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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上撰根本不需要睡眠,他从一开始就很努力在熟悉人类的生活方式,如今他已经大致与常人无异。但他仍然不需要睡眠,只需要一些休息就足够了。今晚他无法静心,就无法休息。
除了上撰自己,谁也不知道,他活在这世上,已经是一个传奇。他活了几百年,至于这个数字到底是多少,他自己也记不清了。他只能回忆起几百年前,封疆大陆仅有一个国家,一个种族。几百年来,风雨飘摇,世间虽有战争硝烟,却不至于殃及上撰平静安逸的生活。
上撰的父亲有一个令世人折服的身份,他是古老传说中的神人,他的父亲为人类铸造出一把斩神宝剑,助得人类击退三界妖灵恶仙,换来千年平静。
上撰对那把宝剑又爱又恨,即使它已经在人间消失殆尽。若非宝剑斩尽妖神,人间将会持续多少年的生灵涂炭。是父亲,把自己的灵肉精神注入剑身,才使得宝剑变为有灵识的斩神宝剑,宝剑一出,也代表他父亲的死亡。
父亲死的时候,上撰尚小,父亲还未来得及把所有的法术传授给他。所以上撰到现在,都只有微弱的灵力,仅限于能目及千里的眼,能闻八方的耳,能与天地万物交流,酿酒,铸剑。
民间神话话本中,神仙都是法力无边的,隐身、闪现、上天入地、预知未来,通通不在话下。
上撰也在好奇,是不是他还有一些别的法术,只是没有从他的体内激发,他自己也无从得知?
外头的光线似乎浅了些,伴随着阵阵鸟鸣,天快亮了。上撰穿好里衣,缓缓神,闭着眼休息。
远在几十里外的大泱军队将帐里,有一盏灯一直未灭过。这是宁儒杭的帐子,帐里三四个男人,皆是军队中厉害的角色,从当日的傍晚开始,商量着一些事情。
公孙震是大泱国出了名的急性子将军,见宁儒杭迟迟拿不定主意,他一拍桌子,怒道:“宁将军,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要是还不传令下去让骑兵营的行动,我们就找不到更好的时机截住那八千人了!宁将军,不如现在就下令!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宁儒杭闭了闭眼,十分无奈。他的内心是纠结的,如果现在下令骑兵营拦截闻人御,不成功,便成仁,要么一举剿灭他们,要么触怒陈远威,加快两国战争的降临。
宁儒杭实则担心的是,自己这边的军队没有完全做好应战准备,一旦发生战事,先无论两国谁赢谁输,如果大泱国这边伤亡惨重怎么办?他要求的是大胜归来,而不是两败俱伤。
“公孙将军,你不必太过焦心,我自有想法。天快亮了,大家赶紧去小憩一会儿,天亮之后还要操练军队,布置陷阱,事情这么多,可千万不能出了乱子。”宁儒杭吩咐道。
他既然如此开口,言下之意非常明显,几位将军便也不再多与他争议偷袭一事,纷纷退下。
第二日的行军,全程走的是奥凸不平的山路,姜一闲觉得,就今天这路,平日里能够她走上好几天的。奈何在队伍中,抬眼就是闻人御英俊傲挺的背影,姜一闲丝毫不敢放慢脚步。
闻人御骑行的速度越来越慢,他渐渐落到姜一闲的后方。姜一闲低着头不敢看他,也不知他是身体不适或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为何就落到姜一闲的后面?
不一会儿,闻人御朗声道:“弟兄们再咬牙坚持一段距离,大军马上要行至黑沙镇了。”
浑身疲惫的姜一闲一听此言,精神缓和了些,到了镇子上,是不是就可以休息了?
上撰好似看出了她的心思,解释道:“黑沙镇前十几里处就是飞沙镇,飞沙镇最北角即飞沙关,是大凛国的边疆地带,骁戢军就驻扎在那里。不过……”上撰抬眼看了看天气,继续说着:“看这天色,估计到了黑沙镇也休息不了。他只是想让我们精神足一些吧。”
一阵风吹来,风中带来的寒冷只刺骨髓,姜一闲竟破天荒地觉得冬天来了。
姜一闲瑟缩着脖子,可转念一想,如今还只是秋日,不是吗?
