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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一婷见小虎满头大汗,一边掏出面纸來帮他擦,一边埋怨着萧子矜平时太惯着孩子。说他平时学习的事情对小虎约束少,在吃喝玩乐方面倒是经常提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花样。不过她的抗议立即被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否定了。埋怨归埋怨,看到他们父子开心的样子,沈一婷也漾起了满满的幸福感。任由萧子矜一条胳膊抱着小虎,一条胳膊揽住她。
感受着一家人这样亲密的姿势,她觉得安心多了,她想到也许到了冬天,到了下雪的时候,萧子矜还可以用他那款大大的风衣将她和小虎都裹在里面,她还可以把冰凉的手伸到他怀里,听他抱怨的调侃着,然后她就开心的窝在他怀里笑的直发抖。她还想,也许那时候,他们真的就不止三个人了。除了兔巴哥爸爸,大白兔妈妈,小黑兔宝宝以外,或者还有小粉兔,小蓝兔……
直到进了牛扒城,萧子矜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赶忙安排了沈一婷和小虎坐下,嘱咐他们先点餐,自己到一边去接电话。他听到电话的那头的声音似曾相识,刚要开口询问,对方却先开了口:“是萧先生吗?……我是蒋忠诚的母亲。”
萧子矜怔了一下,快步走到牛扒城的玻璃走廊上,对着光洁的玻璃外一片繁华的街景,礼貌的回应了一句:“阿姨您好。”
“萧先生,你现在有空吗?我有事想跟你见面谈谈。”
萧子矜看着餐厅里正在忙着点餐的沈一婷和小虎,犹豫了一下:“我现在有事,阿姨,能不能明天?”
“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就一会。”蒋母显然有什么急迫的事情。
萧子矜沉默了一会才终于说:“好吧。”
萧子矜回到餐厅里慌称公司里有急事,帮沈一婷和小虎点了餐付了帐后就要离开。
沈一婷本來已经点好了家庭套餐,却因为他的缺席要改换双人套餐,心中略有不快,见他起身要走,从后面一把拉住他的手。什么都沒说,只是稍微使力,想表达一下心里的不满。
萧子矜愣了一下,笑着重新坐下來搂着她的肩,轻轻摇了摇:“怎么了?”
沈一婷手里捏着菜单,侧过头问他:“晚上什么时候回家?”还沒等他回答,赶忙补上一句,“不许太晚。”
萧子矜听她这话和语气,心里说不出的乐。原來听别人说,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嚷嚷着“你给我滚!”的时候,那关系肯定还仅仅停留在恋人阶段。可当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吼着“你给我回來!”的时候,那关系毫无疑问已经朝夫妻方向发展。
他喜欢这种改变,心中漾起一阵浓浓的甜意。从前跟尹浩然,老炮他们几个老同学一起出來玩,到晚上总是老炮的老婆最先打电话來催,然后老炮就老老实实的答应着早点回去。那个时候,尹浩然总会调侃几句,说老炮“妻管严”,“沒出息”之类。可后來尹浩然也有人催了,每次挂上电话总是一脸为难的跟大家说:“真烦,我家女人又催我了……”
可谁都看的出,尹浩然那句话多少有矫情和炫耀的嫌疑。那个时候,抱怨“妻管严”的工作转移到萧子矜身上,两个有家的人和一个“流浪汉”凑到一起,不知道是有家的人该笑话流浪汉的孤独寂寞,还是流浪汉该笑话有家的人早早的禁锢在围城里。
不过现在他觉得,自己这流浪汉的帽子总算该脱了,有眼前这女人在,他再也不是原來的“编外”人士了。
一直來到和蒋母约好的地点,就在医院后面的一间小茶馆里,一个偏僻寂静的角落,店里的装饰古朴又简单,从墙壁和门外招牌的颜色來看,这家店可能已经开了许多年。平时萧子矜很少來这样的地方,竟然有些压抑和拘束。
蒋母已经点好了茶和两盘点心,看着萧子矜就座,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耽误你时间了。”
萧子矜赶忙摇头:“沒有,阿姨,有什么事您说吧。”
他早晨就已经知道了蒋忠诚的事,惊讶之余却沒有听沈一婷说起这些,他知道她的工作地点和蒋忠诚那边是紧挨着,这么大的消息她不可能不知道。不过既然沈一婷不提,他也自然沒有问。
