没有搜捕到掖庭宫里面去,公孙慈,你不必担心。”
微微一顿,“你说的那几个人,你可认得出来是谁身边的人?”
顾云曦眸光微敛,“当时屋子里光线很暗,我只能看个大概的轮廓,是没有见过的面孔,他们大概是想让雅嫔指正宫中的某一位主子,只可惜雅嫔娘娘的性子刚硬,并不会屈从与他们,所以只好下杀手。”
万俟宸点点头,“雅嫔娘娘和此事其实并无多大关系,但是如果她真的能站出来说一句话无疑是一支谁人都躲不开的箭,但是杀了雅嫔几乎于事无补,除非——他们是想用雅嫔的死嫁祸于人。”
嫁祸!
顾云曦眉头一凝,“现如今的局势自然和太子与德王殿下的夺嫡之争脱不开关系,太子本是板上钉钉的新君,奈何进来各种状况频出,再加上德王殿下势力渐渐大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威胁到太子的地位,这一次婠婠夫人小产,受损失最大的到底还是太子,纵观后宫之内,只有皇后和淑妃位高权重,到底也是偏向太子一方的。”
万俟宸眸色渐深,“想知道到底谁才是幕后黑手,只要看雅嫔得死第一个指向谁就可以了,皇后和淑妃虽然看起来是一起的,实际上却并不真的如此,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湘嫔,德王现在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如果湘嫔娘娘在宫里犯了大错,德王在如何的受皇上器重,但凡是和皇家血脉连在一起的只怕皇上都不会姑息。”
顾云曦点点头,对,只要看看明日里雅嫔的死第一个指向的是谁便可,可是为什么他们的搜捕还没有搜到掖庭宫之内呢?
公孙慈一个人能不能走得出来——
又是诸多的疑问覆在顾云曦的心头,万俟宸看到她这般眉头细细的一凝,再转眼看一眼外面的天色淡淡开口,“天色还早,你先歇着吧。”
说完就要转身往外走,顾云曦神思一动却急急道,“明日我要进宫当值。”
万俟宸并未回头,只是步子微顿道,“卯时自会来叫你。”
看着消失在一道屏风之后的身影顾云曦嘴角一抿,此时得她只觉得浑身乏力,也确实需要好生休息一番,这屋子里的布置极为深沉冷硬,也确实和他相衬,顾云曦眸光几转,看着那不远处的一沓书册忽然心中一动,难道她睡得是他的床?
万俟宸走出内室的时候十五等人还没有走,他们俱是眸光深深的看着他,淡淡的笑意噙在嘴角,看的万俟宸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自在。
“主子,顾姑娘可好些了?”
万俟宸沉下眉头,“刚才已经醒了,现在又睡了。”
众人俱是点点头,这边十五上前一步,“主子,顾姑娘的药方我都写好了交给慕言了,外敷的和内服的都要分开。”
万俟宸点点头,其他人还是眸光锃亮的看着他,忽然,卫忠上前一步,“主子,顾姑娘睡了你的房间,那您今晚可怎么办?”
万俟宸一滞,却是看向了十五,“十五,大哥可顺利离开了?”
十五先生眸中兴味一散,面色变得郑重,“已经到了南越一带了,只怕还有几日就能到楚国边境了。”
万俟宸点点头,忽而眉头一挑,“开始不是说要留在这里,为何会忽然就说要走,魏贺可曾见过他了?”
十五敛下眸子,“魏贺还是不见他,最后干脆出门远游了,大公子走得这么急只怕也是为了去追那魏贺。”
万俟宸颔首,倒是没有发现十五几人身上的异样,“他既然如此看重魏贺,那我闲来可要好好的拜读一下魏贺的书。”
眼见的周围众人都看着自己,万俟宸挥挥手,“时间不早了,都下去休息吧。”
慕言、慕枫相视一眼齐齐走出门去,十五也是对着万俟宸一拜直接出了楚侯府,厅中只剩下了卫忠,万俟宸看他一眼,后者道,“主子今夜不睡吗?”
