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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谦玉的精神一下子提了起来,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周遭的声音上,生怕错过秦无衣说过的任何一个字“你跟在圣女身边多年,也受过她的恩惠,想必你该知道天蛛了?”
天蛛,仿佛是圣女与生俱来的小毒宠,自秦谦玉第一次与圣女相见时,天蛛已经被圣女好好地供养着了。圣女炼毒之时,从不把其他人带在身边,天蛛,就是圣女炼毒的重要一味引子。
秦谦玉点点头,她确实知道天蛛。可是,秦无衣忽然提起这个做什么?
“你可知道,姜一闲,也混进大凛*队了?”秦无衣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
秦谦玉眼神一凛,“姜一闲?混进军队了?”不由得内心冷笑,秦谦玉不待见姜一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她死皮赖脸混到军队里,怕只是因为要追随闻人御吧。
“东宫,你应该理解,我现在是多么的痛恨闻人御。那个姜一闲,她是闻人御的走狗,不仅如此,闻人御也对她有意!”秦谦玉愤愤然,“东宫,若是我们真要打垮闻人御,不如三管齐下,一方面,他体内中了邪毒,能被短笛操控;另一方面,我大泱国三十万军队对阵大凛国十万军队绰绰有余,只待两国一声炮响,碾碎他们;再一方面,对那姜一闲做些什么……”
秦谦玉的声音变得轻缓而细小,她的眸中划过阴谋算计的颜色,嘴角也露出邪笑。
秦无衣声音平淡,却不对秦谦玉所说的措辞置出什么态度。“圣女人已驾鹤西去,实施火葬,应该除了一身衣物,没有其它的陪葬品了。那天蛛,合该是尚在人间。谦玉公主,不知你可愿意帮本宫一忙,把圣女的天蛛,带到你我今日相谈的这处山丘?”
秦谦玉犹疑了片刻,她从大泱国皇宫赶来木役关,路上花费了三天的时间。宁儒杭曾经警告过她,无论她身在何处,戌时之前,她一定要回到帅帐里侍候他。这就十分尴尬了,去一趟皇宫,找到天蛛,再回来木役关,路上来回一趟的时间相加需要六天。这六天,秦谦玉应该拿什么作为借口,让宁儒杭心甘情愿放她去做秦无衣所交代的事情?
“看来你是不愿意了。”秦无衣叹了口气,眼里是满满的落寞,“还是你没有原谅本宫?”
秦无衣这等我见犹怜的模样,秦谦玉如何把持得住。他稍微不悦,秦谦玉就胆战心惊,他此刻落寞哀叹,秦谦玉更是一时间慌乱了阵脚,连忙答道:“东宫,谦玉愿意的!”
“罢了,我也不愿意强迫于你……”秦无衣摆摆手,转身欲走。
秦谦玉叫住秦无衣,“东宫!谦玉是真的愿意!只是,谦玉有一些难处,一定要说与东宫听,希望东宫,能给谦玉一些处理的办法。”
见秦无衣不动声色,秦谦玉继续道:“宁儒杭是个好色胚子,他说,每一天的戌时,我都必须出现在他的帅帐里。他给了我一块出入通行证,有了它,我就能在戌时之前的任何时段随意出入军营。但是也因为有了它,戌时之后的我的时间,都是宁儒杭一人的。”
“本宫需要天蛛,用以炼毒。至于这毒,是投给闻人御还是姜一闲,得看本宫心情。”
“炼毒?!”秦谦玉不由得惊呼出声。他只知道圣女善制毒用毒,没想到,秦无衣也会制毒?
“所以,东宫是想以毒制敌,直接捅入敌人的心腹?”闻人御才是这场战争大泱国最为惧怕的角色。从前日的偷袭九重坡来看,不出意外就是闻人御的阴招。他身为一个皇帝,阴招损招用军计策自然少不了,只有干掉闻人御,才是自然化解大凛国威胁的关键。但是要接近闻人御太难了,也太冒险,而用姜一闲来克制闻人御,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呢。
“你把这个,交给宁儒杭。就说,是我指明了要你去办这件事。只有你可以做到,世间的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胜任。”说着,秦无衣优雅地取下自己腰间的玉佩,玉身通透,精雕细刻,看得出来,这并非等闲之物。玉佩上写着“无衣太子”三字,代表了玉佩主人的身份。
“谦玉懂了。”秦谦玉把玉佩握在手心,这是他随身了多少年的信物,就这样交给了她。她只想多握住它一些时间,好比自己正拥有着秦无衣。这种感觉,太令人贪恋流连了。
秦无衣没有多逗留,他把自己需要交代给秦谦玉的事情办好,就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天色还早,他们相谈的时间并不长。秦谦玉沿着原路返回大泱国营地,一路心事重重。
宁儒杭惊呼,“什么?太子会来木役关这偏远之地?还是为了交代给你做事儿?!”
