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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路上灯火通明,人潮如织。白天还冷清着的旺角街道,现在反而热闹了起来。巡逻的警察来来往往。
方迟从煲仔饭店出来,躲在暗处观察了一会,很快明白了这是什么情况。
o记最新的这款混合现实眼镜在全球的不同市场并不是同步发售的,还采用了饥饿式营销的手段。香港市场直到六月份才开始大规模放量销售。
而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观察之后,全球诸如任天堂、万代南宫梦、sega、育碧这些知名游戏公司才先后在近两个月中推出了适用于这款眼镜的ar(增强现实)游戏。这一系列ar游戏的推出,迅速掀起了玩家们带着眼镜出门玩游戏的新浪潮。所以在晚上的时候那些上班族就都出动了,比白天还要热闹。
而随着这一波ar游戏的兴起,借机抢劫、强*奸等的犯罪行为也迅速增加,警方也就不得不增加了晚上出街巡逻的警力。
方迟不敢在这种情况下出去打车。她的整个左边肩臂都处于动弹不得的状态,扯来的衬衣虽然是深色,却也不知道背后看不看得出来血迹。街道上人太多的时候,太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况且现在这种状态下,出租车上极有可能正在播放着警方通缉嫌疑犯的广播。
她一直捱到夜深人静灯火稀疏的时候,才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今晚只剩下23点58分最后一趟从香港回燕市的红眼航班,飞机很小,是二三二的结构。她在手机上下了订单,发现剩下的好座位已经不多。她不希望和别人离太近,于是在机舱最后面选了一个旁边没人的空位。
到机场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一点。虽然距离登机的时间已经很紧张,但人流也少了很多,整个出发层都显得空旷起来。
过海关,过安检,都没有什么人排队。方迟没有行李,长得又纤细单薄,那些工作人员拿着护照对着她看了几眼就将她放行了。方迟机械地听从着工作人员指挥,直到安检员说“行了,走吧!”才恍然回神,蓦地发现自己的目光一直在四下里茫然地扫视。
原来……明知道没有可能,心中还是会有所期待。
这架小飞机在机场中没有受到什么优待,登机口很远。
一路上空空荡荡的,稀稀拉拉的人坐着或者躺着,并没有任何一个熟悉的身影。一对又一对的情侣依偎在一起,旁边走着的两个年轻人,女孩儿困得睁不开眼,抱着男孩儿的胳膊,几乎是睡在他的肩膀上。男孩慢慢地走,边走边看着肩上女孩的睡颜笑。那笑容发自心底,看着便让人觉得甜蜜。
方迟怔怔地看了会,那男孩似乎感觉到了,目光投过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入神了。垂下头,看着自己溅着点点污水的脚尖,轻轻笑了笑。
她到登机口已经很晚了,距离结束登机只剩下五分钟。
匆匆验票上了飞机,便直奔之前选好的最后一排而去。
睡吧。她想。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最后一排基本上都空着。方迟走到自己座位旁一看,竟意外发现里面靠窗坐着一人!他架了个充气颈枕,眼睛上戴着黑色的眼罩,面朝里靠着舷窗睡着。机舱里的冷气很足,他身上盖了一条飞机上的薄毯。
方迟心中不悦。她选位置已经选得很晚了,特意选的是没人的最后一排。这人就算比她后选,为什么不选这一排左边靠窗的位置,非要来和她挤着?
不可理喻。
方迟正要抽身去另一边的空位去坐,却又匆匆上来一名旅客,在那边靠窗的位置坐了下去。
“……”
好吧。
方迟走到中间的座位,眼角的余光扫过旁边那人的侧脸,忽然觉得有几分异样。
他的嘴角——
微微翘起。
方迟的心中猛然一荡,便再也平静不下来。
她紧抿着唇,走到那人旁边,轻轻地坐了下来。
是真像。身高、体型,脸角的轮廓……都那么像。
可是这怎么可能!哪里会这么巧!她临登机前一小时才订好的机票,暗网中更新的信息起码滞后一个小时以上。就算他再神通广大,又怎么可能这么迅速地知道她的订票信息?
