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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微婉的声音不大,可是在场所有人都听的一清二楚,一时间人人色变。
“许微婉,你不要信口雌黄,随意诬陷落儿,来人,将这个不知道感恩的东西给我赶出许家!”
许良憋了半天的气,在许微婉如此言语之后,终于将狠话放了出来。
只可惜已经晚了。
“我不是信口雌黄,我有证人的,小蝶。”
许微婉像是被惊吓到了极致反而现出了勇气一般,仓皇的转首望向自己的丫鬟:“你为我作证,当时你和我一起看到的大小姐和杨四少叫了复小姐出去,是不是?”
那样急着证明自己清白的仓惶中透着坚定的样子,仿佛她真的只是一个可怜的被许倾落吓到的弱女子,仿佛她现在所说的真的便是真相一般。
许倾落冷冷的望着许微婉指向的小丫鬟。
小蝶的身子发僵,除了许倾落之外院子中的所有人目光随着许微婉的一指,全部都对向了她,这样的注意力,她一点儿都不想要。
那一刻她恨不得将许微婉那一张可怜的,委屈的,带着不得已的漂亮脸蛋儿给狠狠的抓花,世上怎么有这么狠毒无耻的女子。
没有人比小蝶更加清楚许微婉说的是真是假,毕竟许微婉身边也只有她一个贴身伺候着的,她还记得自己被许微婉打发去拿披风,回来的时候看到的许微婉和复莹莹说话,然后便是复莹莹追着许倾落他们离开,再然后便是许微婉跟在了复莹莹的身后走的。
小蝶跟了许微婉这一段时间,其他的不了解,对这个少女的狠辣却是清楚的很,便连小周氏,自己的亲生母亲都能够说舍弃就舍弃,说看着对方似,就看着对方死,这样的心性,自己一个卖身契都在其手中的小丫鬟如何敢对她有什么违逆,也不敢让许微婉知晓自己看到她的离开,又看到她随后在许倾落之后回来的事情。
她一直都很小心的将自己当做透明人。
小蝶不知晓复莹莹究竟是怎么了,究竟是落在了谁的手中,但是她很清楚,许微婉嘴里说的便没有一句真话。
她不想管,也管不了这些事情,她只想要保全自己,家中虽然将她发卖了,却也只是因为家中实在太穷困养不起几个儿女,她还有家人要补贴,如何能够出事。
可是现在,小蝶的打算被许微婉破坏了个干干净净,此刻她心底清楚明白的很,无论自己选择说谎符合许微婉还是当场揭穿她,自己都得不了好。
想到许微婉手中的身契,想到那些个背主的奴婢的下场,小蝶咬了咬牙,抬眸:“老爷大小姐明鉴,婉小姐所说,却有其事,奴婢也是亲眼看到大小姐和杨四少爷带着复小姐一起走的。”
再多的,她便无法出口了,因为许倾落那锐利了然的眼神,许微婉很厉害,可是许倾落也从来不是善茬,说完了话,小蝶像是害怕到极致一般,将自己的身子深深的伏低,将自己的头脸埋入胸前。
“你们还我女儿!”
一声厉吼,伴随着一声惊叫,许倾落转首望见的便是被复明前一把攥住肩膀,脖颈处横着一把匕首的许良。
许倾落的面色第一次失去了冷静,眼中全是愠怒,还有深深的担忧:“复城主,你这是做什么!”
“别过来!”
复明前大喝一声,却是对着许倾落的,他消瘦的面颊上那一点贴着骨头的肌肉抽搐颤动了两下,他的手因为情绪的激动而有些不稳,许良脖颈处甚至有一丝丝的划痕,有鲜红的血液流出。
“我知道你手中有些奇异的手段,你手中有那些能够无声无息暗算人的药物,所以,许倾落,别过来,别逼我对你爹动手!”
复明前的样子恍若疯狂,是,他最近是因为身上染了脏病,加上复莹莹的一再给他丢人而对复莹莹冷落了,可是复莹莹却是他唯一的女儿,此刻当这个女儿不见了之后,复明前想后悔自己没有在复莹莹身边安排人保护已经晚了!
许倾落的脚步无论如何都迈不下去一步,她自己被挟持的时候,能够视生死于无事,可以用最冷静的态度自救,可是当复明前那把匕首横在许良脖子上的时候,许倾落再多的手段再多的冷静都是无用。
“复城主,你这是当众行凶,若是你再不放了我爹的话,恐怕你也有牢狱之灾。”
许倾落的一只手背在身后,腕子处的银镯因为对着三皇子放过了,现在没有了什么大用处,最大的功用也就是装饰罢了,至于指尖的银针,却是必须要临近复明前的身前才能够给他扎下去的。
她一向很稳的手,第一次有些颤抖,有些不稳。
“牢狱之灾?谁敢关老夫?老夫是五洲城的城主,我就是在这里将你们许家人都杀了,也就是费些功夫掩饰罢了,许倾落,你若是再不将我女儿交出来,我让你爹身首异处!”
复明前的面色异样的红,红的不正常。
许倾落看着复明前不太对的样子,看着许良那边想要挣扎却根本挣扎不脱的样子。
垂低了眸子:“复城主,复小姐所在的地方我确实是不知晓,许微婉一向和我有怨,她的话根本不可相信,复城主若是对我心有不满的话,我现在给您赔罪。”
忍一时之气罢了,她不想复明前一个冲动伤了许良。
“落儿,不要求他,本来就和我们无关,我们行得正坐的直,不向这种小人求饶!”
