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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大惊小怪的做什么?我瞌睡都被你给吓跑了。”叶照清皱眉瞧了柳儿一眼道。
柳儿一双眼睛瞪的圆圆的,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脸,结结巴巴道:“小姐,你,你的脸……”
“我脸怎么了?”叶照清疑惑的伸出手来在自家脸上摸了一把,却没摸出什么,她疑惑的瞧了柳儿一眼道:“你去拿镜子来!”
柳儿颤抖着应了一声,忙转身去拿镜子,却不小心被椅子给绊了一下,摔了个四仰八叉。
“你瞧瞧你,怎么这般毛手毛脚?”叶照清走上前去,伸出手来将柳儿搀扶起来,语重心长道:“我又没责备你什么,你跑这么快做什么?不会慢点?”
柳儿却完全没有听清楚叶照清都说了什么,她低着头,双眼发直的盯着叶照清握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想要甩开,却没勇气。
叶照清此时终于算是清醒了,也发现了柳儿的异常,她放开手皱了一下眉头,道:“柳儿,你到底怎么了?”
“小姐,你,你自己看吧!”柳儿转身飞快的拿了一面铜镜过来,举在叶照清的面前。
昏黄的灯光里,一个影影绰绰的美人儿脸出现在镜子当中。
没什么不对啊?
叶照清眨巴眨巴眼睛,凑近了去看,这才发现自己原本白皙的脸蛋上出现好几个红疙瘩,额头上也有。
就是这个吓着柳儿的?
她伸手摸了摸那些疙瘩,心想肯定是这两日太过劳累导致上火,这没什么过两天就会消下去的。
“柳儿,这没什么的,过两天就好了。”
听了这话,柳儿却是十分震惊:“小姐!这,这难道不是天花?”
“天花?”叶照清顿时失笑:“你想哪里去了!这怎么可能是天花!”
她自己本身就是大夫,如何不清楚天花是个什么样子?又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感染上呢?
就算是柳儿与慕容慎,她也一直都小心防范着啊!
“啊?不是?”柳儿闻言一呆,紧跟着当即松了一大口气:“奴婢刚刚过来,一下看到小姐你脸上出现了这些斑点,以为是那个,吓死奴婢了……”
“你也太大惊小怪了。”叶照清闻言微微一笑,对着柳儿吩咐道:“好了,我去沐浴了,你将我的换洗衣裳拿来。”
“是,小姐!”柳儿定定神,应道。
“你别疑神疑鬼的了。”叶照清瞧见她的样子,不由的叹息一口气道:“我不过是这两天有些累了,上火所至,明儿个你去熬点绿豆百合汤给我喝。”
“是!小姐!”柳儿闻言眼中顿时出现一抹羞愧,忙点点头转身退下。
叶照清无奈的摇摇头,进去沐浴去了。
等沐浴完出来,她再次照了照镜子,发现经过热水的浸泡,她脸上的那些红痘越发的大了,看起来的确是有些吓人。
也难怪柳儿会误会。
叶照清忍不住好奇,伸手自己给自己把了个脉,然后惊讶道:“一切都好好的啊?”
柳儿正从外头抱着叶照清的换洗衣物进来,看到她给自己把脉的样子不由一怔,忙开口道:“小姐,刚刚那些都是奴婢胡乱猜测的,您别往心里去。”
“这我知道。”叶照清听了这话微微一笑,抬眸瞧了柳儿一眼道:“好了,衣裳放下,你快些去休息吧!”
“奴婢不累,还是伺候您更完衣再去吧!”柳儿摇摇头,道。
叶照清瞧她一眼,也没坚持。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一大早,叶照清尚且在睡梦之中便感觉到有人轻轻的摇晃了自己一下,她一睁开眼便看见柳儿正在床边,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汤。
“小姐,绿豆百合汤熬好了,您起来喝一碗再睡吧!”
