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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仪音素来是说到做到的性子。
追秦默这事如此,学医之事亦如此。
学医术一事,在同秦默讲之前,她就已经想了好一阵子了。而徽娘之事让她愈发下定了决心,行走在外,光靠宁斐的保护是不够的,定要学几分伴身的技能才行。
所以,自从那日从薛府回来,她便成了太医署和御药房的常客。
安帝本就允了她自由出入宫城的权利,再加上她得宠帝姬的身份摆在这里,出入太医署和御药房当然是畅通无阻,无人敢质疑。
而太医署的太医们和御药房抓药的内侍们,这几天全在公仪音面前混了个脸熟。
太医署的太医们要负责宫里宫外所有主子们的身体状况,稍微有个头疼脑热就要亲自出诊,平日里自然也是忙得够呛。
公仪音虽然有特权,却也不想他们为难。再者,说是学医,她其实更想学的是药理,因而找了本前代伟大的药学家李振所撰的《本草纲目》细细研读起来,遇上不懂的,再去太医署里找太医问个究竟。
日子这么充实地过了几天。
这日,公仪音刚从御药房拿了些药材回来,在院中仔细研究。她一手拿着《本草纲目》的书卷,一手拿着御药房的药材细细比对着,时不时放在鼻端轻嗅两下,目光端凝和沉稳。
夏日渐渐过去,空气中也有了几丝秋高气爽的气息。微风轻轻拂过公仪音轻拢于脑后的青丝,一缕秀发在她鬓边微漾,和暖阳光下有种令人惊心的美。
阿灵站在一旁痴痴看着公仪音,不由看呆了去。
公仪音看了一会,觉得有些累了。放下手中书卷和药材,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转身间正好瞧见阿灵呆呆地站在一旁看着她,不由失笑。
“阿灵,你看什么这么入神?”公仪音笑问。
阿灵这才回了神,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道,“婢子觉得,殿下这些天似乎又变美了些。”
“是么?”公仪音莞尔一笑,伸手抚了抚自己光滑的面颊。
这几日学了几分药理知识,便活学活用,在泡澡时加了几位美白养颜的药材,偶尔也会让厨娘按照自己的吩咐做几道药膳来,莫非这短短几天便有了成效?
一想到这个可能,公仪音干劲愈发足了。
又看了一会《本草纲目》,方才吩咐阿灵将石几上的药材和书卷拿回房去,自己则信步走到凌霄花架下的秋千上坐了下来。
此时正值凌霄花花期,绿叶满架,花枝伸展,一簇簇亮橘色喇叭状的花朵缀于枝头,迎风飘舞。
公仪音在秋千上微微荡着,透过满架凌霄花的缝隙看向天空,密密匝匝见只看到一星半点碧蓝的天空。
荡了一会,阿素从房中走了出来,看见公仪音在凌霄花架下,走过来笑道,“殿下,可要婢子帮您推这秋千?”
此时公仪音的目光却正落在院中,那太白山石砌成的假山下一汪碧色清泉中,几尾红色的游鱼正摆尾游得欢快。
公仪音唇角含了一抹笑意,眼中兴致勃勃看向阿素道,“阿素,去取些鱼食过来。”
阿素应一声退下,很快,手中拿了一小碟鱼食过来。
公仪音走到清泉旁,看着清澈如许的泉水和欢快游曳的鱼儿,愈发来了几丝兴致,想着反正是在自己院中,掀起裙角蹲了下来,目光灼亮地看着鱼儿四下游动。
她伸出手放入清凉的水中,水中游鱼先似被吓了一跳,四下逃窜开来,然而见等了一会也没动静,又摆着尾游了过来,在公仪音手指四周打着圈圈。
公仪音玩心大起,动了动手指,荡起一圈圈的波纹。好不容易镇定下的鱼儿又是一惊,慌慌张张又游开了去。
“殿下,鱼儿都被您吓跑了。”阿素在一旁轻笑出声。
公仪音亦是笑意莹然,伸手从阿素手中的素瓷碟中取过一些鱼食投入清泉之中。鱼儿在假山底下钻来钻去,很快被鱼食吸引,纷纷围拢了过来,摆尾抢食一派欢快。
公仪音又投喂了几次,这才心满意足地拍拍手站起身。
阿素递上帕子给公仪音擦了擦手,问道,“殿下接下来想做什么?”
公仪音眯了眼看向碧蓝的天空,心中微微叹气,怎的几天过去了,秦默那儿也没动静?
