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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春天有些焦躁。
纵使把禽舍又往山腰扩建了,可是鸡鸭牛羊仍然急躁不安。
天象似乎有一场大雨要来,虽然茶树才抽嫩芽,就怕这场春雨太久,误了清明那茶叶可就不值钱了。为了出更多的上品,早早地在天晴时候全庄子赶工,就连学舍也放了假。范师傅夫妻两人也饶有兴致地学着采茶,大多都是摘来放到楚家制茶坊里炒了自己喝。
夏然夏晚从睡梦里惊喜过来,睁开眼见到叶氏在旁边,挣扎着翻身坐起来,没有坐稳一个栽头又倒了下去,这下子委屈地哇哭起来。叶氏只好把两个小猪抱到腿边,用暖帕子给两人擦了擦身上的细汗。这几日天气闷的很,没多少风,大家都在议论着天象有些怪异,春雷闷的很,那场雨迟迟未下。
赶在打雷下雨之前,地里的人抓紧时间清理沟渠,采茶育秧。那边的茶罐子都已经准备好了,去年修了枝,今年追了肥,每家每户的收成都比之前采野茶要好上许多。
将将等雨前龙井采回来,老天就跟崩了渠头一样,雨势不大,可一连下了好几日都不见停。
烟波江上,风扯长帆。
大牛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招呼,“回港了,大家赶紧系上蓑笠,把水货给卸下来。”
“大牛——风太大,让大家把船拉稳!”船上隐隐一阵高喊。
大牛高声应了声,“晓得嘞——你们二十个人一队,往南边拉紧,我去那队固住船尾,等定住了把桩子打实,先别松手。”
众人急急往自己的队伍跑去,油蓑也不要了。直接顶着竹笠整齐有序地抓到纤绳,一字排开,吆起了号子。
过了好一会儿,风势小一些了,雨虽然还哗啦啦下着,到底不像刚才那样架不上云梯。茶棚里的叶青岩吊着的心不由松了下来,赶紧招呼自己这帮长工上前去帮忙。这些都不是在船上做过活的,刚才出去也只是添乱。
等到一众人加入到大队伍里,船上的楚明泉,后面的大虎二虎这才跟着搬货的工人下了船。
“这雨下得这么大。你们过几日再去铜陵吧,不然水路不好走啊。”叶青岩吩咐人赶紧拿上干布上来,递给前来的几人。
楚明泉摇摇头。“天太闷了,我怕拖两日船舱里的海货全都闷死,腌鱼价钱太低,不划算。铜陵这家刚开张不久,打的就是新奇海货。那里的菜田还没出收成。船上的菜蔬瓜果还得一同运过去。”
叶青岩纵使有些担心,不过楚明泉一向对水路有把握,他也不好再阻止,“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家里怎么样?孩子们还好不?等这边稳当了让孩子们也来玩。”
提到家里的孩子,楚明泉脸上有了笑意。“都好,下半年夏然夏晚蹦字了,璟哥儿现在跟纪先生学着呢。杭城那儿船队他也在上面磨练,有纪山在,我放心的很。还有亭玉快到说亲的年纪了,就是我家的小朝秋一天到晚呆不住,想着要出门跟我出海打渔呢。呵呵呵。”
叶青岩多年未见李氏,以前家里开着铺子。离不开人,岭南那么远,根本去不了。等回了杭城,家里生意又差了很多,正焦头烂额的,除了写书信托人带了礼,人也没有去杭城。结果楚明泉倒先上扬州,弄了一个天大的营生来。
这一场连绵不绝的雨,一直下了四日,瘦西湖的水位都涨了许多,烟雨蒙蒙,行走匆匆的路人,往来它城的旅客,几乎到了瘦西湖,都听说过新开了一座仙府楼船。
没有固定的位置,逐水而停。
春雨小桥,木舟画栋,才子佳人。在这个春意盎然的江南诸地,渐渐的,仙肴馆这个名号流传开来,似乎其上有数不尽的珍馐美馔,诸多从未见过的奇物海味。
春日的脚步总是匆匆溜走,似乎桃花水泛滥的时候,朝秋只记得言璟哥陪她玩了一日,过后又不见了踪影,隔三差五回家时身上总带着许多伤。
朝秋没有想通缘故,经常拿着好吃的去纪先生家串门,却问不出什么,只是最近连纪先生也出远门了,而且不出意外,肯定又是十几日才回来。
呆坐在山凹竹楼里,朝秋一个人闷闷地想着心事。
爹去扬州了。呜呜呜,扬州啊,逛花楼啊,喝花酒啊……咳,打住。
姥姥最近提心吊胆的,一下子找偏方,一下子又开始问二伯母肚子怎么样,大家原本不紧张的心,反倒被主心骨姥姥给弄乱了。
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时瑞耷拉着脑袋每天按时去上学,眼巴巴地瞅着纪山什么时候回来,他练的那套拳脚都快倒背如流了。