叶照清睁着迷迷糊糊的眼看了一眼那汤,张开口喃喃道:“太烫了,你先放在一旁,等凉了再叫我。”说着,闭起眼睛翻了个身再次睡了过去。
柳儿转头瞧了瞧窗子外头日光大盛的天色,眼中出现一抹忧色来。
想了想,她将手中的托盘在桌子上放了下来,转身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慕容慎便一脸凝重的从外头走了进来。
“太傅大人!你来看看吧!小姐从昨晚上睡觉前便有些不对劲,今儿都这个时辰了,她还没睡醒。”柳儿跟在他身后,满脸担忧道:“奴婢实在是害怕,不知道小姐她到底怎么了……”
慕容慎闻言沉着脸道:“昨晚上就不对劲了,那你怎么直到现在才来禀报?”
这语气有些严厉,柳儿闻言身子瞬间颤了一颤。
她有些羞愧的道:“太傅大人,是小姐说她没事的,再说,都那么晚了……”
你一个大男人不好出现在女子闺房之中吧?
这句话,她只敢在心里想,却不敢说出来。
“迂腐!”慕容慎闻言转头冷冷的瞧了柳儿一眼道:“是你家小姐的命重要,还是这些劳什子名声重要?若是有一天,因为你的犹豫,真的让她出了事的话,你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赔的!”
柳儿听了这话瞬间如遭雷击,是啊!她只想到了慕容慎不方便来,却没有想过万一因此耽搁了小姐治病的良机怎么办?
一丝后悔瞬间在心中升起。
慕容慎说完那句话之后便不再理会柳儿了,他的目光盯在床上那依旧睡的昏天暗地的女子身上,走过去在床边坐了下来。
由于叶照清是背对着床沿睡的,慕容慎看不到她的脸,也就看不到柳儿形容的‘无比吓人’的红痘,他伸出手来,在叶照清睡穴轻轻一点,然后将她翻了个身。
终于,叶照清脸上,额头上那些红痘终于出现在了慕容慎的面前。
柳儿也胆战心惊的瞧着,不由的伸出手来紧紧的捂住了嘴巴,她没有看错,这些红痘比起昨晚上更多,也更大了!
慕容慎伸出手来,在叶照清的额头上轻轻的抚摸了一下,手指尖划过那些红痘,他转头瞧了柳儿一眼,问道:“这些红痘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就昨天晚上!”柳儿闻言忙答道:“小姐一直都好好的,快要睡觉的时候,她说要沐浴,让奴婢去准备洗澡水,奴婢答应了,等回来之时,小姐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奴婢将她叫醒,就看到她脸上出现这些红痘了。”
“昨晚上,可还有别的人进过这里?”慕容慎闻言沉声问道。
“应该没有!”柳儿听了这话,摇摇头道:“奴婢是站在楼梯口喊小二的,喊完便回来了,这期间的确没有人进过这里。”
“你没看到并不代表没有。”慕容慎闻言脸色变得很难看:“这世间多的是高手让你看不到他们的行踪。”
柳儿听了这话,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什么意思?太傅大人,你的意思是,我家小姐她,真的有可能……”
“我只是猜测,并未证实。”慕容慎打断了她,摆摆手道:“好了,你去打一盆洗脸水来。”
柳儿闻言却站在那里没动,神情有一丝迟疑。
“怎么,你还打算让我亲自去?”慕容慎见状脸色瞬间一冷:“还是你担心我吃了你家小姐?”
“没有!奴婢怎么会那么想呢?”柳儿闻言尴尬一笑,忙转身退下了,不知道是心慌意乱还是怎么的,在踏过门槛的时候,她差点又摔了一跤。
慕容慎瞧着她毛毛躁躁的样子,眼眸立刻沉了沉,他有些怀疑,只靠柳儿一个人真的能照顾好叶照清么?
