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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又见郎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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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一过,便到年节了,发放俸禄,裁制新衣,张灯结彩预备新年,琐碎杂事都要尽早处理完,好空出时间参加宫中的大宴小宴,那拉氏自然忙得抽不开身,只是再忙,她也不会将事情交给别人。/>

    作为那拉氏的左膀右臂的红杏自然也忙得脚不沾地。她是内务府出身,打那拉氏嫁给四阿哥起就伺候着,因行事稳重甚得那拉氏喜爱,从三等一直提到一等,如今管了正院一半的事,传话、管账、探消息,是那拉氏的耳目。红杏打从被那拉氏重视起,就自梳了头,预备着一辈子不嫁,在福晋这里伺候到老。

    红杏正在查对账目,小丫鬟凑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就退下了。红杏听了放下手上的活,找到多嬷嬷道:“武格格今日又去耿格格那里了。她以前从不出门,这月却去了耿格格和钮钴禄格格那里好几回,可是要回禀福晋?”

    多嬷嬷管着福晋这里另一半的事情了,丫鬟太监都在她手里拽着,常跟在福晋身边出谋划策,比红杏更得福晋的信任,所以红杏若是有什么拿不准的,便来请教她。

    多嬷嬷没思索便道:“过年了,许是念家,找人说说话解闷。福晋为宫中的礼耗尽了心思,睡得都不踏实,这点儿小事没什么可说。”

    红杏仍犹疑道:“嬷嬷说的自然在理。只是我怕武格格和耿格格或钮钴禄格格串通在一家,对福晋不利。”

    多嬷嬷笑道:“这羊就是羊,就该吃一辈子草,还能像狼一样吃肉不成?”

    红杏想想也是,便恭敬道:“还是嬷嬷有见识,我年纪轻,一点风吹草动就疑神疑鬼的。以后还请嬷嬷多教我。”虽她一步步得势,但一直对多嬷嬷恭敬,多嬷嬷倒也容她,两人有商有量的,把持着正院事务。

    芍药院里,武氏送了几样小绣品,跟宜绵说了几句闲话便走了,瑞香拿了她绣的帕子赞叹道:“武格格针线真好,看这帕子上绣的鱼儿,像会游似的。奴婢自忖针线也能拿得出手,在武格格面前,却不敢说这个话了。”

    秋月听了觉得稀奇,瞧了两眼,忍不住赞叹,“这个像条活鱼在帕子上。这手艺,不日日年年练着,只怕不行。她一个格格,针线上自由下人代劳,怎么花这么多时间在针线上,难道不怕伤眼?”

    甚少说话的玉兰插嘴道,“只怕是平日也无甚事,拿针线打发时间吧。”

    “还有便是武格格只怕银两不够,便用针线送礼,也能节省些。”秋蝶补了一句。

    听她屋里的四个丫鬟围绕着武氏的针线说个不停,宜绵却在思索武氏这个人。最没有比逆来顺受更适合她的形容词,便是知道福晋顶了她的功劳,也不敢吭声,只能撒出些针线,指望着别人能替她出头将这事揭穿。便是撒,也不敢去后院,只敢在她和钮钴禄氏这里使力气。只怕她要失望了,这事她管了得不偿失。钮钴禄氏现在毫无倚仗,只能一心把着福晋,根本不会做不利于福晋的事情。或许福晋就是知道这样的结果,才会肆无忌惮吧。

    武格格如何是小事,过节才是大事。这事她在四阿哥府过得第三年了。因身份没变,还是不能进宫,只能关在芍药园里过大年。不过宜绵也不愿自己的年寡淡了,让小厨房炒了瓜子花生,炸些丸子撒子,又托采买的太监从外面带些麻糖麻团,都是平民百姓的吃食,却能吃出年味儿。挂灯笼、贴窗花等习俗自然都不能落下。她未雨绸缪趁着四阿哥空闲的时候求了福字和对联,现在正好贴上。几个丫鬟精力充沛,将树上的雪都扫落,系上红彤彤的小灯笼,远远瞧着,像春日开得红灿灿的花儿。

