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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刚刚拿起一枚黑子,却是再一次惊怔,呼吸有些不稳的将手中的棋子缓缓落到那盘残局之上,眸光闪动,喃喃的低低自语:“晴阳公子?”
“不错,此处正是晴阳公子的故居,这盘残局亦是晴阳公子所留,倒是今日被姑娘解了。”雪幻空望着几上那盘残局多出的一颗棋子,眉峰微挑,眸光中闪动着激赏之意,再一次慨然而叹。
但看几上那一盘残局,是白子将黑子牢牢围死,无论是反扑还是收气,具是不留半点活路,可是她只是随意落下一枚黑子,就好像整个棋局再一次活了过来一般。
这盘无人能解的残局在这里放了整整八年,可是她仅一枚棋子就将被白子围死的无气之棋缓过一口气来,再次形成一个活眼,这一步棋就算是落到棋艺不高人的手中虽不会完胜,但也不会惨败。
雪幻空的眉峰越来越紧,亦是越看令他越心惊,手中的茶杯急欲倾翻。这一步棋其实就是舍了被围困的黑子,并且利用被围困住的黑子牵制住白子,再一次在另外一个地方做活一个气眼,与之抗衡。
势孤取和,虽说起来轻松却是将人死死地禁锢在某一个思维之上,做不到的是逢危必弃,孤注一掷的另辟捷径。以拙胜巧,与柔弱处显现千钧之力,为人所不为,行人所不行,这样高明而不可思议的棋艺,这世间真的有人能解得了晴阳设下的残局?
“晴阳哥哥?”再一次喃喃自语,抬眸再一次环顾四周。她好像看到了那个身着一袭白衣的男子正望着她淡淡的笑着,她好像看到他就在这个小榻上品茗下棋,吟诗作赋,抑或在那幽幽竹林中月下弹琴,风中舞剑......
无语闭目,眼前依旧是那个淡雅从容,飘逸出尘的身影,晴阳哥哥,她的晴阳哥哥以前的岁月就是在这里度过的吗?
竹隐,当真可以隐的了吗?这一片天,这一片地,这一片幽静的所在是不是亦是锁住一颗心的地方?
当年锁住的是晴阳,现在锁住的是她!缓身起来,她轻抚着这里的每个地方,似乎寻找着晴阳遗留下来的痕迹。
她来赴约,而他却早已离去。忘忧,原来在此地亦是不能忘忧,只能是一个隐字了慰心迹。
“姑娘是怎么想到的这步棋?”良久,淡淡的声音打破一室的静幽。雪幻空放下茶杯面色凝重与不可置信的望向冷玉儿,随即掐指一算,却是胸前血气翻滚,竟吐出口鲜血,惨淡而笑。
“国师?翠微,竹心......”冷玉儿一惊,慌忙呼唤着门外两个“赶苍蝇”的人。
“国师这是怎么了?”翠微和竹心眼睛似乎有些红肿的挑帘进来,慌忙拿手帕擦净鲜血。
“果然誓言不可破。”雪幻空喟叹而笑,如月的眼眸闪现出一丝悲伤,有些事情就算重新选择一次,也是会有同样的结果。
那割不断,求不得,舍不得亦是纠缠不清的一个情字在人的心中衍生成海,淹灭一切,是从来也不会变的。
雪幻空轻叹一声,眼眸随即变得清明透彻,好似不染风尘,超脱于世,接着又道:“姑娘可知今年这三幅卦象为谁而卜?”
“国师当真没事吗?”冷玉儿眉宇紧锁的望着雪幻空,心头一片凄然,世间皆苦,终归谁都有谁的苦衷。
“慧极则伤,情深不寿。”雪幻空没有回答冷玉儿的话,只是异常平静的遥望虚空,浅浅淡淡的说了几个字。
“国师此话何意?”冷玉儿只觉浑身一震,再一次惊讶的望向雪幻空,这样一句话,好似令她跌进一个无底的深渊,心隐隐作痛,不得解脱。
“这是当今太后在年初之时为晴阳公子所问的卦象。”雪幻空接过翠微端过来的一杯茶,清清淡淡的叹息,眼眸飘渺如风。
“慧极则伤,情深不寿?”低低的重复着这短短的一句话,那一丝痛宛如潮水一般在心中泛滥成灾。
曾经倾尽天下酒,难觅知音人的天下第一公子晴阳公子竟然是这样的卦象?
“还有一副是清影殿下的,峥嵘栋梁,一旦而摧,水月镜像,无心去来。”雪幻空望向悠悠竹林,目光遥远、虚空。
“国师此话又是何意?”深深吸了一口气,唇角微微勾起一丝苦笑的问道。
“姑娘聪慧,自然知道这句话是何意,镜中之花,水中之月,不过是一种虚像而已,亦如姑娘和清影殿下的缘分。”雪幻空的声音比风还要轻缓,比云还要飘渺柔和,却是直接将人再一次打入无底深渊。
“这是写月说的吗?”冷玉儿心底一沉,却是轻轻而笑,仿若花开。
“不,不是。”雪幻空现出一丝惊怔,随即否定。
“其实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请教国师,若是清影殿下和晴天殿下同在先皇病榻之前,那么今天坐在龙榻上的应该是谁?”冷玉儿再一次淡然一笑,目光灼灼发亮,扬声问道。
“依旧会是当今圣上,这是天意早已注定,包括姑娘和圣上的缘分。”雪幻空的回答再一次如惊涛骇浪激荡着冷玉儿的心。
“为什么?国师是来给......”冷玉儿闭目惨然而笑,随即咬着嘴唇淡淡的道:“是他让你来做说客的吗?”
“其实当今圣上并没有乘人之危,写月无论在不在凤凰城,皇位都会是他的,姑娘以为写月在因此而怪罪姑娘吗?”雪幻空的眼眸此刻明亮的似乎可以透彻世间的一切。
“难道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吗?”冷玉儿轻轻地叹息,却隐着一丝绝望与悲伤,有时就连自己也是这么认为。
“一些事情早已是天注定,是谁也改变不了的。”雪幻空明月一般的眼眸变得有些暗淡。
外面的天空依旧是湛蓝明净,竹林依旧是清幽静谧,可是红尘滚滚,究竟有多少事情能够置身其外,做一个冷定的旁观者。
“我命由我不由天。”淡淡的吐出几个字,却是泠然的决绝,傲然的落寞。
“我虽现在看不到姑娘的未来,但姑娘也是极其聪慧之人,莫要......”雪幻空移步而去,轻袍缓带随风飘扬,幽幽竹林似回荡着一个极轻极浅,却又极重极深的声音:“慧极则伤,情深不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