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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如飞,真正要到用时才发觉它如指间流水,根本连握都握不住。眨眼三日之期已去了三分之二,可孝琬的事依旧是毫无头绪可言,令得在经过两日奔波劳累之后才重又聚首的长恭三人更是面色沉冷似冰。
“调查的结果很不好么?”工作任务相对轻松的清颜看着两人的脸色,黛眉也是情不自禁地紧皱而起。她要做的基本上就是属于制造舆论的范畴,对于前世做惯了这种东西的人而言,无疑是小菜一碟,再加上有斛律恒伽在身后鼎力相助,她纵是想不圆满完成都不可能。
“很不好。”灌了自己一杯已经凉掉的茶水,向來注重仪表的孝珩罕见地有些神情颓废:“我和长恭分别去调查了邺城所有可能制造长矛和旗帜的作坊,甚至还去了军营探问,但结果都是一个样,从來就沒有一个铺子私下售出过这些东西。”
因为担心有人造反乱上,所以自古以來兵器的制作和售卖就一直都有着极其严格的限制。大多数兵器铺子都是在靠军队的军需养活着,其余时候,就算是将兵器卖给了私人,也不过是一两件的物什,从來就沒有大规模批量售出的情况。按理來说,从孝琬库中搜出如此多数量的兵器,出去一问相关坊市的老板有无这样的记录便可,然而现实就好像偏偏在和他们开一个偌大的玩笑,纵是他们绞尽了脑汁也不得其门路。
“居然是沒有么?”清颜顿觉狐疑。不是孝琬亲自去购买,也不是有其他人购买诬陷,竟然会是沒有购买的记录,这算是个什么样的古怪情况?这么一琢磨,她就忍不住继续追问:“一般交易,店铺和作坊里不是都会有账目的么?难道沒有查?”那可是白纸黑字的凭据來着的,一旦确定下來必会是铁证如山。
“怎么可能会沒查。”长恭以手抵着额角,一副极为疲惫却又无奈的模样:“可偏生我和二哥翻遍了所有账本也是一无所获,真不知道这批东西究竟是从何而來的。”不是买來的,不是军营里私运出來的,难不成还真是从天上掉下來的?
“所有店铺的账本么……”眼眸微闪,清颜却是想起了斛律恒伽昨日才跟自己提到过的一件事:“听恒伽哥哥说,邺城最有名的李氏兵器铺好像不久前才换了老板,会不会……”
古代的店铺经营不比现代,往往都是手艺相传,世代沿袭,诸如兵器打造之类的纯手工活更是需要长久的名声和人气积累。这李氏兵器铺既然在邺城扬名已久,老板沒有特殊原因定不会突然更替。原本她对于这种事情并不会上心,只是刚刚的一番话下來,却是由不得她不多疑了。
“换老板了?这我倒是不曾注意过。”孝琬微微愣怔,却也有些意外。他虽然会武,但并非嗜好,对兵器之类的也从不苛求,区区一个店铺的人事变迁,他又怎么会放在眼里。
倒是长恭,在听了清颜的话之后一脸的若有所思:“说起來,恒伽的兵器一直都是在那一家定制的,他跟老板熟识倒也在情理之中。”他混迹军营或是外出征战的时间远比斛律恒伽要久,这家兵器铺的名字他也时常听恒伽说起,不过一直沒有给予太多的关注。现在想來,恐怕问題就出在这里了。
而得到他的肯定,清颜就愈发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一点东西,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清亮剔透,直叫屋内的两人都看得失了心神:“如果店铺易主,那账本在从前的生意往來交接完毕之后就一定会更换,所以说……”
“我们那日看到的李氏兵器铺的账本其实是最新的!”猛地一合掌,孝珩也是陡然明白了过來。那感觉,就如同拨云见日,心底的阴霾都在瞬间消散了开去:“我马上派人去店铺里寻找以前的旧账!”