二华顶着大嗓门,粗犷盘算道:“眼下来看,大抵出了黑沙镇,就可以着手做午饭了。”
终日赶路的人不止闻人御这八千人,还有秦谦玉,还有秦无衣。
既然两国要开战,这给了他一个绝佳的机会。秦无衣不会混入军队,反而限制了自己的行动能力,他紧紧跟在大军八百米之后,凭借自己极好的目力,计算距离,推测大军即将行走的路线。他已经跟在大军后一天时间,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军队休息,他就止步;军队前进,他就跟随。不出两天,闻人御的大军就会行至飞沙关,他也一样。
秦无衣忽然想起自己犯了蠢,既然闻人御目的地是飞沙关,他只需要在飞沙关的某个角落等候这八千大军就可以了吧?他有什么必要驱车跟随……
秦无衣不由得鄙视一次自己的智商,既然跟都跟来了,他决定继续跟下去。他摸到腰间的短笛,嘴上提出一道阴毒的弧度。那一刹那,他周身的气温都似乎阴沉了些。
夜幕降临,代表着行军可以驻停一晚。这战事并没有严峻到要日夜兼程赶往飞沙关的程度。
荒郊野岭的,除了伙夫生起的火堆没熄灭,没有一点灯火照亮如同墨汁的黑夜。
秦无衣下了马,在一棵树后候了许久,他在等一个时机,一个可以让他吹响短笛的时机。
闻人御似乎每晚都会在帐篷里来回巡视好几次,当然少不了来大军最后方巡视。
秦无衣点地飞身,纵身一跃,藏在四周最高的一棵大树上。
凭借他极好的目力,他的目光紧紧地凝视着闻人御的身影,从大军的最那头直到他慢慢接近秦无衣,秦无衣靠着树干坐下,两脚扣住树枝以保持身体的平衡。他掏出短笛,放在嘴边。
上撰将将陪着姜一闲睡着,他钻出帐篷,打算找个地方寻些水喝。
一出帐篷,就和闻人御撞了个满怀。上撰的内心是不乐意的。闻人御在他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呢?又像是上司,又像是情敌。闻人御也许是他能够唯一放心把姜一闲托付给之人。
空气中飘来幽幽神秘的笛音,笛声僵硬,倒像是一个不会吹奏之人所吹,仅有一两个简单的音节,没有旋律,更没有节奏。
闻人御的心口传来阵阵紧绷之感,这一阵一阵的紧绷感和他血液的流动速度一模一样,血液跳动时,紧绷感加剧一些,血液不动时,这感觉才会停歇一小会儿。
这感觉太过玄乎,闻人御皱着眉,他不由得一只手按住心口,另一只手扶住额头。
上撰看出了闻人御的不适,他的变化来得太过突然,似乎和夜里冥冥的笛声有着某种联系。
上撰抬头一望,想要找出声音的源头,却在此时,笛声戛然而止,仿佛没有出现过一样。
他走过去,关切地问怀闻人御:“闻人指挥使,你怎么样了?还好吗?”
出于一个神之后裔的预感,上撰觉得,闻人御的体内必定有某种因素在作怪,导致他的身体被那僵硬的笛声所干扰,产生异象。
“我……我还好。”好在弟兄们并没有因为这怪异的笛声吵醒,闻人御想他们好好休息。
上撰不经闻人御的允可,伸手便探上闻人御的脉搏,闻人御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看到上撰一脸严肃,闭目把脉,便也压住心底的愠火,随他去了。
夜空里,一道黑影趁着二人注意力分散,纵身离开大树,足尖生风,往百米开外的地方飞去。
秦无衣笃定了一点,圣女的毒药是有用的!据圣女所说,人一旦服下全毒,就会被笛声所操控,一闻笛声,便生不如死。看闻人御的反应,似乎并没有圣女所言那么可怕,圣女倒没有告诉过他应该吹奏什么样的旋律,笛身上仅有五个孔,能吹出的音节也只有五个罢了。
莫非短笛操控闻人御的程度,跟他吹出来的旋律有一定的关系?秦无衣不敢妄加揣测,他收纳好笛子,闭眼冥想,暂且把闻人御的症状归结于秦谦玉下毒不利。
虽说闻人御没有因笛声痛不欲生,但这笛声,着着实实是对他起了一定副作用的。
闻人御因为今晚的笛声心神不宁,他总觉得,或许周遭有一双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监视着他。
笛声一响,只有他一人出现不适症状,然而更加神奇的是,笛声完毕时,他心口的紧绷感也因之消失,怪异的很。
这笛声的来意很明显,闻人御稍加分析,就知道它是冲着自己来的。
上撰把完闻人御的脉,一句话也没有说,就回了他的帐篷。闻人御的眼神盯着帐篷,仿佛想要把帐篷看穿。他知道里面还睡着谁,男女共处一室,闻人御将将这么一想,心头的火蹭的一下就上来了。不管他们在夜里有没有发生什么,闻人御都无法接受姜一闲和别人同帐共卧!