万俟宸摇摇头,“不睡。”
卫忠也不说话,直接去耳房拿了些炭火将屋子里的炉火烧得更旺了些,这厢又给万俟宸倒上了热茶,万俟宸去到一旁的书房拿过几本书来,就这般靠在塌边看起书来,卫忠站在他旁里侍候着,眸光时不时的落在万俟宸的身上,到底含着几分心疼。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眼见得夜色越来越深沉,寂静的大厅之内却忽然传出一声异响,卫忠一听和万俟宸相视一眼,“是顾姑娘。”
万俟宸放下手中的书册大步走进内室,只见顾云曦正撑着床沿想要下地,他几步走过去,“怎么了?”
顾云曦此时只着了中衣,虽是男子长袍,女儿家的玲珑曲线多少有几分,万俟宸倾身将她一扶,顾云曦也不怎的只觉得手臂上一凉,竟是下意识的一颤,万俟宸眉头一皱收回手臂,退后一步看着她,“要做什么?”
顾云曦看出万俟宸眼中的寒意,又看到他竟还是一身衣衫连个样儿也没有换,难免的觉得意外,她掩下心中的一股异样,眸光微敛,“时辰差不多了,我只怕得回一趟相府。”
万俟宸声音凉凉的,站在当地看她一会儿开口,“换衣服,送你回相府。”
“昂?”
顾云曦显然不知道这个“换衣服”怎么解释,万俟宸上下打量她一瞬,转过头来淡淡开口,“你的披风袍子到处都是血,我已经让人扔了。”
顾云曦看自己一眼,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妥,她缓缓坐回床榻之上,只觉得自己肩头和背上都是一股子凉风,再看一眼床边的矮凳,早有叠的整整齐齐的衣衫是摆在那里的。
她点点头,“知道了。”
万俟宸看一眼她,有些迟疑,“你可以吗?”
顾云曦眉头一皱,被子里的双手微微一紧,这厢冷冷抬眸,“你可以出去了。”
万俟宸无话,再次转身出门,顾云曦只觉得颊边一团火让她有几分异样,低头看一眼凳子上的衣服,竟是女儿装。
他的府里有女人?
这般的疑问不过一闪而逝,顾云曦忍着肩背上的疼将身上已经破损了的中衣脱下来,本来寻常的目光忽然一凝,在她身上,是包扎尚好的伤口,肩上的背上的缠绕了几卷,她皱眉往外看一眼,这是谁——
到底不是矫揉造作的人,将那准备好的中衣袍子打开来,竟是一身月白的银丝镶边百褶落地裙,她稍稍一看便往身上套,动作一大自然扯得伤口发疼,可再如何的疼也只得忍着,穿好衣服便走到了屋子里唯一的一面铜镜旁,镜子里的自己发丝凌乱白色惨白,实在是——
微微一叹,想要重新打理一下头发的她深觉得现在的自己根本连手都不怎么举得起来,看着散散落落的头发干脆的扯了束发的簪子将头发松松的绑在了脑后,如此一来倒也干净清爽,只待回了相府自然有人为她打理。
窗外的夜色正是最黑的时候,过了这一阵子便是黎明了,她转身出门,万俟宸和卫忠正在门口站着,看到重新走出来的顾云曦,二人俱是微微一愣。
顾云曦看看万俟宸,“多谢殿下。”
万俟宸眉头一皱,不知道是重新恢复了元气还是有卫忠在这里,他只觉得这个女人瞬时又离得她远了几分,他看卫忠一眼,“准备车马,送姑娘回相府。”
卫忠点点头,“已经准备好了,请姑娘随我来。”
顾云曦看看万俟宸,后者说,“让卫叔送你回去。”
顾云曦心中一愣,心想我难道要你送我回去吗,这边还是点点头倾身一福,然后才跟在卫叔的身后向着门外走去,万俟宸站在正厅的门口,看着消失在院门口的白色身影眸光幽深。
一回头,还有两张薄纸放在桌上,他眉头一皱,竟是忘了把药方给她。
卫忠领了顾云曦往外走的时候态度十分的和蔼,边走边呵呵一笑,“姑娘穿这身衣裳可真是好看啊,府中本来没有女装的,公子说让准备衣服,我们这才出了一趟府。”
顾云曦有几分意外,面前的老人家笑呵呵的十分亲切,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真是抱歉,给老人家添麻烦了。”
卫叔摇摇头,“哎,姑娘万万莫要这样说,我年纪一大把了其实很喜欢热闹,可是我们主子想来姑娘你也知道的,喜欢清静,别的不说,就说这楚侯府那是十年没见过几个女孩子进去过。”