见已近晌午,想了想吩咐道,“先传膳吧。”
用过午膳,公仪音来了些困意,和衣在窗旁的软榻下躺了下来。清风穿窗而过,温温柔柔拂过公仪音的面颊,宁静和舒适,公仪音很快进入了浅眠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听到阿素在叫她。
“殿下……殿下……”
恍惚间,她睁开了眼,果然看到阿素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怎么了?”她揉了揉眼坐了起来。
“殿下,秦九郎派人来找您了。”阿素道。
公仪音眼眸一亮,脑中登时恢复了清明,“来人现在何处?”
“在前院处候着。”
公仪音一听,本想起身过去,只是身上实在是乏力得很,又刚起尚未梳洗,想了想道,“带他过来吧。”
阿素应一声退下,一面叫了阿灵进来服侍公仪音梳洗。
等到公仪音梳洗得差不多了时候,阿素也带了来人过来了,在门外道,“殿下,人已带到。”
“进来吧。”公仪音挑帘到了外间,便看到莫子笙在阿素的带领下走了近来,不由一奇,“子笙,是你?”
莫子笙冲她抱拳行礼道,“莫子笙见过殿下。”
“你们九郎叫你过来找我,有什么事么?”公仪音走到他面前问道。
莫子笙笑了笑道,“关于薛公的案子,九郎查到了一些线索,不知殿下可否有空过延尉寺一叙?”
“真的?”公仪音眼神亮了亮,面露喜色道,“方才我还在想为何九郎那边迟迟没有动静。”她看了看身上的女子常服,本想换成男装,只是心中雀跃,想着要见到秦默便一刻也等不了了。想了想也懒得换衣衫了,看一眼莫子笙率先朝外走去,“走吧,别让九郎等久了。”走到一半,突然折返身子看向莫子笙,歉意道,“子笙,麻烦你在这等我片刻。”说着,急急匆匆进了里间。很快,又走了出来,眉眼间一抹亮色灼人。
“走吧。”她这才定下心来。又看向阿灵和阿素,“你们就待在府里吧,我去去就回。”
阿灵和阿素应了,送公仪音一道出了府,目送着她上了延尉寺来接的马车,方才转身进了府里。
延尉寺来的车撵直接由莫子笙驭车,公仪音在车内坐了一会,眼眸转了转,朝向车外开口道,“子笙,你们九郎这几日在忙什么?”
莫子笙笑了笑,“殿下这几日在忙着查薛公遇害的案子。不过……”他顿了顿,眼中一抹流光闪过,“九郎这几日经常提起殿下。”
公仪音偷笑两声,清了清嗓子道,“他提起我做什么?”
莫子笙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说是从前殿下在延尉寺的时候帮了不少忙,可惜现在您不能以行走身份继续待在延尉寺了。”他一本正经地说完,目视前方,仿佛煞有介事的模样。
只是心中窃笑,以九郎的性子,就算再思念殿下也不会挂在嘴上让他们听到的,不过,既然殿下问起,他替九郎把心里话说出来,也不算说谎吧。
听了莫子笙这话,公仪音微微有些羞赧,垂首静默片刻,心里却有些许犹疑,以秦默那清冷淡漠的性子,当真会将想她的话挂在嘴边吗?
疑惑间,牛车已驶到了延尉寺门口。
莫子笙将车停住,恭谨立在一侧替公仪音挑起车帘。公仪音下了车,朝他感激地笑了笑。
门口守卫的衙役虽不大认识公仪音,但秦默身边的莫子笙还是认识的,行了个礼便放他们进去了。
莫子笙带着公仪音轻车熟路行到听松轩,在院门处定住,朝公仪音行了一礼道,“殿下请进去吧,属下就带您到这里了。”
公仪音眼眸眨了眨。
属下?莫子笙是秦默的属下,以往见到他,都自称在下的,今日怎么突然自称起属下来了?
不过,疑惑归疑惑,心中还是泛起一丝甜滋滋的滋味,朝莫子笙笑笑,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秦默正坐在不远处松林间敞亮的小轩里自斟自饮,月白色的素袍在阳光下泛着晶钻般的光芒,神情清冷雅致,似高山上千年不化的霜雪。
公仪音翘了翘唇,欢快地走了上去。
听到脚步声,秦默抬眼看向他,浅笑流光,“阿音,你来了。”说罢,伸出指节分明的手指指了指对面的席位道,“坐。”
公仪音整了整衣衫,依言在他面前坐下。
秦默静静打量了她几眼,唇边一抹浅浅笑意,“阿音,这几日可好?”