    因京中贝勒王爷多,婚丧喜嫁事务连连,送礼走亲,能将年节的气氛一直延续到正月底。虽然府外来往交际跟宜绵关系不大,但是托人多的福,有时一天好几个喜宴,福晋赶场赶不过来,便将手底下的三个格格派出去应付场面。宜绵因与福晋关系有些微妙,只出府过一次,便是去三阿哥府。虽三阿哥是四阿哥亲兄弟,但这宴席是为一个侍妾生的女儿办洗三,并不大办,只摆两桌略微庆祝,而且三阿哥府如今理事的是侧福晋和两个格格,宜绵这身份去便勉强够格。

    因出府少,宜绵自然珍惜这难得的机会,一大早便隆重打扮,簪子、步摇、花钿几样组合着,看着很像个卖首饰的。不过等她到达九阿哥府后,便发觉她这打扮并不是最出格的,三阿哥府中接待她的,便是一个插了满头珠钗的,虽略有些晃眼,但做这打扮的人长得明艳神态也富贵,到真不难看。

    宜绵正失礼地盯着人瞧时,却听一爽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竟是耿妹妹来了,真是巧。这么盯了王姐姐瞧,王姐姐可要着恼了。”说话的正是宜绵的老熟人,曾一起住在江宁曹府的郎氏。想来这次九阿哥府派来的人便是她。郎氏口中的王姐姐,是三阿哥的格格,生了两个儿子,头一个刚出生便殇了,第二个如今四岁,她长得明艳动人,性格也泼辣,跟侧福晋田氏一起对抗三福晋。三福晋这些年闷在屋子吃斋念佛不管事,这王氏一直协助着田氏,又得三阿哥宠,在京中阿哥府的格格中也算是有体面的,是以脸上带了股傲气,郎氏对她也略有讨好。

    宜绵不知王氏底细,但她不是个笨的,笑着替自己解围道:“王姐姐长得美,我不自觉便瞧呆了,还望王姐姐恕罪。”

    好话人人爱听,王氏嘴角一弯,道:“耿妹妹过奖了。”看得出她是个不太爱笑的,便是心情喜悦,笑容也寡淡。

    虽三福晋不理事,宜绵她们却不能失礼,她和王氏一起拜见去正院三福晋,一个老嬷嬷出来接待,冷着脸道:“两位格格不必客气,你们心意我会转告主子,你们自便。”她对了别府的格格说话这样不客气,显然是有点儿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已经完全不将名声当回事。

    这是敢直面宫中大佬的人物,宜绵她们自然不敢多计较,当下便告退,又去拜见了三阿哥侧福晋。田氏便比三福晋客气许多,不仅亲自见了,还亲切道:“两位格格莫拘束,只当这里是自己府中一般。王妹妹,一定好生招待着着客人。”以侧福晋身份管着家,名不正言不顺,田氏这些年却没有出过差错,显然极会笼络人。

    “侧福晋放心。”王氏道,说完领着她们去了宴席。三阿哥府特殊,府中设宴,福晋没有一个过来,却来了不少侧福晋和格格。侧福晋在偏院开席,格格们却在花厅开席。

    王氏将她们安排好,便又去招待别人,留了宜绵和郎氏坐在一起说话。

    “好些日子不见,还是一样水灵,想必四阿哥还是对你一样宠爱。”郎氏摸了把宜绵的脸,嬉笑道。

    郎氏一贯便是爽利性子,宜绵被作弄地摸了脸也不以为意,笑道:“郎姐姐说笑了,我可比不上郎姐姐风光满面。”

    郎氏淡淡一笑,“我是这样性子,便是日子过得再哭,也能笑出来。我们府中情形,外人也不是不知,一年拉回来好几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如今府中都快装不下这么多人了。”

    九阿哥府怎么样,宜绵还真挺感兴趣,九阿哥爱美人,府中花团锦簇的,在京中是人人知晓。宜绵看郎氏还能出府交际,想来在九阿哥府过得不差,倒是替她高兴,她不免又想起曾有过几面之缘的姜云蓉姐妹,便问郎氏她们情况如何。