顾云曦点点头,这边卫叔扶了她上马车,夜色还是浓黑如墨,大街上清冷至极,马蹄声响起的时候卫叔又接着道,“听说顾姑娘是个很厉害的,可是在如何的有本事还是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今日姑娘被主子抱进来的时候老朽真是吓了一跳啊,我看主子也是担心的很,姑娘今后可要当心。”
顾云曦微微一愣,“多谢老人家,云曦自会当心的。”
卫忠马鞭扬起,“在老朽的印象之中我们家公子似乎不认识多少京中小姐,却不知道原来还有顾姑娘这么一个朋友,这么多年主子实在是孤单的很,别说姑娘家了,连公子哥都没几个认识的,姑娘以后若是得闲,可要常常去楚侯府,别人不说,老朽可是欢迎的很呢。”
带着几分笑意的话语传入车里,顾云曦听着,再想着那屋子里沉暗冷硬的布置,竟一时之间有几分心酸,她嘴角浮起一抹无奈,到底不想让老人家失望,“那云曦以后一定会叨扰老人家的。”
“不是叨扰不是叨扰,老朽还记得顾姑娘上一次和德王殿下一起去侯府的时候提到过一种鸢尾兰,我们主子啊,他本是最喜欢墨兰的,可是这几日竟是将那些墨兰全部换成了鸢尾兰,老朽真是觉得姑娘厉害,主子向来喜欢什么东西万年不变的,也就这一次,竟然连墨兰都往院子里放,那兰花一放一冻可就活不成了。”
顾云曦有些意外,到底她只是提醒他,墨兰是那般珍贵的东西,倒也只有他如此的糟蹋,“鸢尾兰对楚殿下的身子有好处的,我不过是这么一说,大概是楚殿下也知道那东西好才用的,云曦哪有什么厉害的。”
卫叔在马车之外嘿嘿一笑,响亮一鞭下去马车行的更快了些,顾云曦掀开车帘,天边正亮起了一丝鱼肚白,她轻抚肩上的伤口,似乎真的不那么疼了,看着那一边浅白一边墨黑的天色,她的眸色深了几分,今日,又有多少黑白要让她分辨。
马车停在相府门口的时候顾云曦精神一震,她几步跳下马车来,转身对卫忠道谢,“老人家,今日多谢你了。”
卫忠摇摇头,“姑娘要谢也该谢我主子,姑娘进去吧,老朽这就回去了。”
顾云曦面色如常的点点头,转身向着府门走去,叫了门之后府中的小厮没有想到她这个时候才回来,顾云曦直直向着碎月轩而去,一打开院门屋子里的灯就亮了起来,越娘披着一件袍子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是她惊喜非常,“姑娘回来了!”
紫兰也从里屋走出来,看到顾云曦回来向着她直直奔了过来,“小姐你回来了!小姐你昨天晚上去了哪里了,紫兰好生担心你。”
紫兰随意的将她的手拉在手中,这一下却是不小心的扯疼了她,看着顾云曦面色一变,紫兰和越娘都是面色大变,“小姐,怎么了?”
顾云曦摇摇头,“紫兰,去把我的朝服和腰牌准备好,越娘,给我把头发束起来。”
紫兰、越娘二人先是一愣,继而看到顾云曦这般郑重模样才赶忙去准备衣服拿梳妆的东西,待一刻钟之后顾云曦将一身墨色银边的禁军服饰穿在了身上,那衣服上有铁质的铠甲,卡在她的肩头让她一阵阵的生疼,眼看着时间不早,她也没时间去管这些小东西,待她准备好一切要出门时,天色已是大亮。
今日是顾云曦第一天当值,当她带着楚衣到了宣德门旁侧的禁军大营之时,整个禁军大营之中的人全部都黑压压的站在那里,不远处夜七和林筑已经在等着,似乎是夜七刚进行了交接,顾云曦眸光沉沉的走过去,“拜见统领,副统领。”
林筑是禁军统领,顾云曦早前也是见过的,此时他看着顾云曦眸光微微一亮,“早闻顾姑娘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几百年来我皇宫禁军之中还不曾出现过女子,顾姑娘可真是古今第一人。”
夜七眸光微亮的看着她,顾云曦的眸光和他相视一眼,这厢对着林筑一拱手,“林统领谬赞了,顾云曦女流之辈,能有幸得皇上赏识得任羽林军统领一职实在是云曦之幸,今后还望林统领多多照拂。”
林筑还算满意的点点头,这厢便将眸光落在了顾云曦脚边的楚衣身上,和林筑一样,站在他们近前的士兵们同样看着楚衣,林筑一笑,“这可真是奇事,这支雪狼便是今后要与顾姑娘一同当值的?”