她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等这件事情了结以后,他得帮叶照清再找一个贴心的丫头了,必须得是个聪明的。
柳儿可不知道只这短短一瞬间,慕容慎便想好了取而代之的人,她打了一盆清水,一路疾奔回来,在堂屋里道:“太傅大人,放哪里?”
“端过来吧!”慕容慎道。
柳儿只好端着水盆来到床边,放在了地上。
“去取手巾来。”慕容慎道。
柳儿依言取来,可是不等她询问,慕容慎便伸手从她手中拿了过来,在水中打湿了,拧干摊开,一手拿着,轻柔而又小心的替叶照清擦拭起脸来。
柳儿长大嘴巴站在一旁,十分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半响之后,在她终于鼓起勇气要说奴婢来吧的时候,慕容慎忽的将手巾扔给了她,道:“好了,都撤下去吧!”
这就,擦完了?
柳儿愣了一下,才乖乖的伸手接了毛巾,端起水盆退了下去。
屋子里,慕容慎低头瞧着叶照清沉沉的睡颜,眸光深沉。
柳儿进来之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她忍不住轻轻咳嗽一下,待慕容慎回过头来之后,她才轻声问道:“太傅大人,我家小姐什么时候可以醒来?”
“她太累了。”慕容慎眼睛不离叶照清左右,沉声道:“天花像是无形的压力一般压在她的心头,是个铁打的人都会承受不了的,让她多睡一会儿吧!”说着,便站起了身。
柳儿闻言顿时急了:“太傅大人,可是小姐脸上的红痘怎么办?您不找个大夫替她诊治一下么?”
“我相信她。”慕容慎听了这话,反问道:“难道你不相信你家小姐的话?”
柳儿顿时不吭声了。
慕容慎道:“她说自己不是得了天花,那就不是。”
柳儿愣愣的,已经忘记反应了。
慕容慎抬眸瞧了柳儿一眼,终于忍不住道:“你家小姐不是让你熬绿豆百合汤么?快去啊!多熬一些,争取让每一个人都喝到。”
他说的每一个人,是包括那些守在暗处的侍卫的,人都是血肉之躯,没人是铁打的。
那些人要是倒下了,就没有人保护他们了。
他是无所谓,可是叶照清怎么办?
“哦,好。”柳儿听了这话,呆愣愣的瞧了慕容慎一眼,转身退下了。
慕容慎没有离开,就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等着叶照清醒来。
……
叶照清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面她又成了安宁,才十二岁的安宁郡主。
在那一年,她十分敬爱的外祖母与世长辞,去世之前足足在病榻上躺了三年,整个人瘦的只剩下了骨头,躺在床上连手也抬不起来,再也没有办法抚摸她最疼爱的外甥女了。
那种外祖母临终前的悲切时隔十几年再一次涌上叶照清的心头,她站在空旷的房子里,拼了命的朝着外祖母扑去,可是场景一换,她却又出现在了父亲的书房里。
“安宁,你说你该不该罚?”年轻威严的父亲冷着脸坐在书案后,沉声道:“你一个郡主,应该学的是你母亲那一套相夫教子,可你去却学什么医术?这是女儿家该学的么?”
说着,手中的戒尺狠狠的在桌子上拍了一下。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对了,那一年外祖母去世,她吵着闹着要学习医术,父王不同意,还将她叫去书房里狠狠的责罚了一顿,当时她是怎么反驳的?
当时的情景,叶照清记得很清楚。
面对暴怒的父亲,她显得很平静:“父亲,贤妻良母这种事情,是深刻在女人骨子里的,女儿不用学,将来出嫁自然而然就会!何必还要为此浪费时间?至少女儿学习医术,日后可以救死扶伤,也算功德一件。”
“我堂堂怀王,还需要你来积累功德?”听了这话,父亲不怒反笑:“小小年纪,说起嫁人来面不改色,这就是你娘教你的规矩?也不怕人笑话!”