“萧先生,我今天确实有件重要的事……”蒋母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一块手帕裹住的硬硬的东西,轻轻的放在桌上推给萧子矜。
他疑惑的看着那包东西,一时间竟沒有明白蒋母的意思。
“我想这次忠诚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了……其实从前忠诚在戒毒所的时候,每个月花费都很大,那时候我每天都接一堆零工來做,后來发现仍然不能抵住所有的开销,于是我几乎隔一个星期就去血站卖一次血,我想,只要他能改邪归正,我怎么样都可以……”蒋母声音很低沉,倦容和病容交杂着,眼睛红红肿肿的,显然才哭过不久,“不过后來我觉得自己实在撑不住了,有一天我去卖菜收摊回來的路上,包里的钱被几个小流氓抢了,当时我觉得绝望极了……”
萧子矜记得自己那时候把卖掉小阁楼的钱送去给蒋母的时候,在她家门外等了很久,直到天都黑了,他看到一个瘦削的中年女人提着一个空空的菜筐,蹒跚的从远处走过來,头发也乱了,衣脚脏了一块,连胳膊上也擦破了皮,狼狈而透着凄凉。他当时愣住了,直到那女人拿出钥匙去开蒋忠诚家的那把大铁锁,他才恍然意识到那就是蒋忠诚的母亲……
“你当初给我们家送來那笔钱的时候,倘若不是在那一天,也许我都不会收的。因为我明白忠诚一直放不下恨你的想法。后來他从戒毒所出來以后,我也一直沒敢告诉他你來送钱的事,我说是一婷给的,当时忠诚很激动很高兴,也许他觉得一婷还是记挂着他的。那时候他忽然对生活充满信心,他说想好好工作,自己办公司。我当时觉得很欣慰,毕竟忠诚经历这么多事,能真正走上正途不容易。在这个社会,很多时候沒有背景和关系,会处处碰壁的。”
“再后來刚來丽港的时候,忠诚干劲很足,后來他听说一婷也來了,曾经希望两人能联手把公司搞起來。这个想法其实他一直都沒断过,直到发现一婷和你在一起了。我想他的心很难再回去了。他说现在的愿望就是让我过上好日子,不过我知道我这身体,撑不久了……所以,萧先生……”
萧子矜听到这里赶忙插口说:“阿姨,您直接叫我萧子矜吧,我从前和蒋忠诚算是校友,我在您面前是晚辈。我也确实曾经仗势欺人。不过我真沒想到蒋忠诚会吸毒,会退学……可能我从前考虑别人的地方太少,优越感太强了,但是这些真的不是我的初衷……其实,其实我当初就是想让一婷做我女朋友,真的沒有其他的了。”
蒋母点了点头,仿佛对从前发生的事相当无奈,浅纹纵横的脸上苍白依旧:“我明白了,萧子矜,从前的事多说也无益。谁也不能回去重來一遍。忠诚这次是真的灰心了,他这次之所以会走这步棋,很大原因是觉得自己除了我这个妈以外,也许沒人再关心他了,他想用这最后的机会实现让我享福的承诺……他真是个傻孩子,他已经进过戒毒所了,如果这次因为诈骗罪进了监狱的话,他这一辈子恐怕都沒有再重新开始的机会了。”蒋母把桌上的手绢包裹的东西敞开來,原來是一块玉雕的佛象,表面光华柔和,色泽保持的相当好,透着皎洁滑腻,“这东西是忠诚的爸爸留下來的,是蒋家传了好几代人的东西,在最艰难的时候我都沒舍得卖,可是现在的情况,如果忠诚都不能平安,那要这个传家宝有什么用?……萧子矜,我知道也许你不稀罕这些,可就算你也对从前的事还有点愧疚也好,对现在的境域满足而好心施舍一次也行,求你能帮帮忠诚,就这一次,最后一次……因为在丽港,我们母子俩真的沒有什么人可以找了……”
萧子矜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憔悴的母亲,她眼中隐隐的有一丝希望的火苗,直直的盯着他。灼的他不得不将眼神移开:“阿姨,不是我不帮,但是这不是小事,也许是您太看的起我的能力了,如果蒋忠诚真的构成犯罪,受到惩罚恐怕是无法避免的,别说我也不过如此,即使我有通天的本事恐怕也沒用。更何况这些是他自己选择的,即使我可以帮他担保,帮他请律师,以他的性格,也一定不会接受的。”
蒋母一直沉默的看着他,眼里的光泽逐渐变暗,慢慢低下头,半晌,才重重的点了点:“是啊,他是不会接受,他这孩子,把自尊看的比什么都重……看來,也许如果沒有我这个妈,他现在完全可以按照他的计划,继续办他的公司,沒有任何包袱,也不用想着赚更多的钱來让我早点享福……”
“这和您沒关系,很多道路是他自己选的,相反正是因为您一直支持他,他才能坚持挺过來。”萧子矜想尽力去安慰蒋母,其实对于他來说,从小父母就不在身边,在他的印象中,很少有和母亲长期相处的概念,以至于他觉得蒋忠诚唯一比他更幸福的地方,就是有一个真正愿意用全身心去疼爱他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