“既如此,那寻找前任老板的事情就交给我了。”唇角微勾,长恭沉郁多时的脸孔到得此时方才有了一丝浅淡的笑意:“账本这种东西,要销毁什么的简直再容易不过,若是能找到那个老板,想必才是事半功倍。”
眼看这两人一拍即合、雷厉风行,清颜也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其实她已经帮不上太大的忙了。现在,只希望他们两个能够在三日期限到來之前把人证物证都带回來吧。
转头望了望窗外渐黑的天色,她却是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既然这里的事已经有了眉目,那她也时候进宫去问候一下崔氏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个女人应该还有事情瞒着大家,为绝后患,还是先下手为强。如今的高家,可是真的再也承受不了任何意外了。
是夜,风声渐起,树影重重。本还明亮的月光被一块不知从哪儿飘來的乌云遮掩,华光微敛之下更显晦暗,当真是月黑风也高。
被高湛随意安置在一处僻静宫殿里的崔氏此时正瞪大了双眼,呆呆地望着头顶上的床幔出神。她已经记不得这是自己的第几个不眠之夜了,好像,自从见过和士开之后,她那一颗不安的心就再也沒有恢复过平静。唇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她忽然开始怀念起那名为一梦沉珂的毒药,或许,有时候能昏睡不醒也是件不错的事吧。
“三嫂可真是好兴致,这大晚上的不睡,难不成还在赏月么?”一个轻柔带笑的嗓音冷不防地在房间里响起,恍若魔音贯耳,直接是骇得躺在床上的人跳将了起來。
“你……你……你你是怎么进來的?!”望着那一袭黑色夜行衣、正翘着腿好整以暇坐在窗边看着自己的女子,崔氏几乎被吓得魂不附体,连短短的一句话都说得哆嗦不已。这明明是皇宫内院,是天底下戒备最森严的地方,为何她还能这么悠闲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怎么进來的?”似是被她这一句话给逗笑了,清颜难得好脾气地出声解释:“还能怎么进來?门开在那儿,窗摆在那儿,又不是摆设,当然是用两腿走进來的。”
借着朦胧的月光,崔氏可以将清颜此时的神情尽数收入眼底。意识到自己刚刚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題,她面色微讪,随即却是鼓足了勇气质问面前这个犹如勾魂使者一样的女子:“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见她如此迫切地想要进入主題,清颜自然也不就再兜圈子。继续保持着那慵懒随意的坐姿,她的眼眸却是在暗夜中虚眯了起來,如同伺机而动的猎豹,随时都准备给予敌人致命一击:“这个问題,或许由我來问三嫂才比较合适吧。能够毫不留情地将结发夫君送进天牢,而自己在这里高床软枕,敢问嫂嫂,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在心底盘绕纠结许久的事情被她如此直白平淡地说破,崔氏的眸中瞬间浮现出痛苦和悔恨,然而不过短短几息之间,那样的神情便已悄然逝去,取而代之的,则是那全然无法撼动的坚定和决绝:“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孝琬的事早晚会东窗事发,与其牵连高府上下还不如大义灭亲,我这是为了大家好!”
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清颜的身形几如鬼魅,崔氏还沒來得及看清发生了些什么,就已惊恐地感受到了自己脖颈上那一只不容忽视力度的纤纤素手。
“天底下竟然会有你这种蛇蝎心肠的恶毒女人,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放你一条生路!”心中的怒火因着她那一席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谎言而不断翻涌,清颜逐渐加大了手下的力道。
这一切她原本早该阻止,却偏偏还预想着最好的结局,希望这个女人能不被无來由的仇恨给蒙了心肠,安安稳稳地做她的河间王妃。沒想到……
“咳……咳咳……你居然早就……早就知道了?”被她死死扼住,崔氏的脸早已经憋得通红,然而还是睁着慌乱的大眼费力地出口询问。难道自己的不甘心真的表现得那么明显么?苏清颜她,居然能够一早就得知了?
沒有理会她的疑惑,清颜单手收紧,眼神则是愈发地凶光毕露:“三哥纵然对你无情却也曾一心一意地照拂于你,不然你以为为何这府中侍妾不少,偏就只你一人生了正礼?只可惜他的一片好心都被你生生践踏了去!在太上皇面前告发他谋逆,然后呢?等着他被下令处死,你做寡妇,正礼做沒爹的孩子?”越说越火大,若不是还顾忌着外面巡逻的禁卫军,清颜只怕当场就要抑制不住地对她嘶吼出声:“崔云锦!你醒醒吧!害了三哥你究竟能得到什么好处!”
耳畔响彻的话语宛若阵阵惊雷,崔氏一时之间连挣扎都忘了,竟任由清颜将自己一把掼在了地上,然后剧烈地咳嗽着,直到缓过來之后才声音嘶哑地低低询问:“他,真的会被处死么?”
“谋逆是大罪,这样的名头压下來,你以为有几人可以活而不死?”眼中浓烈的杀气未褪,清颜将头扭向一旁再不看她。该死的,她是真怕自己再对着这个女人下去会忍不住拧断她的脖子。虽说她的罪行不可饶恕,可她毕竟是正礼的生母,自己如果下了这个手怕是连高夫人那里都不好交代。
“不会的,不会的,我不想要他死的,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近乎失控地摇着头,崔氏现在的样子看起來几近癫狂:“他明明告诉我只要按着他说的去做就不会有事的,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骗我……”
“他?”清颜乍一听到这个关键词,连眼眸都骤然冷了下來:“告诉我,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