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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没有足够的条件去确定是否真的有了一种广泛性的神秘在起作用,导致所有人进入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一刻就被持续影响着,例如木屋外的光亮。就我本人而言,一直被脑硬体监控的义体并没有反馈回异常数据,按照过去的经验,无论是神秘还是正常的病毒,只要对当时的状态产生负面影响,都会提示警报,无论这种影响是针对身体还是针对意识。然而,当我暴露在光亮中时,并没有感受到光亮带来的攻击性。
即便不是神秘,让人们的心理状态产生负面影响的因素实在太多了,无法一一去检测。因此,对于这些幸存者表现出的异常状态,如果没有知情者直接告诉答案,想要弄明白需要许多时间,不过,我们也更加相信,自己等人不会有这样的时间。
虽然不能完全说,我们的出现推动了艾迪的死亡,也许即便我们不来到这座木屋,艾迪的异常也会照常发生,但是,我们的出现和艾迪的死亡撞在了一起,要说幸存者们不怀疑其中的关联性是决然不可能的。一旦将两者联系起来,那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用餐时的气氛相当沉闷,期间老汉姆唯一开口的一次,就是确定了艾迪的死讯。他面无表情地对我说:“艾迪死了?”我“嗯”了一声,小汉姆和诺夫斯基没有太过剧烈的情绪波动,但艾克娜却微微抖了一下抓着汤勺的手,她垂下眼帘,一直盯着自己碗里的拉沙和焖肉,一副没有胃口的表情。
用餐结束后,没有人率先离开,幸存者对我们充满了警惕,但大致也明白,主动权抓在我们的手中。他们对气氛的解读十分敏锐,没有做一些犯傻的事情。否则锉刀肯定会不客气地用拳头让他们明白现在这里谁做主。根据崔蒂的描述,我可以这么推想——即便被冠上了“命运之子”的名头,所遭遇的事情,也让他们自己不得不相信,自己等人中就有这么一个看似大人物的家伙。但在嗅到危险的时候。他们并没有用这个名头当作自己肆意妄为的保护伞,因为过去的经验已经证明,所谓的“命运之子”并不是谁指定的,而是在危机中幸存下来的那一个。
如今。危机已经再一次降临了,艾迪的死是一个警讯,但是对他们而言,敌人并不是藏在暗中的神秘,连我们这些新来者都是不可靠的。而且,一眼就能瞧出拥有专业素质的雇佣兵们,也绝对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
幸存者们无论表现得多么抗拒,但最终还是选择了“识时务”。
锉刀没有安慰他们,她平静地,理所当然地,对沉默的幸存者说:“从现在开始,所有人都呆在这里,不要上楼。不要进房间。”
“我们可以做什么?”诺夫斯基问。
“做什么都可以,也许你可以试试*?”锉刀说了这么一句,雇佣兵们吭嗤地嬉笑起来。虽然被调侃了,换个角度甚至可以认定锉刀是在侮辱人,但诺夫斯基仍旧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样子。我一度觉得锉刀是故意用这种言辞刺激的众人的,如果诺夫斯基动手的话,就会被用来杀鸡警猴,不过。诺夫斯基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锉刀的目光从沉默的幸存者们脸上一个个,没有人站出来反对。当然,我可以认为,这种沉默并不缺乏反抗的成份。不管他们心中的真实想法是什么,至少态度上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性,在他们将那些会惹火锉刀的想法付之行动前,锉刀并没有再进一步压迫。
“不管你们做什么,在没有得到同意前,请留在这个客厅。”锉刀再次强调道:“三餐按照我们的规矩定时解决,睡觉也都没有问题,不喜欢光亮的地方,就自己找个角落,但不要离开客厅,不准回到房间,无聊的话自己找办法解决。”
“那么上厕所呢?”艾克娜插口道。
“看到那几位了吗?”锉刀指着雇佣兵们,说:“你可以随意找一个陪同,但不准离开他们的视线。”
“我们不是犯人!”老汉姆忍不住拍了桌子,“我们有能力照顾好自己!你觉得我们抵达这里前遇到过什么?你们以为在处理这种事情上真的比我们更有经验吗?哼?看看你们做的那些事情,把这个屋子弄得一团糟,你以为那些小伎俩真的能够挡住敌人,而不是把自己陷在这里?我告诉你们,我不想死,更不想因为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死掉!”