“这有什么好笑话的!我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去学医术,这样的话,外祖母也不至于走的这样早!“
怀王听了这话一愣,不由深深瞧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身形消弱,但却神情倔强的女孩子,一时说不出一句话来。
”父王!您就答应安宁吧!您放心,安宁只是去看一些医书,不会乱来的!“小小的女孩子见父亲不说话,生怕他不答应,忙忙的又开始哀求了起来。
怀王深深的凝视她一眼,忽然便从书案后站起了身,猛然一把拉起了女儿的手,沉声道:”走!父王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怀王有些神秘的一笑。
等到了那里,安宁才知道,父王带她去的,居然是太医院的书库。
”你看看!“怀王伸手从一个书架上抽出一卷泛黄的书来,扔在叶照清面前,道:“这是十三年前,禹州雪灾爆发的瘟疫,当时死的民众数以万计,去救援的大夫也死伤无数,直有二三百之多。”
“这是乾州三年前的旱灾,也爆发了瘟疫,死伤无数百姓,去救治的大夫也不幸罹难数十人。”叶照清还反应不过来,怀王又伸出手来将另外一卷厚厚的书卷扔到了叶照清的脚下,一字一句道:“父王给你看这些,只是想告诉你,大夫并非是万能的,学会了医术,你也不一定就能救治得了天底下所有的疑难杂症!”
“就比如你外祖母,你以为父王为她请的那些太医就不是顶尖的大夫么?”怀王沉声道:“可面对病情,他们一样束手无策!醒醒吧孩子!即便你真的学习了医术,你也不能救治你外祖母的!”
安宁低着头,看着脚边父亲扔来的一堆书卷,她慢慢弯下腰去,捡起最靠外边的一本。
打开来,却发现那是一卷记录郴州爆发天花的案卷,短短一个月内,几乎一座城的人都死绝了。
“安宁!你听到父亲的话没有!你给我放弃学医,好好的呆在府中,哪里也不要去!知道么?“耳边怀王的声音还在继续,可安宁的心却瞬间被案卷中一个记载吸引住了。
”父王,这个李成岳是谁?“安宁忽然抬眸问道:”八年前,郴州爆发天花,李成岳自告奋勇,发明了以毒攻毒的法子来破解天花,最后为什么又失败了?“
听了这话,怀王的脸色猛然一变,猛的一下子将那本书从安宁的手中抽走,暴怒不已道:“你问这个做什么?那李成岳已经死了!被千刀万剐死的!”
“什么?为什么?”安宁听了这话,一瞬间就吓白了脸。
“还能怎样?他居然提出了以牛痘种在人身上的法子来预防天花,你说可笑不可笑?经过他的手,郴州的老百姓又多死了一千人,你说他该不该杀?”
安宁听了这话,震惊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了!你不要问这么多!”怀王伸手将那卷卷宗扔回书架上,慌不择路的拉着女儿离开了那里。
可他并不知道,今日所见所闻的一切,在当时还幼小的安宁心中埋下了怎样的种子。
最终,怀王到底还是不敌女儿的纠缠,答应让她学医了,当日父女俩一起去太医院看案卷的事情也被怀王抛掷到了脑后,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安宁已经偷偷一个人再去太医院的书库,将那卷郴州天花的案卷偷了回来。
……
叶照清醒过来的时候,外头的天已经黑了。
屋中一灯如豆,她努力的翻身坐起,这才发觉床前还坐着一个人。
慕容慎,他怎么在这里?
“你醒了?”慕容慎毕竟浅眠,一听到动静立刻便醒了过来,待看见叶照清已经坐起身之时,他总算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你看起来好多了。”
“是么?”叶照清闻言,想起柳儿的异常,不由的伸手抚摸了一下脸蛋。
“不好了!太傅大人!客栈外头又聚集了不少的人!”却在此时,柳儿猛然奔进来大声喊道。待看见叶照清之时,她登时喜出望外:“咦,小姐!你醒了?脸上的痘印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