    郎氏看了宜绵一眼,“你倒是个念旧的。那对从江南带回来的芙蓉花,刚进府时,九阿哥疼得什么似的,每日都去她们那里,替她们父亲在京中打通关系开酒楼,还给她们兄弟安排了差事,不到半年,便厌了,再不踏她们屋。这两人刚来时不知礼,得罪了府中不少人,如今怕是有些难熬了。你也别替她们难过,都是咎由自取呢,我可是好心提醒过她们,可惜两个人都不放在心上,还当我是嫉妒。”

    宜绵跟她们的交情,还没有到她们担忧的程度,只是有些伤感,这时代女子不值钱。

    宜绵不说话,郎氏一个人也能说得开心,“别看四阿哥冷着脸,心却是个热乎的,宠个人也能长久,不像我们爷,看着面上热乎,甜言蜜语的,可是却不能长久。爱的时候真能宠上天,想要什么不过一句话,金银珠宝样样都舍得,便是为家里人求个好差事也不推辞,若是不爱了,立刻便丢开手,不管不顾的。今年又要选秀了,不知又要赐下几个呢。”

    宜绵听了心中一恍惚,都三年过去了,又要选秀,也不知四阿哥府能进来几个。

    郎氏又道:“说到选秀,我到想起一人,你也是认识的,便是曹府的大姑娘,听说一过完年便到京中来了。”

    “这么早被进京了,选秀不是要到七月?”宜绵好奇问道。

    郎氏笑道:“自是曹大人疼女儿,早些派人来打点,虽说凭了她父亲的身份和盛宠,前程倒是不用发愁的,但是有些时候身份尊贵了,内里不一定实惠。像我们主子,虽然是正福晋,可惜底下一堆妖妖艳艳,九阿哥连初一十五都不去她那,真个活得没体面。”

    郎氏说话是完全不知检点的,四阿哥九阿哥九福晋,她张口便评说,又是在别人府中,幸亏她们坐得偏,别人都听不到,可是若是再任她这么说下去,指不定冒出什么惊人之语,宜绵怕受连累,连忙换了话题,说了些衣服首饰之类安全无害的闲话。

    用过午饭,吃过糕点,这席面便能散了,客气们都起身告辞。

    郎氏拉着宜绵的说道:“今日能见耿妹妹,倒是意外之喜,耿妹妹心地好,人也美,姐姐打心里喜欢妹妹,盼着妹妹也别疏远了姐姐。”

    宜绵也知郎氏在示好,她也挺喜欢这直脾气的人,便道:“我也喜欢郎姐姐爽利,妹妹心里记着姐姐呢。”她们不在一个府中,相见的次数少,这交情实在浅薄,说这些话都挺虚的,只是难得在府外认识一个人,两人都有些珍惜。

    回到四阿哥府,宜绵叫来瑞香,问道:“我们如今对府中的消息还算灵通,府外的消息却能知晓,不知道你可有什么法子?”今日郎氏说了许多事,她是完全不知道的,不免有些落伍。而且有些事情关系重大,若是不知晓,只怕会吃亏。

    瑞香沉吟道:“福晋对出入府一事管得严,要打听府外的事只怕不容易。”

    宜绵道:“这事我也知为难,算了,你继续盯着府内便是。”

    虽宜绵这样说,可是瑞香却不甘心,她觉得格格既然提了,她便不能让格格失望。瑞香思索了许久,想到府中常外出的便是采买的人,若是能安插个人在采买上,打听府外的消息便容易了。只是采买是油水重的差事,空出一个就要抢破头,她真不好插手。瑞香却不是轻言放弃的,一直拿眼盯着,留心着机会。

    因是选秀年,不少秀女提早汇聚京中,而京中有女儿参选的人家也提前做着准备,一时京中热闹非凡。

    四阿哥看着李卫给他奉上来的银票,眉头紧皱。不过是一个胭脂水粉铺子,都能多五成收益,可见因选秀天下之人对京城有多少关注。这时候朝廷不少官员纷纷向户部借银,将户部库存掏空,若是遇到急需用银子的家国大事,只怕就要闹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