顾云曦点点头,林筑双眸微眯,“不错不错。”
底下的议论声渐起,顾云曦不听也知道大家在说什么,林筑挥挥手示意所有人肃静,转身叫过来二人,“张陵、许昌,你们过来。”
顾云曦打眼看过去,在她右前方正有两个男子走过来,两人身上俱穿着禁军墨甲,一个瘦瘦高高的,一双眸子微微眯着,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还算的上面善,另一个个子虽然不高却极为壮实,一双眸子虎目蹬蹬的看顾云曦一眼,里面是一闪而过的——不屑?
顾云曦嘴角一勾,这样的状况在她看来倒是十分的正常,这让人走过来对着林筑一拜,林筑又道,“顾姑娘,这二位便是羽林军此前的两个副将,张陵,许昌。”
顾云曦看过去,面色淡淡的点点头,瘦的叫张陵,壮实的叫许昌,林筑轻咳两声,那二人朝着顾云曦一拜,“拜见统领。”
顾云曦挥挥手,“起来吧,早知道张、许二位副将少年有为,今后还望二位多多指教!”
林筑见此嘴角一勾,“羽林军乃是负责皇上寝宫以及勤政殿维护的,他们的营房并不和我们一起,张陵,你且带着顾姑娘过去吧,让兄弟们听话些。”
顾云曦早就知道这般,当即对着林筑和夜七一拜,转身跟着张陵和许昌往羽林军的地界儿走。
“喝!”
突如其来的一声谁都没有想到,却是顾云曦身侧的许昌忽然猛的一喝,旁里经过的宫人被这位禁军副将吓得浑身一颤,好几人都面色大变的惊叫了起来,看着几个宫女手中端着的东西尽数掉在了地上,顾云曦嘴角一勾。
她墨瞳一转,兴味的轻咳两声,“听闻许副将力大如牛声如洪钟,今时今日倒是真的。”
许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此刻眸光惊诧的看一身淡然的顾云曦,她没有生气反倒这般与他说话,到底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时之间竟有些面红的一字一句结巴道,“这个,这个统领说的是,哦不,是统领谬赞了。”
顾云曦忍着嘴边的笑意点点头,这边张陵眸光微闪,看看另一边的许昌无奈摇摇头,“统领您大人有大量,许昌向来是个没轻没重的。”
顾云曦看这个张陵一眼,一边摇头一边道,“张副将哪里的话,弟兄们只怕都和你们一样,以为我是个弱柳扶风的女儿家罢了,云曦也不瞒二位说,云曦还真是不会武功,不过在这大内当值,武功并非必须的。”
张陵状似认同的点点头,顾云曦却忽然转头问张陵,“张副将,昨夜发生在掖庭宫的事现如今进展如何了?”
张陵和许昌面色一变,都有些诧异的看着顾云曦,昨晚的连皇帝都不知道,宫外更是封锁的极为严密,她怎么会知道!