除了每日跟采清打趣一番,似乎日子也就只剩下穿梭在田埂上,挖山兰,摘野菜,编竹篮,没有了言璟哥在一旁,更加不得劲了。
朝秋当然不会跟大家说自己闷的无聊,现在家里馆子开了三座分船,扬州,福州,铜陵都已经开张了。下半年岭南也会开上两座,听爹说,纪先生有意在年底的时候往镐京造一座最大的仙肴馆,只是得等菜蔬瓜田在镐京城外有了收成才行。
这些日子就跟做梦似的,纪先生是个万能的管家,一切的问题经过他手,皆迎刃而解。朝秋有时候也是奇怪,这样一个似乎百晓无不知的人,到底是遇上了什么样的仇家,那样重的伤,每每想起来自己都发颤。
福田里十棵仙果神树长势不错,春花烂漫,那一片片银叶如同羽毛一般,随着整个花田飘摇不定,尤其是一串一串黄豆大的果蕊,如今亦是白色的。
“再有一月就到端午了,希望爹能来得及回来。”青葱柔荑穿过银叶,有雨水落在手心,“那一天就在船上呆着,希望二伯母能放足月最好。”
日子已经到了立夏,庄子里一片绿意荣荣。
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个宁静无比的春日,楚老汉家里头起了矛盾。
秦家频频来催,楚明庚没有动静,那边自然不能说什么。只是秦氏越发觉得自己受苦受累,都快做奶奶辈了,居然还被人指指点点说不守妇道。
迟桂村里经常有秦氏掐腰对骂:“呸,妇道!你们晓得妇道俩字咋写的!老娘没偷人没踩你家的地,哪只眼睛看见老娘不守妇道了?”
嘴上是得意了,结果回了娘家得来的是更多的苛责。
也是楚高氏太急,老二家的采清据说要订亲了。而且男方居然就是那个姜大牛。虽说在楚高氏看来不咋滴,没有嫁到城里当少奶奶的都是差劲的,可人家的婚事自己做奶奶的总不能插手。加上家里还有个整天阴阳怪气的孙女彩翠,平静了许久的楚高氏终于闹起来了。
这事还得从彩翠自己说起。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出了那桩子事情后,彩翠呆在屋里一直两个月,后来磨蹭着出门进城逛。居然就踩到狗屎,帮一个公子捡了一只玉佩。说到玉佩,彩翠又想起之前那次烦心的事,赶紧追上去把东西送还给人家。
结果没成想,那个小厮转而请了她去茶楼一谢。
彩翠扭捏了一会儿,到底抗不住舌灿如花的小厮。亲自送了过去。
结果就这样,一来二去的,频频上城里偶遇。总算给她又碰上两次。
人就是这样,总喜欢把自己家中最好的事情拿出来说,当彩翠提及自家的二叔三叔就是仙肴馆的当家时,不知是那公子有心无心,一来二去的经常让家中小妹来邀请她逛花园。看花灯。
一来没有秦氏在身边提耳朵,二来家里人对她漠视。彩翠乐得清静,等到后来家里头发现她的穿戴变了个大样之后,众人这才疑心了。
桂枝如今肚子放足了三个月,家里事情多,她也不敢再歇着,五嫂那儿天天白眼乱瞟。这也是她帮着洗彩翠的衣裳时,翻出了一方男人用的帕子,而且这几天洗的衣裳似乎都是好料子,从未见她穿过,这才悄悄地问了益财。
益财是长兄,家里秦氏不在,根本没人管弟弟妹妹,自然第一时间就上去追问。
彩翠脸色涨的通红,见这帕子被翻出来,想到定是大嫂嚼的舌,便指着桂枝就骂:“好你个大嫂,居然挑拨我和我大哥的情分,你安的什么心。我这帕子刚绣起来送人的,什么男人……胡说什么,小心烂舌头。”
桂枝急得一脸发白,“我,我没……”她不过是提了提,况且那条帕子确实是旧的,没成想益财就这么冲上去问了。
彩翠胸口嘭嘭直跳,才不管桂枝如何解释,又骂又哭的,反而像是桂枝撺掇益财来教训妹妹一样。
奈何家里的人忽略了很久,这么一来,连楚老汉都知道了。
“这好料子哪里来的?送的?谁会送你个乡下的丫头!”楚高氏立马就气上了,“你娘还在迟桂村!你倒好,这么些日子经常三天两头往城里跑,却原来是勾搭男人去了!”
被戳中了心事,彩翠咬死了嘴不认,“我去城里是认识了郑家小姐,那是我的福分,你们自己想左了。难道就不许我认识几个大家小姐吗?”
楚高氏明显的不信,“就你!有千金小姐会跟你个小丫头一起耍,骗谁呢?还当没人管的了你?你今天要是不说出来,我就把你娘给叫回来,看看你们母女两个什么德行!”
彩翠哭得更凶了,若是有娘在,她还怕家里人反对?人郑公子对她多好,虚怀温暖的。
这样一来反而涨了气,大声道:“好啊,你叫啊,你把娘叫回来!郑公子马上就来提亲了!你等我……我成了少奶奶,你们还敢对我指指点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