老汉姆说到最后,就像是一头怒狮般咆哮起来,大有一言不合立刻拔枪相向的气势。我不确定他这么表现,到底有多少是认真的,还是仅仅是尽可能表明态度,谋取更松懈的管理,但是对锉刀来说,他的表现完全不够力量。锉刀歪着头,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和老头子怒瞪的双眼对峙着,另一边的艾克娜有些退怯地缩了缩,老汉姆的爆发明显影响到的人,似乎只有她一个,崔蒂并不对老汉姆的爆发感到惊讶,只是有些担忧,小汉姆抱着手臂,目光落在木屋外,仿佛已经出神了。
幸存者其他人的表现,就像是将老汉姆孤立了出来。不过,老汉姆仍旧是那副倔强的表情。
“我不需要你们的帮助!”老汉姆一字一句地说。
“抱歉,也许你误会了。”锉刀轻描淡写地说:“我只对自己的团队负责。在确定放任你们的行动不会危害到我的队伍前,你的要求不会得到许可。”说到这里,她的脸色变得相当严肃,也充满了针锋相对的攻击性,在老汉姆再次发作前,她如一头猛虎般扑了上去,不待他反应过来,已经正面掐住了他的脸,转身,按倒,老头儿的脑袋被她用力撞在茶几上,发出脆裂的声音——被老汉姆的脑袋砸中的地方,木头开裂了,那可怕的声音和裂缝让人直抽冷气。愈发显得锉刀的冷酷。受到重击的老汉姆并没有失去意识,很快就挣扎起来,但是脑袋却一直被锉刀按在茶几上,巨大的力量压制得他无法动弹,他想要拔枪。但锉刀比他更熟悉这种玩意。第一时间就捉住他的手腕,施加在上面的关节技让老汉姆发出令人牙酸的惨叫声。
没一会,血迹在老汉姆的脑袋和茶几接触的地方清晰起来,老汉姆终于停止了反抗的挣扎。认命般躺在茶几上。锉刀的下马威突然又迅速,一面倒的交锋结束时,没有人及时拉开两人。艾克娜和小汉姆的脸色都很差,诺夫斯基仍旧是那副低眉顺从的姿态,崔蒂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苦笑着对我耸耸肩膀,她当然明白锉刀为什么要这么做,实际上,这里没人是笨蛋,即便是一副柔弱女性样子的艾克娜,和年轻的格雷格娅,也没有善心发作的表现。
“你们会后悔的,你们没有不站出来,以后也没有人会帮你们。”老汉姆虚弱的声音从锉刀的手掌下传出来。不过,虽然每个人都对“你们”指的是谁心知肚明,但却没有人做出应答。
“听好了,老头子,听好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锉刀冷酷地说:“这是命令。”
老汉姆没有再作声。锉刀从他的脸上松开手掌,离开时将从他身上夺走的双筒猎枪轻轻放回茶几上。老汉姆躺在茶几上喘气,虽然后脑流了不少血,但视网膜屏幕显示。那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口,不过。他想要在短时间内站起来大概也十分困难,因为他此时还处于轻微脑震荡的状态。
“谁还有问题?”锉刀平静的目光再一次掠过幸存者们,半晌的沉默后,她对属下们点点头,径自走向通往二楼的梯子。
经过锉刀和老汉姆的一番交锋,原本就有些紧张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闷了,幸存者们带着秧秧的脸色自寻了地方休息。他们不知道锉刀打算将禁令执行到什么时候,木屋外的环境是如此单调,一成不变,呆在客厅里,处于众目睽睽中,许多打发时间的私人举动都做不了,时间想当然会变得更加漫长。崔蒂最先行动起来,为老汉姆疗伤后,招呼其他人继续玩牌,就像是我们没有抵达前做的那样,其它幸存者没有拒绝,虽然一开始,气氛十分僵硬,但是,在意识到雇佣兵不会突然找上自己之后,渐渐松懈下来。
雇佣兵们当然不会没事去寻这些普通人的乐子,哪怕这些幸存者被称为“命运之子”,我想,对这些雇佣兵来说,他们的多种身份中,类似于“关键要犯”的身份才是最重要的。
锉刀上楼不久就下来了,我看向她,她平静地摇摇头,表示在上面没有找到更多有用的东西。崔蒂开始给幸存者们强制分发保存在地下室里的武器,因为有锉刀的压制,尽管皱着眉头,幸存者们仍旧拿了过去。正常人自然不会在面对未知危险的情况下,抗拒手头持有更多的武器,但是,这些幸存者们的精神状态并不正常。
所有人都呆在楼下等待着征兆的降临,受到脑硬体的控制,我不会因为这种毫无作为的单调而产生情绪波动,雇佣兵们也很有耐性,但是仍旧有人不耐烦了,就算是打牌也无法按捺这种焦躁,每个人,包括他们自己都明白自己在焦躁,如果只是发呆,那没问题,但是,当是有目标的等待时,这种焦躁立刻快速朝四周扩散,不一会,崔蒂和格雷格娅的目光也越来越频繁地朝木屋外和雇佣兵身上张望。木屋外仍旧是如此明亮,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又过了一会,崔蒂终于问锉刀:“我们要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她问出口的时候,幸存者们淤积的情绪稍微有了一些释放,这样的变化是如此明显,由此可见这个客厅中的气氛是何等沉重。
锉刀头也不抬,说:“二十四小时。”虽然没有进一步交流,但我并不反对这个时间限制,这个时限正好契合人体的生理机能,以及此时幸存者们的心理状况,超过二十四时,他们的精神会进一步恶化。而且,最初没有跟他们提起这个时限也是有目的的,这是一个小伎俩,让他们实际坚持的时间,会比他们自以为的更久。
“二十四小时之后还没有变化的话。该怎么办?”格雷格娅有点没话找话地问我。
“那时会强制他们到外面去转一圈,他们不会抗拒。”我轻巧地回答到。
“我们到底在等什么?”格雷格娅有些茫然,“这里有危险,你们都在这么告诉我们,那么。为什么不带我们出去呢?”
