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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浅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想的,愣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只觉得满嘴苦涩的滋味儿。他定了定神,看着面前冷冷的盯着他的裴元,心下徘徊,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是真的吗?”
裴元扯了一个冰冷的微笑,平时最是温和不过的人却带上了一些让苏浅看了都觉得不想再看见的嘲讽:“怎么?舍不得了?”
言下之意,早干嘛去了。
苏浅想了想,很坦诚的认了:“说舍得是假的。”他有点解脱一般的笑了笑说:“既然事实已定,那也只能这样了。”
说罢,苏浅顺着美人靠舒舒服服的倚了下去,半支着颌。莫雨的屋子说不上多么华丽,顶多一个齐整,偏偏苏浅就有本事一坐一倚之间便让觉得满室生辉。他笑道:“这样也罢,回长安的做个走马章台的纨绔子弟也是不错。”
他说完,咬着下唇想了想以后醉生梦死的生活,自觉十分有趣:“我记得我在平康坊附近还有个私宅,添些美人收入其中。春观梅雨,夏赏百花,秋览落叶,冬觅雪踪,又有美人相伴,红袖添香之乐……届时请师兄来做客,还望师兄莫要嫌弃。”
裴元看苏浅张口就来,神情清浅自在,怕是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又想到那来万花谷中住了一段时日的那个千娇百媚的平康坊前花魁牡丹娘子顿时觉得脸都黑了。
正常人难道不是应该为自己如此遭遇而郁郁不得志吗?再怎么也该口不能言暗自伤心个几日啊?怎么他师弟这么争气立马就想要去长安过逍遥日子了?
简直是师门不幸。
苏浅随意弹了弹衣袖,越发的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
“你能如此想,甚好。”裴元淡淡的说了一句,竟然是一副全然无所谓的样子,收拾了随身物品就走。
见裴元走了,莫雨站在一旁也用一种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苏浅,看得他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
苏浅挑眉道:“难道少谷主此时才发现区区雍容华美世间难寻?”
莫雨直接无视他这句话:“你当真不在意?”
“在意什么?”苏浅语调很慢,显示出一股由心而出的漫不经心。他回问道:“我的终究是我的,不是我的哪怕争到最后也不是我的。”
“争到最后未尝就不是你的。”莫雨意味深长的说:“可不争就一定不是你的。”
“多说无益。”苏浅嚯的一下站起身往外走去,没想到刚出门就看到一抹白影直愣愣的往他身上撞,他看见了却无法做出反应,直接被那白影砸得后退了两步。直到这时苏浅才看清楚这一团白影是一只雪貂,雪白雪白的毛,豆黑的小眼睛像是也撞晕了一般的愣愣的看着他。
苏浅才想说什么,目光的尽头就急匆匆跑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个彪形大汉,他怒冲冲的冲苏浅喊道:“唉!前面的!愣什么楞!赶紧抓住那只小畜生!”
“哦。”苏浅应了一声,俯身就抱住了那只有着长长的身体的雪貂。那白毛团也不知道反抗,木木的给他抱着,一双小眼睛还是呆呆的看着苏浅,任由苏浅怎么抱着他都不反抗,乖得简直邪门,两条腿挂在苏浅的手臂下面像根粗胖的面条一样晃荡晃荡的,看着都觉得有意思。
那一帮子人急吼吼的冲过来,看见苏浅抱着的雪貂就是一愣,直念叨:“邪乎了,这小畜生不是谁都不认,凶得很吗……”
“凶?”苏浅微微一笑,伸手揉了揉白毛团的头,这小家伙乖巧的发出吱吱声,一副色授魂与的样子。
“怪怪……”领头的那个定神一看苏浅眼睛就直了,‘怪’了半饷愣是没说出下一句话来。
苏浅微微一笑,也不跟他们多说什么。提着雪貂的脖子后头那块油皮,转身与莫雨说:“我逮着了你新衣裳的毛领子,你该如何谢我?”
莫雨看着那只被粗暴的拎着也不反抗的雪貂——尤其它还露出一副‘洒家这辈子值了!’的表情,颇有些头痛的皱了皱眉,不耐烦的说:“送你了,赶紧带走。”
苏浅也不客气,把雪貂往脖子上一围就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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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之间一个月过去了,苏浅把那毛领子也给养熟了,此时恰好是冬天,苏浅就获得了一个自带体温的活物毛领子X1,还是能够自动拆卸的,进屋就麻溜的松开围得紧紧的身体,挂在苏浅的肩膀上,绿豆似地小眼里面大概能整合成一句话——“洒家这辈子值了!”。
裴元在此处盘衡了一月,此时年关将近,他也该回万花操持事物,而不是陪着苏浅在这恶人谷据点消磨时日。
裴元正着人整理东西,恰巧苏浅掀帘入内,原就俊雅雍容的人穿着一件白色的华丽的外袍,毛茸茸的领子外翻,露出里面猩红的内衬。夹杂着金银丝线绣着的大朵大朵和衣物同色的牡丹盛开在袍角,只在行动之间能够微微看见那花纹反射出来的微光,有一种不动声色的雍容骄奢之态。
苏浅慵懒的抱着雪白的貂,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他的食指上戴了一个八宝指环,衬着那只比雪貂毛还要白上几分的手便让人觉得耀眼得很。他见了裴元正收拾东西,鸦青的长眉微微扬起,凤眼看过来的时候,那种因为不能习武而越发明显的那种矜贵的气度扑面而来,令人忍不住呼吸一窒。
裴元纵然是与苏浅熟识许久,却也忍不住一愣。
“师兄要走?”苏浅抱着貂落了座,有一下没一下的抚弄着怀中雪貂顺滑的皮毛,漫不经心的说道。
裴元看着他的做派有心有训斥,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他有些生硬的说:“你不随我回谷?”