公仪音本想点头,忽而玩心一起,双手托腮,明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面前的秦默,一脸幽怨的神情,摇摇头道,“不好。”
秦默眉一挑,凝视着她是笑非笑道,“为何?”
公仪音眨了眨长长的睫羽,紧紧凝视着秦默的面容,却不说话。
秦默轻笑,嘴角的弧度愈发大了些,“莫不是对我思念成疾,导致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眼中中的柔光似一汪深深的湖水,直让人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公仪音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看着她眼波笼雾,桃腮芷红的模样,秦默眼底的神色幽深了几分,本想直接说正事的心思又沉了下去,微眯了眼眸朝公仪音招招手道,“过来坐我身边。”
公仪音“嘻嘻”一笑,脚下却不动,只道,“阿默,这是在延尉寺,你收敛着些。”感受到秦默身上的气息沉了沉,公仪音忙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来递给秦默。
“这是什么?”秦默看一眼面前精美的锦盒,眼波微闪,“这是什么?”
公仪音又将锦盒朝秦默推了推,“你心心念念的发簪呀。”
秦默轻笑一声,伸手拿起锦盒打开一看,目色微亮,将里面那支翡翠竹节碧玉簪拿出,拿在手中细细把玩着。
他的手指莹白如玉,在碧绿竹节簪微光的映衬下愈发显出羊脂玉一般的洁白滑腻。
他唇角微勾,看向公仪音道,“不如阿音替我簪上?”
公仪音嗔他一眼,眼波盈盈一转,无奈起身走到他身后,接过他手中的簪子,将头上的小玉冠摘下来,用手指轻轻梳了梳,灵巧地将竹节簪换了上去。束好发之后,又仔细端详了片刻,这才心满意足地抿了抿唇道,“好了!”
说罢,就想退回坐席上去,不想手腕却被一只手抓住,不由脚步一顿,回身诧异看去,“怎么了阿默?已经替你束好了。”
秦默拉着她道,“就坐我身侧便是。”
见他这副黏人的模样,公仪音不由失笑,抿了抿唇在他身侧坐下,将小玉冠递到他面前,笑道,“阿默,你近来怎么越发粘人了?”
秦默手指在几上轻叩,一本正经道,“阿音魅力太大,我怕被人拐跑了,得看紧些。”
“贫嘴。”公仪音嗔他一眼,正色道,“对了,薛公的案子……”
说到正事,秦默也收了脸上的玩闹之色,沉吟片刻道,“我让人去暗中调查华韶班中各人的情况,发现一些可疑的地方。”
“什么情况?”
“华韶班之前是在扬州一带活动,三个月前才来了建邺,班中之人多为无父无母的孤儿,被韦立群收到华韶班中教授一些唱戏的技巧以糊口。因其排练的戏曲带着扬州那边的风情,建邺百姓和达官贵人颇觉新鲜,因而最近在城中开始渐渐火了起来。”
公仪音沉吟片刻,看向秦默不解道,“这么看来,也并无不妥之处?”
“我让人查了班中所有人的底细,发现有一个人的来历有些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公仪音侧了头好奇问道。
“我的人只能查到他进入华韶班之后的情况,在这之前,此人就像一张白纸,什么消息也打探不到。”
“什么?”公仪音吃了一惊。秦默所掌握的情报暗探势力,从他遍布全城的商业据点和暗卫分布来看就可见一斑,在这样庞大的情报网下,居然还有人的信息查不到?
这只能说明,此人背后一定有值得深究的东西,否则不会如此大费周章隐瞒自己的过去。
“这人……是什么人?”
“只是班里一个普通的杂役,数月前华韶班在进京的路上遇到的。韦立群见他孤身一人心生怜悯,就收到了班中给了他一个安身立命之处,平日里做一些整理道具打打下手等杂事。”秦默语声缓缓,不紧不慢地将查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那……我们是不是去会会这个神秘人?”公仪音眸光微动,提议道。
“好。正要等你来一同过去。”
说着,秦默起身站起,又将公仪音也给轻轻拉了起来。
两人整整衣衫,一同出了延尉寺,坐上车撵朝薛府驶去。
“薛公的尸体现在放在哪里?”公仪音同秦默一道坐在车上,听着耳边车轱辘的转动声,沉吟片刻出声问道。
“暂时放在义庄冰冻着,虽然知道薛公是死于噬心散之毒,但罗老头那边还未找出具体毒是怎么摄入薛公体内的,这几日正在仔细检查。”秦默回道。
公仪音微微一惊。
罗叔的验尸能力在整个建邺都是数一数二的,连他都查验不出中毒方式,那这凶手下毒的手段究竟有多高明?