“外面同样危险。”我说。“那么,你们也知道,顺着回头路有可能回到正常的世界,为什么你们自己不那么做呢?”
“我……”格雷格娅哑然。抱着脑袋想了一会,看她的情况,似乎包括她在内,幸存者们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情况,其中的原因。其实比他们自以为的还要复杂。他们只是普通人,但是遭遇过的事情都不普通,突然改变的环境和常识,让他们失去了做出决定的能力,尽管他们其中有人还是可以冷静思考的,但是,复杂的思考和单纯的本能却让他们产生了盲点。我一点都不意外,他们会在席森神父消失了那么久之后还呆在这个明显异常的木屋里,完全没有走出去的意思。即便排除神秘。单纯从心理学层面来说,他们会这么做的几率也是极大的。
格雷格娅喃喃自语着“为什么?”这个问题让她有些痛苦,我知道她为什么会痛苦,因为即便她被提醒了自己可以这么做,却无法说服自己应该这么做。虽然在外人看来优柔寡断,但实际上却是再寻常不过的表现,何况,不能排除他们已经受到了神秘的影响——和她交换角色后。在完全相同的因素,包括自我因素和外部因素下。能够立刻做出决定的人一定不是普通的角色。这并非说格雷格娅不合格,而是相反,那样的人才是真正的不合规格,这个末日幻境中活动的人格意识,“普通”还是占据大多数的。
格雷格娅纠结了好一会,这让她的内心不再因为毫无时间流动的错觉而焦躁,不一会,她似乎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刚才说可能?”她指的是,我之前说的“沿着回头路可能回到正常世界”这句话,而我的意思和她想问的一样,这只是一种可能,而并非绝对。
“当然,这里的异常明显是人为的,那些人可能将返回途径设置得这么简单的可能性有多少?”格雷格娅对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了解不多,所以,我换了个角度反问到。她很轻易就接受了这样的说法——如果幕后黑手就是要将他们囚禁在这个地方的话,的确不太可能设置太明显的回归之路,当然,这个问题其实所有的幸存者大概都有所感受,也许没有形成具体的想法轮廓,但是,这种朦胧的感受,成为了他们没有走回头路的原因之一。
我通过视网膜屏幕仔细地观察着这些幸存者们,从已有的数据,描绘着他们进入这里后所有可能进行的心理活动。这并非有具体的需要,仅仅是习惯性地,打发时间一般,自然而然地进行着。反正,在当前情况下,我跟他们一样,并没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不是吗?
“可是你们可以找到出去的办法吧?”格雷格娅的思维再次清晰起来。
“当然。”我明确地回答到,而且毫不怀疑自己可以做到,相信锉刀也是如此。
“那么,你们到底在找什么?”格雷格娅刚问出口,立刻回想起来了,“对了,你说过了,你们来找席森神父。抱歉……我的思维有些混乱,那些光亮让我无法思考。”她这么说的时候,对光亮的抗拒也越加严重,整个身体都缩进了阴影中。
“还有一个原因。”我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希望能够传递给她更多的力量,“等待,也是为了确定回去的路。我们给了自己,也给了那些藏在幕后的人二十四小时的时间。格雷格娅,要有耐心。”
格雷格娅反手盖住我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掌,微微点点头。感觉不到时间变化,太过明亮,沉闷的气氛,无所事事等等,所有的因素都在煎熬着这里的每一个人。对我来说,自然是无效的,锉刀的小队是专业的,能够很少地缓解自己的心理和情绪,不过,幸存者就没有这么淡定。老汉姆暴躁地推开纸牌,在客厅中来回踱步,没有人劝话,似乎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似的。
其实,在这些烦躁的人中,我觉得还会有一个——这是个对我而言十分重要的人,可是她的确不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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