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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歪身子靠在他的怀里,吮吸着淡澈清冽的梨花香,呢喃道:“我是不是很坏,逼着你去救不想救的人了。”
茫茫夜色中,春雨淅沥,缠着凋零玉兰,一地冷香。
胸膛微收,他轻声道:“别胡思乱想,他会没事得。”
我如日久酣醉猛然初醒的酒客,在他怀里上窜了窜身子,搂着他的脖子道,双目相对莹光清泠:“如果你不想救,那就不要勉强自己了。”
漫过悠长暗戚的回廊,寝殿里灯火繁华,烛火在他眼中划过迷离的弧迹,“瑶儿,在你的心里我是你的什么人,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而冷眼旁观吗?你说得没错。我确实不想救他,可你想救他,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将我放在床榻上,伸手去解我的衣带,衣襟被水浸透那个带子早已活着水凝成个湿漉漉的团子,如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絮,费了他好半天功夫才解开。宽大暗红的内侍袍子下,被雨水濡湿了的寝衣紧紧地贴在身上,他吩咐紫诺备了干爽舒净的寝衣和绢帕,却让她退至一边自己撩起裙袍拿了绢帕过来要给我擦拭身体。紫诺在一旁抿嘴偷笑,我羞赧冲着他轻咳了一声,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海棠色帕子僵在半空,他的眼珠一转瞥了紫诺一眼,她急忙收敛起笑容敛衽道:“奴婢告退。”只是抬头的瞬间,细黛的眉角尽是飞扬的笑意。
我略带赧色地低头凝着榻上的湿痕道:“把你的床弄湿了……”
肩上一凉他已经撩起了寝衣,正握着帕子在汲水,“只要有你在身旁,让我睡冰块都甘愿。”顿了顿,被他从身后抱住,气息温热辗转在耳畔:“可我怎么会舍得让你睡冰块呢?”
腮颊微烫,仰起身子倚靠在他怀里,笑道:“你什么时候学得油嘴滑舌得,还是向来如此,不过今天才让我听到这些甜言蜜语。”
腋下被戳了几下,痒得我浑身酥软没了力气完全瘫在他怀里,边呵呵笑着边讨饶着:“我不敢了……”挣扎躲避间侧身仰倒在榻上,他顺势压在我身上,几乎与我鼻翼相抵。双目交汇,墨色浓黑的瞳孔里只有我长发披散的影像,彼此气息绵长交融,沾染了彼此的体味。
腰上被紧紧箍住,他吻住我的唇,由轻吮渐渐深入,夺走了我全部的呼吸仿若要将我吸入他的腹中。长发凌乱绞缠着修长英壮的胳膊,感觉到他的身体渐渐变得炙热,便伸手去解他的衣带,解到一半突然被他握住了手,已离开了我的唇,眼眸中似蕴藏着喷薄欲出的妖娆光火,与他极力克制的紧绷的身体极不相符。
外裳脱落,他拥着我翻了个身,伸手盖住我目光晶莹而好奇的眼睛,声音粗噶:“睡觉。”
在他手掌唇角微弯,乖顺地靠在他怀里,“好。”
半梦半醒,似听见窗外飒飒响,雨声滴碎荷声。他沉睡的轻鼾声响在耳边,却像徐徐燃着的安宁香催人入眠。我的心一阵儿如烧的滚烫的熏笼被填的满满得,一阵儿又如被抽了芯儿的蜡烛,空落落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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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起来,拉开轩窗,恍然发现已是六月里了,春光渐老,连窗外的杏树也已绿叶成荫。
晨风徐徐吹过,掠起衣袂翩跹,他从身后搂住我,久久未语。我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道:“笙哥的案子我昨天已想出了些眉目,今天我们正好可以兵分两路。”
“嗯。”他慵懒地应了声,将下巴搁在我的头顶再不做声。
我继续道:“韦曦遭人暗害,父母也已不在人世,留下阿若一个孤女纵有叔伯回护也终究不如血缘至亲。这个时候若能得秦王纡尊降贵亲去抚慰,于情于理都可暂且安抚洛阳权贵,让他们知道大唐必定会公正对待此事,断不会暗自作亲疏远近之分。”
他侧首凝着我,我微笑迎视:“当然,若能派身边得力能干之人前往韦府助阿若料理韦曦身后事,也是再好不过。”
阳光从窗棂透进来,细密的一束一束,每束里头无数细小的金尘,打着旋转着圈。他久默未言,我以为生气了,转眸看去,却见他面色沉凝道:“昨日见你疲累险些昏倒,我也不好多赘问些什么。但有几点可疑之处希望忆瑶能预先向我解释清楚。”说话间已松开了我,慢慢踱向九珠梨木花台,伸手拂了拂轻燃的香雾,淡淡道:“箫府虽比不上离宫戒备森严,但也是堂堂内史令府邸,有险恶之辈劫持王妃,于公于私萧笙都应立即唤护卫前来护驾。我所询问,傅合清恐言多有失并不肯多做叙述,只托词当时心惊意惶乱了方寸许多事记不得。但就周围环境所勘察,并未有大规模械斗痕迹,我想萧笙就算自信能胜过韦曦也断不会拿你的性命开玩笑,放着护卫不叫,眼睁睁看着你被刺客带走。”
我深吸一口气,平静道:“那是因为韦曦以傅合清性命相要挟,若要叫人来便立即杀了他。”
世民颌首,观其侧面浮光莹澈,被晨光勾勒出极舒和的线条:“那么,在韦家后苑萧笙助你脱险之后,韦曦已然逃窜他为何还要紧追不舍。按说这个时候他最应该做的就是守在你身边,难道他就不怕中了对方的声东击西之计再次陷你于危难。穷寇莫追,更何况你们已经知道了三番四次劫杀于你的人是韦曦,那个时候最应该做得是快速离开那个危险之境,回来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该怎么处置他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轻轻拨开的珠帘翩然垂下,有千万种心思流淌漾过,于我却只剩一声叹息:“世民,你不要再问我了。再问下去也只能逼得我对你说谎。”
他回头,袍角拂过镌刻着麒麟纹的熏炉,“知道这一次我为什么愿意救萧笙?”