要知道航空公司的信息系统也不是那么容易能黑进去的,更何况他手头上还没有自己的电脑。
方迟的右手伸出来,有些迟疑,却又无法遏制。她轻轻地去揭这人身上的毯子——
“小姐,请系好安全带——”
方迟蓦然回头,见空姐有些困惑地站在那里,盯着她的手。
她收回手,扣上了安全带。却见那空姐俯身拍了一下里侧的人,说:“先生,您醒一下,请注意保管好您的随身财物。”
方迟:“……”
那人点了点头,裹紧了身上的毯子,仍然面朝里睡着。
空姐又盯了方迟一眼才走,像是在警告她规矩些,别想动手动脚的。
飞机起飞了。
方迟静坐着,坐得笔挺。她其实不敢靠下去,肩后的伤口仍然剧痛,靠着椅背都会疼。飞行平稳之后,空姐推车前来送饮品,她要了一杯薄荷水。
里面的人仍在睡觉。
气流不平稳,飞机颠簸了一下,方迟小指轻轻一碰,还剩下的半杯水全从小桌板上掉了下去,泼了里面那人一身。
他终于动了,坐起来,扯掉眼罩和身上湿漉漉的毯子,直接一个侧身,右手按住她左边的椅子把手,将方迟卡在了椅背和他之间。
飞机咚。
方迟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有几分火气的脸,镇定地说:
“你没系安全带。”
他左手一伸,把方迟的安全带也给解了。
方迟用眼角的余光一扫,这一排的第三个人睡得正沉。最后一排,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边。
“我叫空姐了。”方迟说。
“我闻到了血腥味,还有鱼腥味。”他压低了声音说,语气并不是很好。
“你幻觉了。”方迟仍然很平静。
“不可能。”
“你幻觉了。”方迟再一次强调。
他冷冷地看了她左肩一眼,伸手解她衬衣领口的扣子。她的扣子扣到了最顶上的一颗。
“你做什么!”方迟右手紧住自己的领口,低声斥责他。
“这不是你的衣服。”他说。
“我想穿什么衣服,是我的自由。”她尖刻地驳斥。
他忽的伸左手揽住她的纤细的腰,将她整个人从座位上捞了起来,带着她往椅子后面的洗手间走去。方迟挣扎,无奈只有半边能动,又不敢大声,怕被机上其他人发现,结果就让他占了上风,被一把塞进了洗手间,他紧随着挤了进来,反手锁上了门。
小飞机的洗手间尤其的狭小,两个人站进来,便将所有的空间占得满满当当,甚至连转个身的余地都没有。两个人几乎就是紧贴着。他卡着门,方迟几乎没有自己出去的可能。
方迟一只手抵上他的胸口,抬眉问道:“你想做什么?”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他沉着声音说道。他那么高,头顶完全挡住了上面的灯,方迟抬头看他的脸,都觉得乌云密布,面色不善。
也是,就那样被她扔在了机场,谁会心情好?
“我没伤。”她淡淡地回答道。
“整个左手到现在动都没动过,你说没伤?”他的语气冷冷的。
方迟轻松地笑了笑,“要不要我动给你看啊?”说着,她真的张开左手五指,就要抬起来。稍一动,又是剧痛。她脸上仍然挂着笑,没事人一般。
他那阴影中的嘴角一抽,紧抿的唇动了动,伸手按住了她的左手。“别动了。”
方迟低笑。
他低声说:“别这样笑。”
“为什么?”
他不说话,鹿一样的眼睛幽深得像涧底寒潭。
“莫名其妙。”她嘴上低低地咕哝了一声,目光却静默如谜,右手勾住他的脖颈,忽然踮起脚去吻他的嘴角。
谢微时一动也没动,望着她收起了这么一个突如其来的吻,静声说道:
“不是说后悔了么?”
方迟眸光一沉,转向一边,又低笑了下,有几分自嘲的意思。
他忽的捏住她雪白的腮,回吻过来。他的舌尖勾着她的舌尖,刷过她的牙齿,仿佛要尝尽她口中的薄荷味道。他吻她耳下的脖颈,双手从她衬衣下方掠上来,方迟眼角余光掠过对面镜子里纠缠着的两人,身上竟是一阵酥*软,险些呻*吟出声。
“飞机突遇气流颠簸,洗手间将停止使用……”
两个人倏然都停了下来。方迟坐在谢微时身上,苍白的面庞染上了一层潮红。谢微时掠起她微湿的发丝,没说什么,也更没问什么。
“出去吧。”他低哑着嗓子说。“你不用瞒我。你伤得不轻,下飞机后,给我看看。”
方迟“嗯”了一声。谢微时很了解她,她现在这种状况,不到迫不得已,绝不会去医院。而刚才,尽管动作激烈,他却是半点都没动到她的伤处。
到底还是瞒不过他。
她心底那些隐秘的曲折,她愿意承认的,不愿意承认的,其实也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