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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书说到煮雪抱着破釜沉舟之心,将自己对三老爷的心思再无遮掩,尽数摊开在兰溪跟前。不只如此,还一如兰溪方才所料一般,厚颜求起了成全。
“奴婢想到老爷跟前伺候,请姑娘代为周旋!以姑娘的心智,定可想出两全之法,既成全了奴婢,又不损姑娘分毫!”
兰溪目光如箭,一瞬不瞬盯视着煮雪,后者却仍然跪着,头磕在地上,未动未移。屋内的风被诡异的沉默僵凝,好一会儿后,兰溪总算开了口,“如你所说,你自五岁起伺候在我跟前,这么多年的情分,你求了我,我若一口回绝,未免太过无情。煮雪,今日董妈妈与枕月皆在此处,你们也是多少年的交情了,我便请她们二位做个见证。不若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断了你的心思,以往如何我既往不咎,从今日起,老实本分的,便还留在娴雅苑当差;二,我去帮你问问老爷,他若应下,你自去他的知梧轩伺候他便是,他若不应,你便再也不是我兰府中人。但有一点,你若选了二,无论结果如何,你与我主仆情分,到今日为止,日后你是好是赖,与我,再无干系!”
兰溪说罢,便不再言语,与董妈妈和枕月二人一般,沉默着,等待着,等待煮雪最后的抉择。
煮雪也是沉默良久,不知有没有经过挣扎。她终是开了口,带着义无反顾的坚决,“奴婢想要伺候老爷,求姑娘成全。”
听罢这话,董妈妈和枕月都是大惊失色,未料煮雪当真固执、糊涂至此。
兰溪却笑了,果真……还是她前世真正看清了的,那个煮雪。“也罢!董妈妈,你亲自跑一趟知梧轩,亲口去问问老爷,就说我这儿有个对他痴心一片,哪怕为奴为婢也心甘情愿,只为伺候他的丫头,青葱年岁,品貌具佳,才情非凡,问他,可愿收上一收?”
董妈妈面色几变,狠狠瞪了煮雪一眼,心中百般不愿,但终究还是领命而去。
董妈妈一走,室内又诡异地沉寂下来。兰溪却像是终于了了一桩心事一般,再无包袱,笑着让煮雪起身坐下。又吩咐枕月一会儿给她沏茶,一会儿给她端茶点。反观煮雪,也不知是不是太过期盼的缘故,竟是满脸焦灼,如坐针毡。
等待的时间,总是异常的磨人。煮雪总觉得似是已经过了漫长的一生,但董妈妈仍然没有回来。事实上,兰溪已经慢条斯理吃完了两块儿甜而不腻的桂花藕粉糕,喝了半盏补血养颜的玫瑰花茶,估摸着,董妈妈该回来了吧!
兰溪捏了手帕,优雅地擦拭唇角,目光瞟了一眼一直望着门楣垂下的帘子,几乎望眼欲穿的煮雪,嘴角轻轻勾起,道,“煮雪,芳姨娘是承诺过你,待得事成之后,定让你得偿所愿么?”
煮雪闻言,面色陡变,猝然回头间,兰溪仍在微笑,然而那笑看在煮雪眼中,却如同夜叉修罗,面目可怖。“真是个傻孩子!你猜芳姨娘对我父亲如何?一个正常的女人,会不会给自己心爱的男人塞女人,还是个年轻貌美,极具才情,并且一往情深的?除非是傻子吧?你说芳姨娘她傻吗?”
煮雪白嘴白脸,两眼愣神,怔怔望着兰溪,无法言语。
这时,董妈妈掀帘而进,刚想屈膝行礼,便见着兰溪一摆手,道,“奶娘,快别。咱们煮雪姑娘可都等不及了,你还是先说说吧,老爷怎么说?”
煮雪也怔怔回过头来,一手紧紧拽在裙子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着白。
董妈妈看了看兴致勃勃的兰溪,又扫了一眼神色苍白中带着紧张焦灼的煮雪,轻轻叹息了一声,“老奴到了知梧轩,将姑娘的话一字不漏的带给了老爷,还顺带提了提煮雪。老爷说,他还没有急色到纳个通房也纳到自个儿闺女的房里。姑娘身边的几个丫头,枕月和流烟似是个好的,这个叫煮雪的,长什么模样他都没有印象,几时有了这般龌蹉的心思?老爷还让老奴给姑娘带话,做主子的,必须拎得清,什么人能用,什么人不能用,姑娘得心中有数。”
董妈妈每多说一句,煮雪的脸色便白上一分,片刻后,只是失神地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老爷不会记不得我。去年我帮姑娘画的九九消寒图,他还夸了呢。他夸我蕙质兰心……老爷他不会!”
“这确实是老爷的意思。”一把嗓音响起,一个人撩帘而进,竟是三老爷身边的松茗。松茗进了屋,先朝着兰溪行了礼,这才道,“五姑娘,三老爷怕你心软,所以差了小的来说一声。就说,是老爷的意思,这样心大的丫头,万万留不得,这便让小的将人领了出去,看是撵去庄子上,还是卖了了事,却全凭姑娘做主。”
松茗这话,算是彻底打碎了煮雪的奢望。她如同失了魂的布偶一般,重重跌坐在椅子上,再听得松茗最后那句话时,却又突然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扑跪在兰溪跟前,哭求道,“姑娘,奴婢错了!是奴婢鬼迷心窍,是奴婢痴心妄想,奴婢知错了!奴婢改,一定改,求姑娘留下我,求姑娘不要赶我走!”
“煮雪,你不必再求,你我,可是有言在先。”兰溪冷冷打断她的哭求,片刻后,叹息一声,凑上前,道,“煮雪,你稍早时说,你并无对我不住。你如今好好想想,当真如此吗?”煮雪不言,面上的最后一丝血色却被抽尽。兰溪没有怜悯,没有同情,只是不带半点儿情绪地望着她,继续道,“我给过你机会的。刚发现你心思的时候,发现你是芳姨娘眼线的时候,甚至是刚刚,我都给过你机会。可你,都自己放弃了。走到这一步,是你自己的选择,而煮雪,我对你,已是仁至义尽。”
兰溪慢慢直起身来,叹了口气,面上展了笑,“罢了!你我主仆一场,走到如今,谁欠谁,或是谁负谁,再说已无意义。就这样吧,日后哪怕遇上,也只当作从未相识吧。”
煮雪浑身上下最后一丝力气被抽空,她倏然重重跌坐在地,空洞的双眼却有一滴泪,悄然坠落。
满腔情思,几般算计,到最后,竟尽数落了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