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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8章 人生如戏(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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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帘关闭之前,在微弱的夜灯照耀下,李易似乎看到倩倩面颊上两串如珍珠一般晶莹的水滴。宿醉之后的早上总是让人痛苦,睁开眼睛的时候,李易虽然感觉头疼欲裂,但却闻不到意想之中的浑身酒气。双人床的另一边,自己的衣服干净整齐的叠放着,桌面上还有冒着热气的豆浆和油条。

    倩倩安静的斜靠在床上,两条腿紧紧地交叠着,醒目的黑色丝袜被阳光映射着泛出点点亮光。即使睡着了,依然优雅。李易轻轻起身上移,把脑袋靠在床头,想要坐起来。可即使是这么轻微的动静,也引得倩倩睁开了惺忪的眼睛。

    有一瞬间俩人的目光深深纠结在一起,李易张开嘴正要说话的时候,倩倩迅速转移视线,避开了。

    死寂一般的沉默,俩人都没有说话。

    “女妖精,到最后你还是强行夺走了我的第一次!”最终还是李易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女妖精是他给倩倩起的诨号,因为他觉得妖精才是敢做敢当敢爱敢恨的。妖精妩媚妖娆,不被束缚。可是外人看不见的是一个人蹲在墙角哭到没力站起来的妖精;看不见的是风光能力背后像孩子一样无助的妖精;看不见的是坚强之后那个苍白脆弱、独自回家的妖精。

    倩倩没有像李易想象的那样跟自己反驳或斗嘴,只是盈盈起身,向下拉一拉有些上移的裙摆,然后把放着油条和豆浆的托盘小心翼翼端到李易面前,“快吃吧,十点了,我下午还要去公司练舞。”

    李易接过早餐,看着她又坐回床边,明显是刻意拉开了距离,也没有再和自己说话的意思,只是低着头看自己的手机。

    风卷残云,爱心早餐味道真不错,早餐完毕。李易感觉自己有点没话找话,“那个……谢谢你。”

    “谢我什么。”倩倩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易。

    李易不由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的问自己,一时真不该如何接。

    “快起床吧,来不及了。”倩倩似乎看出了李易的尴尬,端走托盘,快步走到床边,弯腰从床头柜上拿起自己的包。

    李易突然紧紧握住她的手,直直地盯着她,“昨天问你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这会轮到倩倩低头不说话了,李易眼中的炽热和光亮让她不得不侧过头去,李易更加用力捏着她的双手,“相信我,我会对你好的!”

    很多人,想找一个单纯乖巧没有历史的女人,其实越是如此女子,越可能经不起外面花花世界的诱惑,反而,一个有历史的女人,诱惑对她来说,看得太多,她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明确什么是适合自己的。有翅膀的不一定是天使,也有可能是鸟人,以为穿裙子扎两个辨子的洋娃娃毫无杀伤力,李易觉得那就大错特错了,往往越是这种人,越会给人意想不到的结果。

    思前想后,倩倩“哈哈”笑了两声,那笑声有嘲讽的意味,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转过头盯着李易,似乎想把他的样子深深记在自己心里,冷冷说着,“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这你情我愿的事情,太当真就没意思了!”

    不等李易回话,倩倩默默甩开他的手,走到门前,猛然回头看着他说,“你想多了,我很享受现在的生活!暂时没有谈朋友的想法!”

    李易全身僵直了,麻木了,僵僵地瞪着两眼呆了半晌。分不出自己心中,到底是悲是喜,是忧是愁,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那样翻搅著,抽痛著。倩倩这些口是心非的话让他极其不爽,胸腔的怒火也蹭地一下窜上了脑门子,盯着她有些激动,“享受?我真的想不通你为什么要选择这样,这样作贱自己!那种地方的生活你真的过得很开心、很享受吗?!”

    这些话他从来都没有说出来过,也从来没有深入询问过倩倩究竟为何沦落至此,俩个人在一起都很有默契从未提及过这个话题,算是个禁区。可眼下被她这么一急,也竹筒倒豆子,说了个干干净净!