一想到这,公仪音好不容易晴朗的心情又变得乌云笼罩起来,秀眉紧蹙,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
“别担心。”秦默见她沉下去的面色,出声安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先会会这个神秘人再说。”
行了一段时间,薛府到了。
两人一起下了车,门口守卫的衙役见是秦默,忙上前行礼。秦默点点头吩咐道,“去将韦班主和常夫人请到大厅去。”
“是。”衙役应声退下。
再次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公仪音不由有些唏嘘,蓦地生出一丝物是人非的感慨来。
刚行到大厅,门口便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公仪音转身一瞧,原来是薛静仪搀扶着常楹过来了。两人都是一袭素衣,身姿清减了不少。许是因为要见客,常夫人略略施了粉黛,但仍遮不住面上的憔悴之色。
两人走到秦默和公仪音面前行了个礼,语声中带了些嘶哑。
常夫人微红了眼眶,抬头看向秦默,眼中焦灼之意浓浓,“秦寺卿,不知我杀害我夫郎的凶手,可有线索了?”说着说着,声音似有些哽咽。
秦默点点头,“夫人节哀顺变,我今日前来,正是为了发现的一些线索而来。夫人请放心,延尉寺一定会还薛公一个公道的。夫人身子虚弱,不如先落座吧。”
常夫人点点头,在薛静仪的搀扶下走到一旁的席位坐了下来。
公仪音担忧的目光落在她俩身上,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安慰。恰好此时,薛静仪扶着常夫人落座,目光不经意间抬头看来,正好与公仪音担忧的眼神撞上。
看到公仪音眼中的忧色,薛静仪苍白地扯出一抹笑意,示意她不用担心。
公仪音这才稍稍放了心,同秦默一道,立在厅中静静等着韦立群的到来。
没等多久,韦立群步履匆匆在衙役的带领下到了前厅,面上一派惶恐焦急之色,冲着秦默行礼道,“小民见过寺卿。”
秦默微微颔首,“韦班主不用多礼。”
韦立群讪讪一笑,看着秦默斟酌着开口试探道,“不知寺卿此时唤小民前来,可是薛公遇害一案有进展了?”薛公案一日不破,他们就要作为嫌犯呆在薛府,班中那么多人都等着吃饭,这几日却半点进项也无。如今又没了生意,班中之人愈发人心惶惶起来。韦立群这几日忙着安抚众人的情绪,忙得是焦头烂额,终于等到秦默过来,自然怀了无限的希望。
“想向韦班主打听个人。”秦默淡淡道。
“寺卿尽管问。”
“贵班中可有乔毅这个人?”
韦立群一愣,狐疑地点头道,“有。莫非乔毅……有什么不妥?”
“他什么来历?”秦默面上神情依旧清冷无波,眸中神情并无半分波动,倒让韦立群愈发惴惴起来,当下也不敢隐瞒,忙不迭道。
“乔毅是我带着韶华班在来建邺的路上遇上的,当时他倒在路边奄奄一息,似乎饿了很久的模样。小民不忍心,给他喂了些东西,他便醒了过来。小民见他孤身一人又无处可去,看上去还算老实,便将在留在了班中做些杂役的活。怎么,难道……薛公之死同他有关?”韦立群小心翼翼问道。
秦默抿唇沉吟一瞬,又问,“那你可知他从前的身世?”
韦立群摇摇头,回忆道,“他刚进班里的时候,小民曾经问过,他说他无父无母无儿无女,孤身一人了无牵挂。小民怕勾起他的伤心往事,又见他做事勤快,便没有再多问。”
“去把这个乔毅叫来。”秦默冷冷道。
“是,小民这就去。”韦立群连声应了,急匆匆退了下去。秦默眼风一扫,示意门外的衙役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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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的卷名,妹纸们都没有从字面意思上去想哟,这个案子,第一个死的是轻絮,真正的凶手是廖清风,我的章节名里,其实就隐射了轻絮是因廖清风而死的意思。23333,姑娘们脑洞都很大,不过没有想到这一层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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