闻人御回到自己的帐篷,帐篷边上是杨栾和沈焕二人搭的篷子,闻人御毫无睡意,在地上翻来覆去一会儿,决心不再睡觉,直接站起身来,出帐数着天上的星星。
心里头有事儿,哪里能睡着?一个事儿是今晚的笛声,第二个事儿得归到姜一闲身上。
沈焕没有睡着,她和杨栾同睡一帐,每晚都会失眠。杨栾是个习武之人,粗犷得如同男人。没想到,她睡觉还会打呼噜,这就跟男人更加相似了。沈焕在汀花楼时养成了周遭不安静就没法入睡的习惯,她失眠了好几天,今晚也不例外。
沈焕听到帐外有些动静,心里并没有感到害怕。这里是八千大军暂时驻扎的地方,每时每刻都有人巡逻看卫,十分安全。她弯腰出帐篷,看到闻人御的眸子,反射着夜里的月光。
因着那短笛之事,闻人御此刻一见沈焕,就是病人见了大夫啊!闻人御伸手示意沈焕靠近他。
沈焕看着闻人御平举的手臂,愣了愣,问道:“陛下,您是染了风寒?”沈焕以为,昨天下了一场雨,闻人御也没有喝下姜汤,会不会是他染了风寒。
“朕让你给朕把脉!”闻人御低喝一声。他这几日来头一次自称为“朕”,竟有些不习惯了。
沈焕连忙把手指放在闻人御脉搏上,细细感受他脉搏的跳动。
“很正常啊……”沈焕皱着眉头,再多把了一会儿。既然闻人御主动要求她把脉,那他身体上合该是有些不适的。然而沈焕继续把脉,也没有把出个什么头绪。
学医人讲究一问二看三切。沈焕放下手,想细细观察闻人御的面色,奈何这大夜晚的,她什么都看不出来啊!!
“呃,陛下,您最近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了?可否说给我听?”
“你可知道,有什么毒,能够以声音为引,牵制中毒人的身体和心智?”
沈焕心底一惊:“这个,略有耳闻。但是,陛下,莫非您中了那种邪恶的毒?”
闻人御有些迟疑:“这个,朕也不知道。刚才不知何处飘来一段笛音,朕只觉得胸闷气短,无法集中心神,怪异的很。并且那笛声消失,朕的异状也跟着不见了。”
“惨,”沈焕喃喃,“想来那是一味十分厉害的毒……我竟然把不出来你脉象中的异常。”
“你有什么办法吗?朕担心那人会干扰朕上阵指挥,无论是他直接操控朕,还是朕内心不安,这于整个大凛国来说,都是极其不利的。朕不想断送自己的江山。”
沈焕闷了半晌,才道:“陛下别慌,事情也许没有你想的这么严重。毕竟您也说了,您是听到笛声才会胸闷气短,精神涣散,那既然如此,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你听不到那笛声?”
“朕也想过这个方法。可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容易。”闻人御低头叹息。他不知自己体内是何时中了毒,更不知这毒的解药在何处。他因此十分苦恼。
他的脑海里忽然闪现一副绝美的皮囊,闻人御皱了皱眉,那人便是秦谦玉!