苏浅眨了眨眼,缓缓一笑,道:“我意气难平,还是缓缓再回去吧。”
裴元看着他横看竖看也没看出来哪里意气难平了。
“说实话。”
“我在华山山腰置了个宅子,圈了一块温泉,正适合休养生息,我打算去住上一段时间。”苏浅说罢,又想了想添了一句说:“我已着人收罗四方美人,师兄若是有空不妨前来一晤。”
裴元的脸都快黑了,难得的没有理会苏浅,转身就走,连行礼都不要了。
苏浅见状吩咐道:“着人带着行礼追上裴先生,护送其回万花谷后再来复命。”
暗中自有影卫应声而去。
苏浅被裴元确诊后的第三日,这一队影卫便到了他身边。有几名是万花谷派来的,有些是长安苏氏派来的,万花也就罢了,苏氏一族消息确实是很灵敏,但是若无这一队影卫,苏浅能在恶人谷据点好好活到现在?
少逗了。
恶人谷强者生存,连莫雨都不例外,他自然也是。
哦对了忘了说,苏浅正式投入莫雨旗下当了个赤脚大夫,不过平时就看见他作威作福指挥着影卫干着干那,也没见他怎么动手看病,反正官方说明是养伤,但一般苏浅就很拽的跟闻讯而来求医的人甩一句:“懒得看,滚。”
这一句话惹毛了多少人。
不过也没办法,谁让丫背靠大树好乘凉,后面站着一队影卫,想动手的目前还没有能够一打多还能赢的存在,一个个被影卫群殴打得没脾气,只好看着这个大爷在据点里作威作福人神共愤简直不能忍。
又三日,苏浅在美婢狡童的环绕下登上了特制的马车,马车角上挂着的金铃在皮毛上一晃一晃的,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金铃一晃一响的时候,总算在年关到临之前到了纯阳。
苏浅坚持着下了马车,纯阳终年大雪不化,寒风凛冽,苏浅突然想到近一年前他来此处之时,恰逢少年得志,神采飞扬,不过一年的时间,他却突然觉得自己老了许多似地。
他其实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回万花谷。
有一句话他没有骗师兄——他确实意气难平。
从以前的风吹雨打雷打不动起来习武,到现在快走几步都懒得慌,乍然间全幅生活被打乱,全然失去了所依靠之物,说他没有心中郁郁才是假的。去年的时候他还能穿着单薄的春衫在纯阳宫外策马疾驰,现在却只能披着厚厚的披风抱着暖炉缓步而行,那时候扑面寒风只觉得痛快肆意,现在呢……彻骨阴寒。
苏浅抱着暖炉坐在迎客亭中眺望着远处的风雪,四周的挡风的皮毛被影卫放下,挡住了大部分的风雪,正当他出神之际,忽闻有人厉喝道:“无耻之徒还敢踏上纯阳宫地界!”说罢,一声金器之声自迎客亭另一侧响起,剑光森冷,刹那间就到了苏浅眼下,再一秒便要卷上他喉间。
苏浅并不慌忙,一手自拢袖中弹出,从从容容的端起面前热茶缓缓而饮。只见那剑光只得近身,只听见‘叮’的一声,霎时寒风大胜,迎客亭一侧挡风的皮毛被掀得乱飞,却又很快的安静了下来。
苏浅一口饮罢,抬眼望向那个剑器被几把乌光剑挡得严严实实的人,微笑道:“清衡道长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来人正是当初苏浅无意随口得罪了的那个据说纯阳宫辈分超级高的清衡道长。
苏浅不在意并不代表别人也不在意,对清衡来说苏浅随口污他名誉简直是奇耻大辱,虽然后来也缓过来并不特意寻仇,但是却也有些不服之心——他在纯阳地位超然,自然都对他毕恭毕敬,苏浅这种随口污他名誉之人他谈不上憎恶到了极点,却也没喜欢到哪里去。他也知道苏浅武功不弱,刚刚一剑更多的只是示威,未曾有绝杀之心。
清衡道长冷一声一拂长袖,几个影卫的乌光剑被他一并拂开,他冷冷的看了一眼苏浅,道:“与我比斗一场,往事皆过。”
苏浅一愣,真觉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道士定然是和他有仇。
他不开心,自然也懒得让别人开心。连话都懒得再说,他随手端起了石桌上绘着山河的茶杯,低头抿了一口。
斟茶迎客,端茶送客。
苏浅连茶都懒得给那牛鼻子上,周围影卫自然眼观鼻鼻观心,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不知何时外头的风雪已停,一片萧瑟冷清,万物寂灭。苏浅看着外面,突然觉得此身亦如此情此景,终于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慢慢地伏在了石桌上。
世界陷入一面昏暗。
作者有话要说:嘘……别说话……大家都不要留言……我怕我受不了直接弃文了……
给这文弄个CP简直是我最大的败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