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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溪听轻红将芳姨娘与芙姨娘的过往说了个大概,倒听出了些道道,遂开口问道,“你与她一同入府,又对这些事知之甚详,看来,你们早在入府之前,便已有渊源。”
轻红目光一闪,没有言语。这回回答的,倒成了芳姨娘,“轻红原先也是好人家的孩子,她祖上是开镖局的。后来,家乡大旱,她流离失所,辗转到了青阳。我遇着她时,她正为了一口吃的,被十几个花子围殴。”
“是姨娘用身上仅有的银钱买了好些包子给那些花子,才救下了我的性命,姨娘于我有救命之恩。”轻红补充道。
兰溪点头,难怪了,原来是救命之恩,看轻红的性子,便知她是个知恩图报的,难怪后来芳姨娘卖身进兰府,她也跟了进来。“原来轻红姑娘祖上是开镖局的,难怪耳目灵光。那日在园中相遇,只怕隔了老远,你便已听到我与流烟的脚步声,这才刻意呵斥了煮雪两句,偏偏却又当作没瞧见我们,转身就走吧?只是……”只是那一回,在知梧轩中,却不知轻红当真没有听见自己就在门外,还是刻意让自己听见那番话,试探于自己呢,不过如今,再去求证这些却已是无意义。
轻红听罢,鼻间冷哼一声,“原来五姑娘便是从那时起对奴婢起了疑心,这才有了抓鬼这一出吧?至于那个煮雪……那个说什么三老爷要请人来做法的话,也是五姑娘想要传给我们姨娘听的吧?目的,就是要我们等不及,先动手。”
兰溪笑笑,没有应答,轻红见了,却是怒气愈重,很是不能相信,她跟姨娘居然栽在这个九岁的丫头手里。
芳姨娘轻掐了轻红手背一记,让她暂且不要说话,她向前两步,目光一瞬不瞬,如泣如诉,却是完全忽略了三太太,直直落在三老爷身上。“老爷下令让人将婢妾看了起来,定然是已经证据确凿了?”
三老爷紧蹙眉心,倒没有回避她的视线,两人四目相对,相较于芳姨娘目光中情与怨的纠缠,三老爷的目光清冷漠然得似是没有半分感情,即便是兰溪这个局外人看了也为芳姨娘感到心寒,何况是芳姨娘本人。她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灰败了两分,满腔的痴缠与哀怨却也只能凝结成抖颤着双唇轻吐的二字,“老爷…….”
三老爷已经收回视线,不再看她,转而望向身边的三太太,目光柔和,嘴角含笑,话语露情,“锦如,站了这么会儿,累了吧?我扶你过去坐会儿。”话落,便轻手轻脚扶了三太太到兰溪方才坐的椅子边上落座。
芳姨娘看着这一幕,浑身僵硬,眼里明明已经有了泪,但她死咬住了唇,硬是不肯示弱,硬生生将那泪含在眼眶中,不让它坠落。
兰溪见了,在心里幽幽叹息。即便面前的人是她的亲爹,她还是不得不承认,男人,真是这世间最为无情与冷血的动物,他与你欢好时,可以对你笑语温柔,耳鬓厮磨,百般怜爱。他厌弃你时,却可以连多看你一眼,也觉多余。
轻红担忧地看着芳姨娘,见她浑身颤抖着,却倔强地硬撑着,一双眼死死钉在三老爷与三太太身上,不曾挪移,但与轻红交握的手,指甲因过度用力,已经深深嵌进了轻红的皮肉里,有些疼,轻红微蹙了眉心,却是不在乎,只是心疼地想着,姨娘满心满眼都是三老爷,如何能够忍受三老爷如此漠视她,还要偏偏在她跟前对她最恨的三太太这般温存体贴?轻红心里不由有了两分怨怒,那怨和怒便化为了一股邪火,促使她不管不顾道,“老爷,很多事都是奴婢瞒着姨娘自作主张,姨娘却是不知道的,老爷还请念在姨娘伺候你一场的份儿上,念着十姐儿,多看顾我们姨娘一些。”
“轻红!”芳姨娘几乎是尖叫着打断轻红,目光却仍是死死望在三老爷面上,后者,却连眼皮也没撩上一下,“你担不起,老爷……也不允你替我担起!”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是她太傻,还以为可以赌上一赌。他早已做了抉择,和十几年前他舍弃了姐姐一样,如今在傅锦如和她之间,他仍是选择舍弃她。
三老爷终于转过头来,看向芳姨娘,可那目光冷若寒冰,“玉茗的老子娘都已经招认,是你用手段拿捏了他们一家,玉茗才不得不走上这条绝路,用她的命往太太身上泼脏水。之前,溪姐儿抓鬼,随行的有我的人,一路紧跟着那鬼,亲眼见着那鬼进了你住的地方,溪姐儿还在草丛里捡到了一只落单了的珍珠耳珰……”三老爷说着,抬起手,亮出手中那只珍珠耳珰。
珍珠内敛的光华,却映衬着轻红的脸色惨白如雪。
三老爷恍若未见,只是继续道,“相信有不少人能够指认出,这只耳珰是何人所有。最后,方才我来之前,沁姐儿和她的奶娘已经找到了,奶娘受不得板子,交代了你用她的小儿子要挟她对沁姐儿下手。一桩桩一件件,证据确凿,确实无人能替你担,即便你自己,也未必担得起!”
芳姨娘呵呵低笑两声,“那不知老爷打算如何处置我?”
“谋害主母,迫害姑娘,更是扮鬼装怪,弄得整个府里人心惶惶,桩桩件件,都没法轻饶了你。”
“老爷,十姐儿毕竟还小……”
“傅锦如,你闭嘴!我用不着你假好心替我求情!”芳姨娘终于爆发出来,扭曲着面容朝着三太太嘶吼道,眼里的泪蜂拥而至,“为什么?老爷,我不懂,为什么?这个女人她到底哪里好?居然让你这么护着她!”手一扬,她的食指直指三太太的鼻尖,目光中的恨意如海,几乎能将人溺毙其中,“她善妒,她跋扈,她心狠手辣,她容不下妾侍,容不下庶子女,可即便这样,你仍然护着她!难道就只因为她有娘家可靠,只因为她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你兰府大门的吗?”芳姨娘哭喊着质问,声音一声尖锐过一声,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针,一针又一针戳在三太太身上。
“当年那碗打胎药,是我逼你姐姐喝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