他回忆起在内朝时,秦谦玉偶尔会带上食物来求见闻人御,闻人御对谁都充满了怀疑,更不用说这位远道而来的敌国公主了。他不知道食物里会有什么,不知道自己体内的毒是不是秦谦玉作了怪,他只知道,秦谦玉对他是否吃掉她送来的食品充满了关心。
“陛下,其实我可以回家一趟,查阅一下《毒经》,我记得上一回我看《毒经》时,里头有提到一些以外物为引,导致毒发的各类毒药,只是我现如今想不起来。”沈焕着实想给自己的记性打个巴掌,她又不是七老八十了,看正经的书时阅过就忘,也真是稀奇。
闻人御摇头,再过两天大军就要行至飞沙关,她要回汀花楼,再来飞沙关,这一路上要走多少时日?路程一长,难免遇到危险。沈焕是闻人御为数不多可以完全信任的人,她不能出事。
闻人御的态度很明确,她不能回去。沈焕的医术对他体内的毒素束手无策,然而闻人御体内的毒素随时可能被人触发,一旦是他上了战场的时候,那后果不堪设想。
闻人御忽然自嘲地笑了笑:“其实,也没有严重到令人可怖的程度,朕只要多忍耐忍耐,那笛声也不过如此。”
“但愿陛下能够忍耐过去吧。”
沈焕拍拍屁股,转身回了帐篷里。留下闻人御一人,抬眼无神,又像是在看天上的夜景,又像在思虑自己心中的事情。
姜一闲做了个很令她难过的梦。梦里有美食,有美人,有丝竹乐声,有闻人御。
宫中被布置得喜气洋洋,那个夜晚,火树银花不夜天。那天是她唯一能够在皇宫胡吃海喝的日子,然而她毫无胃口。她就坐在宴席的最后方,她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她害怕看到他高兴的模样,因为他的高兴,与她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她还害怕看到秦谦玉倾倒众生的脸,她和他的大婚,喜闹隆重,姜一闲这辈子都渴望不及。
她害怕的事情太多了,婚宴会场的气氛一丝都容纳不下她,姜一闲是个多余的人,多余到她不能继续心安理得地待在皇宫里看着这对新人成双成对。
姜一闲被自己的梦伤心到哭醒,醒来她反射性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块地方湿湿润润的,冰冰凉凉的。
头顶传来上撰温柔如水的声音,染上了一丝心疼:“做了什么悲伤的梦,哭得这么难看。”
上撰也替姜一闲抹了把眼泪。他苦笑着,姜一闲自己并不知道,她做梦的时候,会说梦话。
算了,自己又不是第一次知道这姑娘单相思闻人御那小子,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和一个人族女人生活在一起,即使他心疼她,他想把自己的温柔都付诸于她。上撰知道,那都是不可能。
他唯一的企盼,就是姜一闲能和她心之归属的人在一起,无忧无虑,平安喜乐。如果有必要,上撰可以做那个为她亲手缝制嫁衣的人,亲自送她走上最幸福的那条路。
他不知道为何自己对姜一闲的感情来得那么快,他仿佛对她一见钟情,而她仍不自知。
大抵他身为堕落凡间的神仙,孤单百年,姜一闲好巧不巧成为第一个搅动他心中死水的人。
神仙本来就是伟大的,何况他是个好仙。不仅在处事上要伟大,在感情上,也要很伟大。
姜一闲揉揉眼睛,她觉得有些尴尬,便胡乱编了个梦:“没什么好悲伤的,不过是梦见我父兄了。好多天不见他了,有些想念呢。”
上撰点点头,摸着姜一闲的头发,柔声道:“还早,再睡会儿吧。”
姜一闲看着上撰清明的双眼,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为什么你晚上不睡觉?”
上撰手掌移抚上姜一闲的眼皮,姜一闲感受到这个动作,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没有睡意,为何要睡觉呢?”上撰眨眨眼。
姜一闲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他,拨开他的手,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上撰知道自己的结局,他无力回天,只能顺着命运划好的线路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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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谦玉日夜兼程地赶往大泱国边疆木役关,她已经有了一种身赴黄泉的决绝感。她赶到边疆的时候,天将蒙蒙亮,听军中的小伙子说,闻人御的八千大军尚未抵达对面飞沙关。
宁儒杭将将起床,听闻自己盼了那么久的美人儿终于来了军中,他按捺住自己即将爆发的洪荒之力,硬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违愿的字:“让谦玉公主好好休息,晚上来本帅帐中。”
传话的小兵把宁儒杭的意思告知了秦谦玉,甚至被秦谦玉一个耳光扇在脸上。小兵也太无辜了,人说两国交兵,不杀来使。他一个传话的小兵,这公主这么大架子,打他作甚?
秦谦玉咬牙切齿:“我就知道那色鬼没安好心!哼!”
秦谦玉转念一想,自己是来宁儒杭身边报仇的,她不能因为她的小脾气放弃这个使命,闻人御欠下她的债,她迟早要让他百倍偿还!
“你下去吧。”
小兵被这变脸公主的表情变化吓了一跳,此前他可没见过脸上表情变化如此之快的女人啊!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