看出来宁儒杭的不信任,秦谦玉不得不拿出秦无衣给她的玉佩,递给宁儒杭。
宁儒杭拿着玉佩,放在眼前仔细察看,生怕错过什么瑕疵纰漏。他仔仔细细地翻看玉佩很多次,在手中似是把玩,终于鉴定了这块玉佩的真实性,他的眼神一下子凝重起来。
宁儒杭当然清楚这块玉佩对大泱国太子的重要性。玉不离身,是秦无衣应该铭记在心的教诲。玉在人在,玉毁人亡。现在这块玉佩就在自己手中,宁儒杭是不信秦谦玉也不行了……
“太子殿下可有说过,让你何时行动啊?”宁儒杭迟迟不把玉佩归还给秦谦玉,想以这玉作为条件。“不如这样吧,等你回来的那一天,我就把玉佩还给你,你也好向太子殿下交差。”
秦谦玉皱皱眉头,宁儒杭粘腻自己的行为,让她开始厌恶。分明今日见到秦无衣之前,自己还不是这样的。她曾经还以为,宁儒杭可以代替秦无衣在她心中的位置,现在看来,并不能。
“太子殿下说,让我尽早行动,最好今天就启程回内朝。”秦谦玉答得不卑不亢。就算秦无衣没有明令要求过她今日启程,她也会擅作主张,今天就动身。战争这东西,说不好下一刻就来了。她从木役关回去,再到把天蛛交给秦无衣让其炼毒,这段时间,足够大凛国进行一些军备了。此事关乎闻人御能否溃败,事不宜迟,还是尽早行动为好啊。
宁儒杭没有做声。忽然脑海里想起公孙震提醒过自己的一句话。曾经的宁儒杭,同时拥有四五名军妓相伴,公孙震实在看不下去,提醒他说,“宁大将军,迟早有一天你会败在女人手里”,宁儒杭表面上依然流连花蝶,心里却有些动容。
他终于在脑子里搅清了这些思绪,迟迟开口:“那你便去吧。我会派几人专程护送你。”
“那这玉佩……”秦谦玉的眼神落在宁儒杭手里的玉佩上,她的声音提高,在示意些什么。
宁儒杭犹疑一下,还是把玉佩归还给秦谦玉。“既然我已经辨认过这块玉佩,就不再拿着了,你自己好好保管它便是。到了内朝,别忘了,代我向陛下问安啊。”
秦谦玉趁着天还没黑,坐上宁儒杭给她准备的马车,踏上回朝的路。马车前方坐着两个车夫,这两人,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既是车夫,也是保护她的人手。
天马上要黑了。姜一闲快速地用过晚膳,早早的回到了自己的帐子里。
上撰端着一盆水进来,姜一闲朝他无辜一望,上撰解释道:“打一盆水而已,备用的。”
天色渐暗,一轮满月幽幽地从山谷里爬出来。姜一闲的身体开始慢慢变化,起初身体的反应不是很明显,她皱着眉,咬咬唇就过去了。当月亮行走至树梢时,她无法坚持,晕了过去。
上撰焦急地扑过来,替她把脉。却在掀开她腕间衣物时,看到她几近透明的肌肤。
这不是正常人应有的肤色。更为奇怪的是,她体内的血管也一并不见,手腕处没有血管的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道一道失去控制的黑色细线,似乎侵蚀着她的身体。
上撰把三指放在她腕间脉搏处,细细感应,却感知不到任何脉搏的跳动。他稍加思量,大抵她说的怪病,就是这样的异象吧。失去了血液流动,却依然存在生命体征……
上撰没有错过姜一闲痛苦难忍的表情,他知道姜一闲现在一定不好过。体内那么多油走的黑线,实则是穿透了她的皮肉,每一根黑线的摆动,都是对她身体的一次伤害。
他毫无办法,听到姜一闲牙齿狠狠磨动的声音,他惊慌了一下。这一慌乱,不仅意识到她死咬着牙口,还紧紧握着拳头。这丫头,失去了意识,还这么折磨自己。
上撰掰开姜一闲的五指,把自己最为柔软的里衣塞在她的手心。这样的话,她再抓,也不会伤到自己。至于牙口紧咬,上撰不知该怎么撬开她的嘴唇。如果嘴里也塞上干净的衣服,她的牙口会不会好受一点?
