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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的眉眼旋即弯成一道细月:“没错,正是花含笑。此人酷爱钱财,若要买他的毒,必得以高得不能再高的价格相购才可,这世上有闲钱的人挺多,可既有闲钱买毒药又有谋反之心的人却不多,想要知道他把毒药卖给了谁并不难,只要奉上足够的钱财,花含笑定会如实相告。若是普通人前去询问,这价钱无论如何都不能低于一万金,自然,少将是奉皇命调查刺客的来历,不计较这些钱。不过小的与花含笑私下有些交情,小的倒是可以帮少将这一个忙……少将看着给点就好了……”说着,他朝刘云影伸出五指,随后平摊开手,指尖微微往掌心勾了勾。
刘云影面对着一脸谄媚算计的仵作,哼了一声。转身离开牢房。
“少将!这可少了整整五千金……”
仵作不知死活的追上他。
刘云影反手拔出佩剑敏捷的往后一刺,刀锋不偏不倚从仵作的臂上划过,顷刻割出一道伤口。
虽未伤及性命,但这一剑还是将仵作吓得不轻。
“忘了告诉你,本少将与花含笑私下的交情也不浅!”刘云影冷冷一笑,不缓不慢的将佩剑放回鞘中。
回到侯府的时候,已是翌日清晨。
送慈仿佛知道他要回来,天还未亮便在侯府大门外候着他。
“天冷,你不必起这样早。”刘云影看着她笑了笑,将披风卸下递过去。
送慈小心翼翼的接在手中,见他回来很是高兴:“早膳都备好了,少将吃过后再歇息。”
“不必了。”他穿过厅堂,径直往后院走去,“我是回来取东西的,过会儿还要到刑部去。”
送慈皱了皱眉头:“少将已经好几天没睡过好觉了。这样下去……”
“江淮一日不太平,我便一日无安稳觉可睡。”刘云影截断她的话,言语间带了些宠溺。“你不必担心我,好好在侯府待着,替我照顾花草!”
“可……”
“你难道不听我的话了?”
“不是……”送慈垂下脑袋,旋即不再说话。
但刘云影离开侯府的时候,还是拗不过她,手上除了拿着一只笛子外,还提着送慈备好的食盒。
“少将记得要吃。”
“好。”他骑在马上。行出一段后回身看她,送慈依旧站在侯府外。盯着飒爽的英姿目不转睛。
他心中忽的一暖,对她露出一个甚少可见的笑容。无关权谋心计,无关年少盛气,这个笑容里,是他想表达的最真实的感情而已。送慈跟着他不过半月,然而这段日子来,他没一个好觉睡,她何尝不是。
那双红肿的眼睛也曾隔着重重围墙陪伴他熬着多少日子,他告诉过她不必这样,可她说。他对她这么好,她不能知恩不报。只是她身为奴婢,唯能想到报答他的方式便是苦他所苦。
至于他对他有多好,他也不知道,因为每一件事情在他看来都比不过权势和地位。小到让他无暇顾及。但没想到,送慈却将这些牢牢记在了心里,成为她忠心于刘云影的唯一理由。
“傻丫头……”
刘云影兀自笑了笑。
想起她说刘云鹤将她买回来是大发慈悲时,笑意便不停的从嘴角溢出。
这世上,竟还会有这样单纯的人。
想着这些,他很快就回到了刑部。
仵作因事情未调查完而不能离开。
看见刘云影,他胆怯的行了一礼。
而刘云影压根就没注意到他,他急匆匆的走向关押着刺客的牢狱,身后疾步随了一行人。
仵作稍稍偏头去看,不难发现那行人中还有刑部的头儿。以及在刑部品阶相当高的人。一齐都聚了过来。
牢门吱呀一声打开,迎面而来的,是那堵碾死了千百人、烧的铁红的墙!
热气沿着刺客的脊背攀爬而上,看见来人,五人均是咬牙切齿,怨怒的盯着为首那人。
“还不肯说?”
刘云影云淡风轻的问负责行刑的侍卫,眼角略略将五人都扫视一遍。
侍卫摇了摇头:“一个字都未吐。”
“真是能忍!”他冷笑一声,朝他们靠过去,有意无意的拉了拉扣在他们肩上的铁索。
这些铁索的尾端均焊上两个细小的铁钩,前后扣住犯人的肩膀,每拉动一次给犯人带来的都将是钻心刺骨的疼痛。却又不会致人死地。堪堪是一个生不如死的境地。
很快,刘云影便从他们嘴中听到了低低的嘶喊。
“忍不了,就说,何必浪费你我的时间。”他面上的老成与年纪极不相符,冷肃的气场让那些刑部的老将也颇为欣赏。
但那几个刺客的性子也不是一般的坚韧。
任凭用过各种刑罚、皮开肉绽。仍是不肯说一个字。
“还不说?”刘云影冷哼道,“莫非还想着与你们的同伴一样服毒自尽?”
