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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仪音颇受圣宠,重华帝姬府的建造自然花费了大力气,不光美轮美奂,而且奢华精巧。
譬如,光沐浴这事,府中就特意在聆音园后方辟出一处,修盖一座华美大殿,殿中有白玉砌成的浴池,专供公仪音沐浴用。
阿素的手脚颇为麻利,很快便安排妥当来请公仪音过去。
殿中开雕花小窗数扇,有助于殿内通风散热,夏日风来,满殿清凉。公仪音沐浴之时,必有数名女婢立于窗外,以防有人从窗户处私窥。
走进殿中,迎面一道巨大的雕花嵌金丝海棠花梨木十八扇屏风,绕过屏风朝里走去,穿过重重自房梁处垂下的素色纱幔,便能看到位于大殿最里的白玉浴池。
浴池中部,立有两根白石柱,柱子顶部托起莲花形的白石盆,从帝姬府后引来的温泉活水不断从中心涌出,再由莲瓣式的盆缘泻下,形成细巧急密的微涡涟漪,环转涌荡。
浴池底部是镌满鱼龙花鸟的浮雕纹饰,千变万化,难以名状。一旦池水漾动,满池的鱼纹花影也随着水波轻轻荡漾,就像活过来了一般。
浴池四角均安放着一只纯银铸成的镂花香炉,燃香缕缕升起,让殿中香温氤氲,安逸适体。
公仪音微微嗅了嗅,轻笑,“今日这浴汤中,加了杜衡,甘松,柚叶和白兰吧?”
阿素笑答,“殿下真是好手段,次次都能被您猜中。这几样药草都能去污去晦,是婢子特意吩咐下去的。香炉中燃的是凝神的沉水香,有利于您夜晚的安睡。”
公仪音唇畔笑意加深,显然对阿素的安排十分满意。
她褪去身上的衣衫,沿着浴池处的台阶缓缓走到池中,“你去外头候着罢,我先泡着。”公仪音将浴池中倾洒的兰花瓣缓缓拨至胸前,轻声吩咐。
“诺。”阿素应了,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公仪音靠在浴池壁上,双目微阖,让全身都放松下来。
今日一天,从身到心,可真是累坏了!
跟秦默那人打交道,当真丝毫不能放松,不然,一个不小心便会被抓到破绽。
有好几次,她撞上秦默那清亮的眼神,那样的明晰洞彻,仿佛什么都瞒不过他一般。
不过好在……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来了。
公仪音睁开眼,长长地舒一口气,将身子沉到水面下,一阵暖意传遍全身,顿时觉得五脏六腑里的凉意被尽数驱散,人也精神了不少。
不管怎样,她已成功迈出了第一步。她狭了墨瞳,眼中露出志在必得的光芒。
秦九郎,这一世,你只能成我的人!
泡了一会,公仪音觉得全身都舒畅了,出声唤了阿素和阿灵进来。
待两人伺候她沐浴完,又用过晚膳,公仪音早早地上了床。
毕竟,明天又有一场“硬仗”要打。
夜已深,月光如水般倾洒在人间,偶尔有凉爽的晚风从半开的窗户缝中漏进来,吹动床榻四角上悬着的镂空银球,轻轻打着转。
这一夜,公仪音闻着银球中散发出的淡淡玉兰清香,睡得格外安稳。
并且,自重生以来,第一次没有再做那些关于前世的梦。
翌日清晨,公仪音是被阿灵在门外轻声唤醒的。
她费力睁开朦胧的双眼,望一眼窗外,外头晨光熹微,似乎时辰尚早。
公仪音抬手揉了揉眼,呢喃出声道,“再让我睡一会。”
“殿下……”门外的声音停了停,很快又响了起来,“您今日还要去延尉寺点卯,若是再不起,便来不及了。”
公仪音一听,忆起今日还要去延尉寺,顿时睡意全无,慌慌张张从床上一跃而起,声音中带了一丝晨起的喑哑,“进来吧。”
阿灵和阿素端着黄铜盆和洁面用具,推门而入。
早晨的风,带着清新的湿意,从门外徐徐吹了进来,吹起公仪音身后的发丝轻舞。
新的一日,又开始了。
公仪音换好衣衫,在阿灵和阿素担忧和不舍的目光中出了帝姬府。
驴车驶过安尚门,行到延尉寺府衙门口。
公仪音下了车,低声嘱咐了黎叔几句,转身朝延尉寺府衙大门走去。
门口守卫的衙役似是得到了吩咐,朝公仪音作了一揖,“可是宫行走?”
公仪音愣了愣,方才反应过来这衙役口中的宫行走是自己,忙点了点头。
“荆司直吩咐了,让卑职带您过去找他。行走,请随卑职来。”
今日天气依旧极好,阳光清和明媚,温柔地倾洒下来。延尉寺中遍植草木,绿树成荫,光影动荡斑驳。虽已到春末夏初,倒也不觉炎热。
偶有衙役形色匆匆从身边走过,离得近的都会停下脚步,冲公仪音行过礼再走。
公仪音微笑着应了,心中颇有些好奇。
难不成她来延尉寺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了?也不知是谁吩咐下去的,不会……是秦默吧?莫不是他昨日见自己断案入神,生了爱才之心?
公仪音喜滋滋地想着,一抬头发现自己已到了荆彦办公的地方。
衙役领着她进了房门,行过礼后便退下了。
荆彦合上手中的卷宗,站起来绕过凭几,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
“无忧,你来啦。”
公仪音笑着同他打了招呼,在荆彦对面坐下。
她清亮的目光在荆彦面前堆放的数十份卷宗上掠过,抬头看向荆彦好奇道,“荆兄,不知我日常需要做些什么?”
荆彦指了指面前摊开的卷宗,“喏,帮我复核这些有疑点的案件卷宗。”
公仪音看着面前卷宗上密密麻麻的字和批注,不由一阵头大。
她是来追驸马的,不是真来办案的……
要知道,成天看这些,对她追秦默可半点好处都没有!
她伸手随意翻了翻,看着荆彦笑得灿然,“荆兄,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行走,这复核一事,事关重大,让我做的话,着实有些惶恐啊。”
荆彦不以为意,“怕什么?你昨儿那案子,不是查得挺好的吗?还是说……”他顿了顿,一挑眉头,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眼眸中闪过些许波动,“你来延尉寺,其实另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