心里这样想着,手上已经试着要做了。上撰轻轻地捏着姜一闲的双颊,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姜一闲牙关里的力气,比他手上用的力气大多了,根本不能移动她的双齿。
试了许久,上撰选择放弃。她说她长这么大,每个月的月满之夜都会经受此等苦痛,看来她也没少咬着牙口。这么多年来了,她一口白牙仍然好看,上撰掰不开她的嘴巴,真是无能为力。他心一横,自我催眠一会儿,决定不管了。但愿姜一闲明日好转,还能顺溜的说话吧。
上撰闭着双眸,想要以自己的意念力,和姜一闲体内的黑线对话。他是神的后人,有与世间万物对话的能力,不知这黑线,是否属于他能够与之对话的那一类天地生灵?
上撰几乎用尽了自己身体里的力量,他睁开眼,犹如被掏空了身体。他无法感应这些黑线。
他是心疼她得紧,然而这雷打不动的事情,上撰不可能违背天意,祈求她今晚的好过。
夜深了,子时,是姜一闲病症发作最烈之时。她的衣物被汗液浸湿。床铺上的兽皮不沾水渍,那些汗液,就顺着兽皮间的纹理,一路向床榻边缘流过去,滴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上撰搬来水盆,浸湿毛巾,一点一点替姜一闲擦拭去脸上和脖颈间的汗水。
这姑娘,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被*害成这样。上撰不是司命大仙,不知道姜一闲的上一辈子,和她这辈子生平经历的事情,一个夜晚,她在痛苦,他也几乎没有合过眼。
没合眼的不仅是上撰,还有个住在帅帐里的人。闻人御借着“今晚月色好”的借口,蒙骗了所有的巡逻士兵,大家都以为闻人御是个风花雪月之人,晚上夜景一好看起来,他甚至可以不睡觉。
闻人御看似在军营中游荡,他游荡的方向,却很明确。分明是往姜一闲的帐子而来。
一队巡逻士兵过去,闻人御放松警惕,慢慢靠近姜一闲的帐篷。他的耳力极好,仿佛听见衣物与床榻摩擦的声音。他知道,姜一闲又在翻来覆去,因为她太疼。但她从不会因为身体上的疼痛而叫出声。她这么坚强,难道坚强也是罪,意味着她活该要受这月满之夜的罪孽?
第二日,军营里的早训如期而至。除了头一天晚上巡逻的小兵,军队里的每一个士兵都要起得比鸡还早。起了床后就去吃饭,吃完饭,稍作休息,就开始早训。
姜一闲到了破晓之后才可以有条件睡过去。上撰在月满之夜目睹了她整个发病的过程,黎明一到,她就没了动静,但人也整个失去知觉一般,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迷。
早训时间到了,上撰却不忍心把她叫醒。算起来,她也只睡了一个时辰而已。
姜一闲所在的连队,连长前来清人。唐烈和王七杰知道自己面前少了谁,两人噤声不语,也颇为不解。姜一闲这小子平时早训人都在,然而她在的时候,连长不来查人。她一不在,连长就在点数。这运气,也是没谁了。真是倒霉的一哥们。
连长来到姜一闲的位置,看到这里无故多出来一个人的站位,然而站位上空无一人。
“这个位置的人呢?”连长的语气有些不悦。他一边翻开点名册,一边喃喃道:“姜一闲……”
听到连长的问话,王七杰和唐烈不约而同地继续沉默。在前方的上撰扭过头来,对那连长说道:“她昨晚去巡夜了,今天早上的早训,按理说,是不用来的。”
连长的脸色更加不悦了:“我可没听说,不是巡防连的人,还要去巡夜的?当我傻子吗?”