话一落音,果然从邢台上感受到了敌意,他满意的笑了笑挥手招来侍卫。
侍卫拖举起一个盘子恭敬的递向他:“少将,这些都是从他们舌下掏出的。”盘中,分散着大小不均匀的黑色粒子,仵作上前闻了闻气味,确定下来:“是魂香没错,那三人正是中了此毒。”说罢,讨好的看了他一眼。
刘云影淡淡的“嗯”了一声,又往犯人的方向走去。
他们的目光如狼似虎,将迎面走来的少将深深锁入恨意之中。
“给个痛快,杀了我们!”因为害怕犯人咬舌自尽,早便有人将他们的舌头用布帛包起,这句话说得模糊,但刘云影还是听清了。
“你们定会有死的那一刻,但绝不是现在。”他道,“等我查出魂香究竟被哪些人所买,你们再死不迟。”
说话的刺客明显一颤,目中闪过片刻的疑虑。刘云影仔细的察看他每一个表情,却都是意料之中,他扬了扬手中赤红如血的笛子:“我已传讯给花含笑,不出三日他便前来,到时,用不着你们说,什么也都清楚了。”
仵作闻言一惊,刘云影的目光从犯人身上悠然扫到了他这一处,他搓着双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实在难以置信,刘云影身为一军统帅,居然还会与江湖术士有交情。枉他方才还在少将面前大开狮口。
然而刘云影的视线也仅是在仵作身上停了片刻。
因为就在那一瞬间。
一道白影神不知鬼不觉的穿过刑部重重防守到达了牢房。
少将终究是低估了花含笑的速度。从他吹笛传讯至此时,不过半个时辰。
牢房中的侍卫下一瞬便纷纷把剑,却被刘云影拦下。
“含笑叔叔。”他立即恢复了少年的朝气迎上来人。
“多年不见,真是越来越俊俏了。”花含笑也很不见外,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发,“不过,我这回可得好好数落你……”说着抢过他手中的笛子,“混得好了,也不记得叫我来享享福。”
年过百半的男人撇起嘴来,却不讨嫌,反倒让刘云影心有愧疚:“云影不想让含笑叔叔卷入……”
“我知道。”花含笑猜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眼见四周的人抬直了眼望过来,便及时打断,“来,让我瞧瞧,你眼睛好些没。”
刘云影眼眶一热,任他将手掌覆到脸上轻轻抚着。
这双手的温暖,本该是曲阳候给予的,然而从他被逐出侯府的那一刻起,“父亲”的角色便交由花含笑来担当。
但此刻没有太多的时间来回忆往事,片刻后,刘云影就提起此番让他前来的正事:“听闻含笑叔叔在种植一种育魂花,是不是?”
花含笑答得坦然:“闲着无事,前一年才刚刚在溪郡的南垣岭种下,怎么,你也想要?”他把笛子交还给刘云影,“小孩子不能碰这东西,不可不可!”
“含笑叔叔,并非如此。”刘云影急忙道,“云影是想问,有谁曾从含笑叔叔这儿购买过魂香。”
“魂香!?”花含笑顿了顿,“是啊,是有人买过,可这不能说,传出去天下人会说我花含笑不守信用,今后还有谁敢给我钱。”
“含笑叔叔可能还不知道,昨日皇上与祭司遭遇刺杀,而那些刺客身上藏有魂香,云影想着,从魂香着手调查刺客的来历,就请含笑叔叔帮个忙。”
花含笑警惕的扫视四周一圈,末了冲刘云影招手:“凑过来些,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含笑叔叔不必介怀,这些事总要呈报给皇上,到时,还是得经过刑部的手。”刘云影笑道。
岂料花含笑当下便不悦:“那我就不说,我不喜欢跟这些人打交道。除非,给钱。”
他说的直白,话一出口,刑部的头儿脸色微微一变。
刘云影不想在此时引起纷争,只好顺了他的意,把脑袋凑过去。
花含笑身形一动,竟揪起刘云影的衣襟将他带了出去。白影瞬时一掠,消失在牢房里。
“少将!”
刑部的官员一个个追了出去,然而视线里早就不见他们的身影。
“这花含笑何许人也?”刑部头儿历喝道。
仵作谄笑着上前:“大人政务缠身,怕是对江湖人没有耳闻,这花含笑乃溪郡人士,是与毒王百鬼谷齐名的下毒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