张陵嘴角一抿,“掖庭宫的事并不属于羽林军的管辖范畴,所以张陵并不知道。”
顾云曦点点头,“张副将说的不错,可是这深宫大院的,每一件事都不简单,你我都是保护皇上的各位娘娘的人,以后这些事情都不可掉以轻心。”
张陵与许昌对视一眼,点点头。
到了羽林军大营的时候自然比不得在禁军大营是场面大,一千人的羽林军通常每日当值的只有五百,再加上此时各处正在当值的人,此时在营中的不过百人,一进门便有另两个人迎了过来,张陵上前一步,“统领,这位是肖扬,周瑾,俱是我营中副将。”
又是两个副将,顾云曦点点头,眼前二人都齐齐向她做礼,她淡淡打量这二人几眼,都是身材精壮的汉子,一个面色幽黑眸光炯炯,另一个却是细皮嫩肉的,浑身上下竟有几分阴柔之气。
她点点头,就看见留在营房之内的侍卫都已经站在了营房中间的大场子里,她几步走过去,看着众位军士嘴角一抿,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眸光如利剑一般的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本来容色散漫眸带兴味的众人瞬时被她的目光一震,这才各个站直了,目光,也郑重了许多。
四个副将站在她身后,面色幽黑的肖扬看一眼许昌,后者摇了摇头,肖扬挑挑眉,眸光看向了站在下面的一个兵士,那人得了肖扬的信息点点头向着一边的营房跑了过去,顾云曦眸光微变,嘴角微微的挑了起来。
“各位弟兄们,在下顾云曦,从今天开始是你们的统领,羽林军所有的规矩都不变,只望各个——”
“汪汪——”
顾云曦的话没有讲完就有一阵狗吠声传了出来,众人面色大变的看一眼他们的右后方,瞬时眸光一变的闪到了一边,顾云曦皱紧了眉头,只见的人群之中一道黑色身影身影正牙口森森的朝她扑了过来!
猎狗!
顾云曦心中一紧,御林军之中专门有一个训犬营,其中养的猎狗都是堪比虎豹的生猛之物,经常会用到皇城之内的巡检上,今日这样的场合,竟有一只猎狗这般凶残的冲了出来,期间意味,顾云曦哪里会不知道。
“楚衣!”
一声令下,顾云曦脚边的白色身影忽滴跃了出去,那猎狗是个成年的大狗,若是立起来只怕也比顾云曦矮不了多少,此刻步伐迅猛的扑过来,顾云曦只觉得耳边一阵劲风呼啸而过,心中也实在赞叹这猎狗训得好,只可惜,训的这么好的猎狗用错了地方!
在场站着的人没有看到楚衣是怎么蹦出来的,本来高高跃起的黑影在半空之中遭遇一股大力的冲击,只听见狂叫的狗吠声忽然一卡,那半空之中的大黑影子噗通一声重重的掉在了地上!
落地的声音响起之时人们才看清,那身形硕大的黑猎狗此刻正在地上抽搐的挣扎,而一只只有猎狗十之有三大的雪白雪狼正埋头在猎狗的脖颈之间,它的两只前爪一支按在猎狗的额头上,长而尖利的爪子卡进了猎狗的眼睛里,有血水从猎狗的额头流下,它的喉咙里发出凄惨的哀嚎,楚衣猛的扬起了头,瞬时从猎狗的脖颈上扯下一大块皮肉,血淋淋的肉沫子飞的到处都是,瞬间让在场所有的人面色大变。
“大黑!”
哑声一唤,顾云曦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她转身,只见肖扬正眸光痛苦的盯着地上的猎狗,看见顾云曦看着他,他的眸子里似有怒气又似有心绪,竟是不能和她对视。
顾云曦转过头来,也不去制止楚衣继续的将地上的猎狗撕裂,“原来这是肖副将的猎犬,我看它四肢壮硕动作敏捷,冲出来的时候浑身都是杀气腾腾让人不敢直面,外界传言羽林军之中的训犬营十分的厉害,想来,是真的了!”
在场之人无不惊愕,肖扬心中更是堵了一股子气无处可发,顾云曦即便是再如何的夸赞他的猎犬,那又如何,无非是表现出她那雪狼的厉害,一招啊,如果是两个人比剑,今日的博弈只是一招他的大黑就完败!
“只不过。”顾云曦的话还没有说完,“这猎狗好端端的怎么会跑出来呢?如果我今日没有带着楚衣,只怕现在躺在地上被撕裂的就是我了,肖副将,你说对不对?”
