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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自己的所想再一次命中,历史的大潮终究是滚滚而來,清颜第一次知道,未卜先知竟是这么无奈的一件事情。
久居深宫的娄太后不知从何处听闻了济南王的死讯,当即就前往高演的寝宫追问。而本就因着此事心虚内疚以致于缠绵病榻许久的高演又哪里经得起这般盘诘责,三言两语间就露了迹象,最终在娄太后怒极的眼神之下不得不承认自己在不久之前派人暗杀了高殷。
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
素來最宠爱这六儿子的娄太后大发雷霆,不顾高演的病情尚未痊愈,当场就要跟他断绝母子关系。高演拖着病体苦苦哀求,却终换不回娄太后半分心软,听那日在皇帝寝宫当值的宫人们说,太后是铁青着脸离开昭阳殿的,连头都沒有再回过一下。
“太后也真是个人物,她那么宠爱皇上,竟然说断绝母子关系就断绝了。”想着这么些天來的所见所闻,清颜心中颇有些感慨,不由就对着长恭道。
“那是自然,否则她当初也不会那么果断地就对我母亲动手了。”握着一卷兵书,长恭的注意力似乎并沒有放在上面。
“……”知道因为萧氏的事导致长恭对娄太后很有些不满,却不知道这层隔阂竟是如此之深。想起上次在宫中之时那个贵妇对自己的态度,清颜直觉这两人之间必定还存在着难以言明的误会,若是可以,她倒希望能够有机会化解一二。不过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是断然不会在长恭面前开口为娄太后说话的。
正这么想着,院里就传來了挽秋的声音:“王爷,王妃,宫里來人了,是太后娘娘身边的李嬷嬷。”
“李嬷嬷?”清颜和长恭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这才道:“先请嬷嬷进來吧。”
“是。”挽秋应了一声,不多会儿便请了李嬷嬷进屋。
“老奴参见兰陵王爷、参见兰陵王妃。”半垂着头走过來,李嬷嬷直接躬身下拜,那般恭敬不已的姿态倒是骇了清颜一跳。她可不记得这位当初在郑府的时候有对她这么尊敬。
“嬷嬷不必多礼,还是快快起來吧。”伸手虚扶了她一把,清颜当即就露出一个受宠若惊的笑容。不管她心里是何想法,面子上的虚礼还是要做足了的,毕竟这种事情,你不能指望有玉面修罗之称的某人去做。
“呵呵,王妃客气了。”就着这一把的力度缓缓起身,李嬷嬷显然很吃清颜的这一套,一张老脸上的褶子都笑得舒展了开來:“老奴是奉太后娘娘之命,接王妃进宫中闲话家常的,不知道王妃现在方不方便和老奴一起进宫呢?”
不着痕迹地斜瞥了一直保持沉默的某人一眼,清颜继续笑道:“这倒是沒什么方不方便的,还请嬷嬷去偏房休息一会儿,我马上就出來。”
“好,那老奴就先行退下了。”沒有过多地关注一旁的王爷,李嬷嬷很识趣地就退出了屋。这兰陵王的脾性她可是或多或少有些了解的,想得到他的许可只怕是比登天还难,相较之下,反而是这一脸淡然的王妃好说话些。
“你真的要去?”眼看着那碍眼的老妇人离开,长恭一把扔了手中的书,径直站起身來。
“嗯,不然呢?”换上一件得体的宫装,清颜的声音听起來满不在乎:“我都答应她了,难道还能反悔不成?”
大步走到她面前,长恭的神色很有几分不满:“你根本就不用答应她的。”在他看來,这皇宫就压根儿不是什么好地方,更何况是娄太后的雍和宫!眼下这种敏感时刻,却无端派人來传召颜儿,绝对是有问題。
看出他的担忧所在,清颜慢条斯理地理好着装之后转脸正视于他:“放心好了,我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沒办法对我怎么样的。”
“可是……”欲言又止,想起送到自己母亲面前的那一盏毒酒,长恭就忍不住地心慌。
“好啦,不要担心。”伸手轻轻抱住他的腰,清颜语调温柔地安抚着:“我保证,不会让自己吃一点点的亏。她若是敢对我怎么样,那我肯定也不让她好过,就当是为母亲报仇了如何?”话至最后,她却是隐隐带了丝说笑的味道,无论如何,都只是想宽宽他的心。
“净说傻话。”被她一句话逗得哭笑不得,长恭抬手轻抚了抚她的长发,低声道:“那你早去早回,如果太晚的话,我会直接进宫找你的。”
“知道啦。”笑着离开他的怀抱,清颜再不多作迟疑,转身就往外行去。其实,在现在这个时候,她倒是挺想入宫看看的,哪怕了解到半分蛛丝马迹也好。不想她正在遗憾呢,娄太后就把现成的借口送上门來了,这速度,都快赶得上及时雨了。不过这些话她也只能在心里自个儿想想,若是让长恭知道,恐怕是说什么都不会让她捣这一趟浑水。
至于李嬷嬷,对这些则是半点都不知情,只自以为将太后交代的差事办得很好,喜滋滋地领着清颜进了雍和宫也就算了。
如自己预料中的一般,娄太后现在的情形也不比那在昭阳殿里的高演要好上多少。上次一别,不过短短数月,可这个贵妇人竟似老了好几十岁,一下子就将那保养得宜的岁月给跳了过去,乍一见,清颜几乎都有一种认不出來的感觉。
然而修养使然,心底的情绪再波动也绝不会在面上表露半分。清颜依旧是端庄大方地冲着娄太后行了一个大礼,口称:“臣妾参见太后娘娘。”
闻声,原本半卧在软榻上假寐的娄太后顿时睁开了眼,疲倦不已的面容之上有一丝极为隐晦的喜悦快速闪过,只一会儿便消失无踪:“你來了啊。”缓缓开口,似乎仍然是那样平静疏离的口气。
“是。”恭顺地应了一声,清颜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很茫然:“不知道太后宣臣妾进宫有何事要吩咐?”
“呵呵。”轻笑着坐起身來,娄太后招手示意她过去:“什么吩咐不吩咐的,不过是老婆子一个人在宫里闷得发慌,想找个人谈谈心罢了。來,清儿,來祖母身边坐。”
祖……母?!饶是清颜的心神足够强大,在这一刻也是被这两个字雷得里嫩外焦。她什么时候,和太后亲近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