这连长的嗓门颇大,远处都能听到。这边传来了这么大的动静,自然而然地惊扰了闻人御。
闻人御几步走了过来,他一立在连长面前,那连长立马如同得了糖吃的小孩,乖乖的。
“发生了什么事?”闻人御问道。不愧是当过帝王的人,一瞬间,仿佛是他指点江山的帝王气概,让他的周遭都安静下来。闻人御的气概和陈远威的不一样,陈远威是统领千军万马上阵作战的豪气,而他,是九五之尊指点江山的傲气。
连长点头哈腰;“回指挥使话,这里有个叫姜一闲的小子缺席了早训,我正盘问呢……”
上撰知道闻人御对姜一闲的心意,这一回,他选择和闻人御站在一边。上撰插了话道:“连长,我说过,他昨晚巡夜去了,今天,可以不出早训。”
连长轻蔑地瞥了上撰一眼,然后回过头来笑呵呵朝闻人御道:“指挥使,是这样的,我手下管的士兵,都不是巡防兵,不可能会去巡夜,所以……”
连长的话还没说完,闻人御无情打断:“没有出席早训的小士兵叫做姜一闲对吗?”
连长不明白闻人御的意思,但从字面意思上来看,连长只能点点头。“是啊!”
“你不用查了。虽则这位姜一闲不是巡防兵,但我昨日看夜色不佳,唯恐有什么乱事降临,就临时让她去巡夜了,也算加强了巡防人员的力量,大家才睡得安稳一些。”
连长十分无奈,只能对闻人御笑呵呵以表示自己的失态,他低下头去,朝上撰所在的方向打了个白眼。这小子,不能说清楚一些吗,姜一闲不是去巡夜,而是被闻人指挥使点名去巡夜!
上撰挑眉,不动声色。他就知道,闻人御必定会帮衬姜一闲说话,男人嘛,总归懂男人的。
姜一闲幽幽醒来,是被帐外的嘈杂声吵吵到了。每日的午膳时分,是大家伙儿精力最旺盛的时候。大家趁着这个时候说些今日的所见所闻,然后各自分散,午间休息。
姜一闲摸摸干瘪的肚子,正觉得口中无味。忽然脑子里一道光闪过,今天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她现在是在军营,每天都有早训。是的,姜一闲是不是错过了今日的早训啊!
姜一闲万分纠结的时刻,上撰掀开帐帘进来,他的手里端着一碗军饭。看到醒来的姜一闲,他没有太多的惊讶,淡淡道:“我新打了一盆水,你要不擦擦身子,然后把饭吃了吧。”
姜一闲还没来得及说话,上撰就放下碗筷,径自走出帐篷。
难道上撰不开心吗?还是她昨晚病发的样子,吓到了上撰,以至于他不想和她做朋友了?
她左思右想,还是选择先把身体擦一擦。
在军营里不比在姜府,平时在姜府发病后,小橘子都会贴心地给她准备好一澡盆的热水让她沐浴,军营生活很艰苦,能有干净的水就满足吧。上撰不仅给她打了水,连饭菜也一并送来,大抵还是很心疼她的吧。这样一想,姜一闲的心情便舒坦多了。
整个午休的时间,上撰都没有回来过。但偶尔能听见帐外有人的动静,上撰就坐在帐门口。
姜一闲穿戴好,端着那一盆子水走出帐篷,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水倒了。她回来时,脚步不由自主地停在上撰边上,对他道:“别坐在地上了,进帐子吧。”
“午饭吃了吗?”上撰迟迟没有站起来,而是问了这么一句。
姜一闲摇摇头,解释道:“刚刚在擦身体,现在都弄完了,马上就吃。”
上撰对姜一闲的关心可谓的无微不至,甚至超过了哥哥对妹妹的关怀。上撰的眼里从来没有流露出对姜一闲的依恋,姜一闲也看不透他对自己的情感了。
姜一闲食之无味地嚼着嘴里的饭菜,小心翼翼地问上撰:“昨晚我发起病来,有没有吓着你?”
“没有。”上撰淡定答道。
“我发起病来,是什么个模样啊?”姜一闲张大亮晶晶的双眼。
“你会疼。”上撰答得很干脆。
姜一闲自然知道自己会疼,因为病一来,她尚且存在意识的时候,能感受到那钻心蚀骨的疼痛。
“除了疼呢?”她不依不饶。
上撰想了想,平淡答:“还会出汗。”
上撰不知道姜一闲是否知道自己皮下的惊异状况,那些油走的黑线,大抵很难被一个女孩子接受吧,并且这些黑线出自于她身上。
姜一闲挑挑眉,低着头扒饭。大抵上撰也不会告诉她什么了,是她的病情本来就不严重,还是他不想告诉她,怕她担忧?
“早训你没去,闻人御帮你化解问题了。快些吃饭吧,休息会儿,晚训就该来了。”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