肖扬猛然一顿,按下心中怒气强自道,“统领大人恕罪,只怕是一时没有看管好。”
顾云曦点点头,眸中寒意惊人,“据我所知,御林军有律,但是是训犬营没有看管好自己的猎犬导致其冲出房舍伤人的都是有处罚的,今日虽然这大黑没有伤人,却到底是违例了,肖副将,不知是谁刚才再看管大黑。”
众人早就给大黑让开了路,此时顾云曦正好能从这一片的空白之中看到那场子以西狗舍的大门,她眸光直直的钉在那里,良久,狗舍之内走出一个人来,正是刚才和肖扬眸光接触的那人。
那侍卫面色微白,一步一步的走到顾云曦的面前,“统领,是,是小人。”
肖扬欲要上前一步,这边张陵却是猛的拉住了他,顾云曦只当做看不到身后几人的动作,此时看着那小侍卫浅浅一笑,“我记得羽林军有律,若是看管猎犬不善者可从二十军杖到一百军仗不等,今日大黑虽然没有伤人,但是你却是害死了肖副将的狗,你说,你该承受多少军仗才对?”
那侍卫猛的低下了头,顾云曦看着这场面摇摇头,“既然不回答我的话那就再加一条犯上之罪——”
“统领!”
肖扬到底还是冲了出来,他抱起双拳朝着顾云曦一拜,“请统领恕罪,今日之事全都是因肖扬而起,统领若要责罚便罚肖扬吧!”
顾云曦冷冷的看眼前二人,场面一时之间竟是冷凝无比,站在她身后的几人相视一眼,都是眉头大皱。
“呵呵。”
顾云曦忽然轻笑一声,众人听着一愣,之后只听顾云曦说,“下属有错自然有上级教导不利之罪,既然肖副将要自己主动请罚,那本统领便如你所愿罚你好了。”
旁里的侍卫闻言猛的抬起了头,似是有话要说,却被肖扬狠狠一眼瞪了下去,顾云曦嘴角一抬,“虽然要罚肖副将,可是肖副将也是痛失爱犬,本统领念你‘本意’非恶,就将你的罪过抵消了,只命你当值训犬营一月无休,你可服气?”
众人松一口气,肖扬抬起头来,微有不解,却还是低下头行个礼,“多谢统领大人。”
顾云曦点点头,这才唤回楚衣,那大黑此时瘫在地上已经血流不止的断了气,顾云曦看一眼转头看着肖扬,“楚衣看着体格不大性情温婉,却是个牙尖爪利的,只要谁敢犯它它必然倾全力杀之,还望肖副将明白。”
肖扬额头现出丝丝汗意,再鞠一躬,“属下明白。”
眼见得众人眸色几变,顾云曦也不再多言,“好了,不必因为我影响了大家惯常该做的事情,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大家都散了吧。”
众人齐齐对着顾云曦一拜徐徐散了去,顾云曦转身去看她的四个副将,“具体的羽林军事物顾云曦还不是很熟悉,还请几位进营房与我细说一番。”
张、许、肖、周几人点点头,俱是准备跟顾云曦往营房里走,然而还没有走到几步,羽林军的大营之外便传来一阵马蹄作响声,顾云曦几人纷纷转身向大营之外看去,只见一个身着太监服的人正御马而来。
来人下了马直直的闯入营中,“顾统领何在?!”
一声大喝,顾云曦当即上前一步,“在下正是顾云曦。”
来人掏出自己身边的腰牌,众人一看当即下跪在地,那腰牌金色耀目,上面有一条龙纹浮面,正是皇帝公孙烈的腰牌,见令牌如见真人,那太监尖着嗓子道,“皇上有口谕,命羽林军统领带齐人马前往掖庭宫,与刑部尚书于大人一起候命。”
顾云曦眸光微变,此刻眸色深深的看一眼张陵,后者面色一暗低下眸子去,顾云曦双手一拱,“顾云曦领命。”
那太监面色焦急,此刻却是不能停留,“顾统领,你的兵可以慢,你却要快着点,小人还要去其他的地方传旨,您一定不要误了时辰。”
顾云曦点点头,却还是拉住了那太监,“敢问公公,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那公公看她一眼,眉色一沉道,“总之是一件大事,您赶紧过去吧,到时候皇上自然是有命令的。”
顾云曦点点头看着那人离去,她转头看肖扬一眼,“备马,肖扬与我同去,许昌和周瑾带一百人马随后到,张陵留在营中等待命令。”
一串命令落下,肖扬已经消失在了营房之中,不多时便有好两个小侍卫牵着两匹马走了过去,顾云曦当先走过去签过最前面的马,肖扬随后上了第二匹马,禁军大营虽然还是在皇城之内,却是离了内宫很远,要到掖庭宫还要快自然是要骑马去了,羽林军统领更是有在这宫中骑马的权力。
顾云曦带着肖扬从营中飞驰而出,一路上的宫人俱是侍立两旁,肖扬看着免不得要问顾云曦,“顾统领可知道皇上的意思?”