    流言没有尖锐的角,却深深地刺入人们的心。李易这番话击中了倩倩内心的软肋,她的眼泪不争气的往外滚,一手指着窗外不远处的一栋栋高档小区住宅,“对,我就是作贱,每次还自我暗示,打着那莫名其妙的责任,安慰欺骗自己坚持下去!就是为了钱,我抛弃所有,为了钱,我破罐子破摔!怎么样?”

    “有困难就不能换种方式?”看着倩倩如此激动的模样,李易觉得自己口气有些重了,但他真的很难理解,因为倩倩根本不像那个世界的人,她不应该属于那里!

    “换种方式?你以为谁都拥有清白的身世、谁都能受到良好的教育!我很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境与难处、个人选择。走上这条路是我个人的选择,所以我甘愿承受。说句让那些总是说话冠冕堂皇的人笑话,我只想我爸妈身体好起来,不操劳,能够尽快实现妈妈住新房的心愿。仅此而已。”

    说完最后一句话,倩倩两眼满是泪,泪光莹莹的眼睛,如同掩映在流云里的月亮。像大孩子挨了打骂,咽泪入心的脸。她越想越悲怆,竭力得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咬着自己的嘴唇,去抑制自己的悲伤。

    她的表情,她的语气,像一个**十岁对世事看透看淡了的老年人,那种冷然的,对什么都不在乎的音调,李易听了感觉自己全身发寒,他的后脑里像棉花裹的鼓槌在打布蒙的鼓,模糊地沉重,一下一下的跳痛。猛地一个翻身,他欺身上前一把抱住了这个像男人一般的女人,藉以得到一点温暖,叹了叹气,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倩倩长长出了一口气,猛地用力推开了他,扔下一句,“以后不要联系了,我很讨厌你!现在请你马上离开!”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卧室。她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但还在机械地迈动着双脚,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出了这个梦开始、也是梦结束的地方!

    香港市区的每一条街都是拥挤不堪的人流,是喊声,笑声,是色彩缤纷、款式新颖的服装,是飘动着的眩目的长裙,是匆匆忙忙的脚步,是年轻男女并肩谈笑时兴奋的脸和眼睛。一辆接一辆的公共汽车、计程车、小轿车井然有序行进着。

    李易坐在回家的小巴上愣愣看着窗外一闪而逝的景致,满腔的热情,像出炉的铁水,渐渐地冷却了。希望变成一股青烟,好梦化成一抹白雾。伤口痛,一咬牙就忍过去了,而这思想上的折磨,却像一团乱麻一样,越缠越紧。

    夏天的雷雨,说来就来。小巴刚走到一半,风就怒吼起来,天上的乌云翻滚着,奔腾着,像千军万马直向下界压下来。接着,天边划过一道刺眼的闪电,闪电过后,一个震撼大地的响雷在头上炸响了,炸得整车人心凉肉跳。紧接着,倾盆大雨直泻下来,顷刻,大地间像挂着无比宽大的珠帘,迷蒙蒙的,什么也看不见。

    雨水冲散了闷热,空气里如同掺了薄荷一样凉丝丝的。雨水浇过的树木,娇绿得如同翡翠。雨水洗过的岩石,光亮得变成了水晶。空气里没有了灰尘,一切都特别清新、格外透澈,人们的心情都不禁舒爽、愉悦起来。可倩倩的心却不是这样,只是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雨中的世界,默默地流泪,流着心中的泪。无声无息,只有雨丝知道,她的心在发颤,在哭泣……

    看着看着,她打开了窗子,伸出手去感受着,雨丝飘在她的头上、脸上,也打在她的心上。那样冷,那样沉,那样痛,她好想大哭一场。她从未怀疑过李易对自己的感情,她相信是真心的。不过,她还是不能接受!“自己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八竿子打不着的,他是一个前途大好的演员。自己跟了她只会成为他身上的污点,会受人白眼,走在街上会受到指指点点,流言没有翅膀,却比有翅膀的飞得还快。即便他不介意,但自己介意!”

    有些东西是不是非要得到才满足,能在记忆的长河里留下一抹精彩的一笔足矣!静静地,就这样静静地,悄悄地,把彼此最后一点依赖与感情都消耗殆尽吧,然后回到现实,回到各自的生活。让这个结局,没有遗憾了,因为彼此都曾真心深深爱过,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这已经足够了么?这已经足够了吧?

    这,已经足够,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