“那是因为你在离宫前让紫诺告诉我,你要去看望萧大人。你明知道萧瑀那个时候就跟我在一起,等于婉转地告诉了我要去找萧笙。虽然也许在你的心里他的位置仍在我之上,但你已经不愿意为了他而来骗我。那天晚上发现你们在画舫内幽会,我确实动了杀心,从前我生怕杀了他会被你记恨上一辈子,一直存了这个心思却始终不敢动他分毫。但那天,我心中所想就算将来被你记恨,我也认了,总好过时时看着你们藕断丝连好像我才是那个夺人所爱棒打鸳鸯的恶人。被宇文士及察觉出来了,他跟我说,你和萧笙之间从未有过两厢情愿的男女之情,萧笙自始所恋之人只有德卿。不然,你们尽早可以远走高飞了,何必蹉跎至今日。这话从任何人口中说出我都不会相信,除了宇文士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愿意拿自己妻子的清誉来为别人开脱。”
我转身对上他的视线,“他说得没错,是我一厢情愿地苦恋了笙哥多年,他的心从未属于过我,他至今未娶也不是因为我。”唇角一凉,有泪水悠然坠下,别人怎会猜到那是终身之憾,曾经他爱过的,与爱过他的,早已与他阴阳两隔,无论何种弥补也唤不回已逝的亡灵。
“我不求你待我如他一般,只求你能对我坦诚。”他的声音如珠落玉盘,响在空旷的寝殿里,回音阵阵。
我知道他一直都对当年致他泾州战败的事情有所怀疑,认为凭我之力不可能将事情做得如此滴水不漏。直觉告诉我,事过境迁他仍未彻底忘怀当年之辱,如此逼问肯定是心里有了猜想,或许他已想到我和笙哥之间有把柄落到了韦曦的手上,或许并不完全明了具体是何事,但隐约已将之同当年联系到了一起。毕竟这场景是何等相像。像陷入了迷途,被沿路摇曳的枝叶迷蒙了眼睛,我该告诉他吗?若说了眼前这个笙哥的真实身份,将牵连出许多陈年旧事,少不得将什钵苾也扯进来。我当年之所以咬定了是我一人所为,并不仅仅是为了给笙哥脱罪,一个思念前朝的罪名虽重,却也重不过通敌叛国。况且眼前局势如此晦暗不明,若要将从前的事再翻出来会不会火上浇油。他真得能心胸豁达至斯,在明了真相之后还能履行诺言帮我救出笙哥哥。可若我避重就轻,将突厥就交抹了去……睿智如他,真得能在他面前做这样的隐瞒吗?
不,我不能说。我不能为了打破我们之间的猜忌芥蒂而冒这样的险。
我摇头,他的目光陡然暗戚,我掷地有声道:“我确然无法做到坦诚相对,但你扪心自问,若你我异地而处你便能对我做到坦诚相对了吗?世民,你今天能站在这里堂而皇之地质问我,是因为你是胜利者,你的身后有大唐王朝正值鼎盛的权柄。我知道说什么在你听来都像是狡辩,我不勉强你,笙哥我自己来救。”说完便挽起臂纱越过他往外走,胳膊一紧被人拽住,一声无奈的叹气传来,甚是无可奈何的意味:“你方才说兵分两路,我去韦家,那么你呢?”
凝着光洁冰滑的地面出了会神,“我去找姑姑。”见他眉毛微拧似是不赞同,便说:“有很多事情你并不方便出面,况且那日不辞而别我也该去向她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