顾云曦眉色一沉,“永远不要妄想猜测皇上的意思,安心做好自己的事。”
两人绕着最外围的宫道直直的往皇宫最北端的掖庭宫而去,顾云曦扬起马鞭齐齐的落在马背上,楚衣身影矫健的跟在她的身后。
顾云曦心中记挂着公孙慈,她没想到皇帝会直接下了命令要她去,还要带上羽林军的人马,她不由得想到,是不是公孙慈被抓住了,抑或是雅嫔的死现如今已经指向了宫内的某位主子。
越想心中越是着急,顾云曦的马鞭声也越发的响亮了,本来奋力狂奔着的马儿忽而一颤,顾云曦眸色一变,却见十分矫健的高头大马一时之间似乎有些不受掌控,顾云曦的马术自然是好的,她看着马儿的异样心中一沉,使劲的想要勒住缰绳,然而这马儿根本已经停不下来,任凭顾云曦涌上各种各样的方法,都没有办法停下。
“顾统领!”
跟在顾云曦身后的肖扬也看出了马匹的异样,眼见得不会武功的顾云曦要被发狂的马儿甩下来,他的眸色也是几变,顾云曦心中大怒,这些人要试探她未免也试探的太过火!
眼看着前面是高高的宫墙,而这马儿似乎看不到一般还在奋力的往那墙上冲,顾云曦猛的一拍马背,跟在顾云曦身后的肖扬猛然勒住自己的马儿,眼见得顾云曦要自己跳下马背,他微微犹豫一瞬还是拍马而起!
顾云曦本以为自己不死至少也要在如此快的速度之下摔个半残,却不想身后忽然扶上来一只手臂,她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被一股大力一拖,竟是平平稳稳的落了地,她转头一看,竟是肖扬。
“砰”的一声,顾云曦转头看过去,除了马匹和墙体的碰撞声之外,顾云曦甚至听到了那高大的马儿骨骼碎裂血肉喷溅之声,整个马儿前半身血肉模糊的瘫倒在了地上,看着那徐徐流出来的马血,顾云曦的眸光猛的一寒。
她转过头来看着肖扬,肖扬的眸子里也满是意外之色,看到顾云曦的眸光,肖扬眉头一皱,“顾统领在怀疑我们?”
顾云曦不发一言转回头来,“你们只是想试探我,而这一匹马却是想要我的命,我不知道这不是你们一起想出来的注意,但是,能在这马上做手脚的,必定是羽林军中人。”
她也不怕那惨不忍睹的场面,也不惧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脚步沉沉的走过去,眸光从马身上细细扫过,她出羽林军大营的时候还没有问题,为什么走到一半除了状况?
她甚至将手放在马背上,缓缓地摸索,忽然,她的手停在了某一处,她细细触摸一番,抬起手一看,竟是有淡淡的濡湿,这濡湿并非是马汗,更不是简单的洗马时候残留下来的,她放在鼻端轻轻一嗅,眸光瞬时大变!
她蹲了一会儿猛然站起身,肖扬看着她的样子眉头一挑,顾云曦再回头看一眼那场面眸色森寒的往掖庭宫的方向而去,肖扬跟在她身后,“有人要杀你?”
顾云曦点点头,“是。”
肖扬却又有些不确定,“马儿发狂是正常的,这些马儿都是从北境运回来的,虽然高大勇猛却也野性难改。”
顾云曦冷笑一声,“就算马儿野性难改,那马背上的熊阳草汁液是怎么回事呢?有人把熊阳草的汁液涂在马背上,寻常时候不会出什么问题,然而今日我赶得急,只会不停的抽打马背,当马背被我的马鞭挂出写小伤口的时候这些汁液就会散进去,这样马儿就会被熊阳草的毒素刺激的发狂,幸好今日我是走的此处,若是在别的地方冲撞了宫里主子们的銮驾或是伤了人,我这条命,就真的完了。”
听到顾云曦这般一说肖扬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楚衣看到这般场面低低的“嗷呜”几声此时来噌她的裙摆,她俯下身子轻轻地摸摸它的头,这边厢背后却是猛的一疼,肖扬眼见得顾云曦身形一顿,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只道,“你不去查查吗?”
顾云曦重新直起身子,“我现在可没有时间去查这些东西,掖庭宫的事情比这个重要太多!”
肖扬挑挑眉,“你不把这个人找出来,那如果还有下次呢?”
顾云曦一笑,“再有下一次?我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肖扬的眉头挑的再也不能再高了,他深深的看着自己眼前的女子背影,心中有些想法渐渐地发生了变化,顾云曦听到身后的人不再问了便转过头来,说出一句,“不会是你吧?”
“什么?”
肖扬瞬间没听懂,顾云曦补充一句,“不会是你想杀我吧?”
肖扬瞬间愣了,这边顾云曦却是呵呵几声笑转了过去,继而步伐更快的向着掖庭宫而去。
到了掖庭宫的时候夜七正站在掖庭宫的正门,看到她来了眉头一皱,“公子?”
顾云曦摇摇头,“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夜七微微沉吟一瞬,“顾云曦,嗯,云曦——”
顾云曦嘴角微勾,“是皇上下的命令让过来,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夜七摇摇头,“不行,要等等。”
顾云曦敛下眸子站在当地,肖扬跟在她身后站着,她的眸光在四周的禁军身上一扫而过,心中越发的有些紧张了。
正等着呢,忽然一群禁军带着一个人走了过来,顾云曦眸光瞬时大变,竟然是公孙慈!
此刻的公孙慈还是穿着昨天晚上的衣服,被几个禁军领着往这边走来,顾云曦眉头一挑,呼吸微微不稳,夜七似是感受到了顾云曦疑问,此时沉沉道,“今早上搜查内宫的时候在御膳房那边发现了敬慈公主,似乎是偷偷跑出来的,她口中含着要见雅嫔娘娘,却不知——”
顾云曦眉头微动,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不管如何,这公孙慈没有在掖庭宫之内被抓住,公孙慈此时也是看到了顾云曦,她的眸光深而暗,看顾云曦一眼什么表情也没有,顾云曦心中一惊,只觉得这个天真刁蛮的小公主变得有什么不一样了,连她看了她的眼神都觉得有几分心惊。
“敬慈公主被抓住了怎么带过来了?”
夜七眉头一沉,“皇上早上本来也没打算追究这件事的,只让人把公主送回去,现在是皇上让禁军把她从福雅宫带过来的,因为,因为——”
夜七到底是没有说出来雅嫔已经死了的事实,顾云曦只当做不知道的面色疑问,这厢公孙慈站到了他们近前,他们几人齐齐行礼之后公孙慈眸光张望的看向了掖庭宫,“我要见母妃!”
她的表情或多或少还带着几分跋扈,顾云曦看着她的表演只觉得真实的可怕,这还是那个喜形于色的小丫头吗?
这一声落定公孙慈还是被侍卫们拦着的,顾云曦低下眸子,只听到侧耳方向传来一声脚步声,随后便看到了福安出现在了宫门口,他向外面扫一眼,“夜统领,顾统领,你们可以进来了。”
“我也要进去!”
公孙慈大声一吼,福安的眸子里有几分同情的看着这个小姑娘,“公主您请稍等一下吧,稍后老奴来请您!”
公孙慈撇撇嘴,转身不去看福安,顾云曦最后再看了一眼公孙慈跟着夜七走了进去,一进掖庭宫前一晚的情景便瞬时浮现在她眼前,她看着那青石板上的血迹,心中微微的有几分抽紧。
走到雅嫔住的那间殿阁的时候老远就看到明黄色的仪仗立在那里,顾云曦只听到烈帝森森的声音说道,“将这掖庭宫内的下人侍卫全部处死陪葬,还有所有来过这里看到雅嫔的人,一个都不要留!”
顾云曦步子一重,前面的夜七转过身子看顾云曦一眼,她抬起头微微一笑,夜七转过了身子,顾云曦只听到公孙烈的声音继续不断的传来,他凉凉的说,“把云澜宫封了,湘嫔一步也不准出宫。”
顾云曦一惊,昨晚的,是湘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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