许良激动了起来,想要阻止许倾落和复明前低头,而与他同样激动的却是复明前。
复明前听着许倾落低头赔罪的声音,他现在突然间就有了些重新扬眉吐气的感觉,掌控着人的生死,任何得罪他的人都要接受他的报复,从许倾落到了五洲城之后,事事不顺,现在终于顺畅了。
只是即便如此他手中的匕首仍然牢牢的稳稳的横在许良的要害位置。
“哈,我是小人,你们许家也都是伪君子?没有办法对付我就对付我女儿是吧?告诉你们,复家还没有倒,只要我复明前还在一日,复家就永远不会倒!敢对付我们复家的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许倾落看着复明前一副激狂的样子,趁着他不注意,迅速低声对着离自己身边最近的一个仆人吩咐了一声:“去叫公子衍!”
这个时候,许倾落想到的能够用武力直接夺人或者是用身份让复明前冷静一下的能够快速找到的帮手也只有公子衍了。
只希望那个家伙还没有离开或者是离开的太远。
吩咐了下人一声之后,许倾落继续与复明前虚与委蛇,她压低了声音:“复城主,不管您相不相信,复莹莹确实不在我的手中,若是您实在不相信的话,我愿意代替我爹成为您的人质,即便复莹莹真的被抓,抓我做人质总是更加有用一些的,不是吗?”
许倾落在稳定复明前的情绪,最重要的是想要和许良换过来,她面对着任何的刀剑加身都自有自保之力,许良却是没有的。
“落儿,你闭嘴!”
还没有等到复明前回答许倾落的提议,许良瞪眼大喊,他对着许倾落从来没有这么急赤白脸过,可是此刻面对许倾落犯傻的提议,许良是真的急了。
“爹,我自有办法。”
许倾落道。
复明前看了一眼许家两父女这一番表现,考虑了下,嘿嘿一笑:“我不相信你,不过我相信许小姐一定比你爹这个人质有用是真的,既然许小姐这么提议,那你不如先将自己的腕脉斩断再说,下毒之类的总是要用到手的......”
“复明前!”
许良大恨,不顾自己脖颈处的匕首,眼睛一闭对着复明前胡乱抓去。
“爹,不要!”
许倾落眼看着许良往复明前的刀口上撞,再也顾不得徐徐图之什么的了,张手便将自己袖子中的匕首投了出去。
叮当一声,所有人都被这个变故震惊了,下一刻回神才发现,复明前手中的匕首被许倾落那倾尽全力的一掷给狠狠的打飞,复明前张大了嘴。
许良翻滚到了一边,虽然狼狈的很,却没有受到什么大伤。
许倾落眼中满是杀意,望向复明前,情绪有些不受控制,只差一点儿,方才只差那么一点儿,自己手中的匕首若是稍微力道小一些不足以打偏复明前手中的匕首,或者是准头不够的话,现在许良哪里还有命在,结果定然便是不堪设想了。
许倾落抬脚向着复明前迈出了一步,复明前对上了许倾落的眸子,那双冷冽蕴含着深深杀意的眸子,瘦的脱了形的身子忍不住便是一抖:“你,你要做什么,我只是要找回我女儿,明明是你们许家将我女儿藏起来的......”
许微婉望着事情的发展,眼看着许倾落占据了上风,暗自痛恨复明前的无用,却又希望许倾落能够直接直接杀了复明前,复明前再是失德被五洲城的人诟病,他现在也还是朝廷皇帝亲封的五洲城主,许倾落只要敢动手,她就有本事让事情闹的人尽皆知,许微婉现在已经不想什么以后了,她就是想要许倾落倒霉,倒大霉。
许倾落若是不好了,许微婉相信自已一定会好的。
一直以来,都是许倾落在克她的。
许倾落掌心中的毒针蠢蠢欲动,她有一百种方法让复明前受尽折磨而死,却不会让人立马怀疑到自己的身上。
复明前后退了一步。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影从前院冲入了后院,一边跑一边喊:“老爷,老爷,有消息了。”
那仆役正是一开始跟着复明前和复莹莹过来的,他手上扬着一封信,忙不迭的送到了复明前的手上。
像是什么魔咒被打破一般,复明前僵滞的身子一颤:“谁有消息了?”
他有些不敢置信。
“小姐,是小姐!”
那仆人面上全是喜色,毕竟若是复莹莹真的失踪了,他这个唯一跟出来的仆人可是要被狠狠责罚的。
复明前伸手抓过了那仆人手中的信,一目十行的看了过去。
他的面色变化了好几次,时而欣喜,时而愤怒,抬头望向许家人尤其是许倾落的时候,却是面上带着尴尬的笑:“误会,误会,莹莹有消息了,方才是我太过焦心小女,一时有些神智错乱,做下了错事,希望许兄你不要放在心上,明日我便让家人给许府送些补品过来给许兄和世侄女压压惊,见谅见谅。”
复明前一边低声下气的道歉,一边却是恶狠狠的瞪了因为这边的变化有些不知所措的许微婉一眼:“只是许兄你的家宅之中还是要多加强一些对后院女眷的管理,总是说不清楚话,容易招惹祸端。”
复明前对许微婉恨极,若不是许微婉错误的引导他,他哪里会和许家那么撕破脸,方才他甚至差点儿出事,复明前有直觉,他直觉的方才往自己这边过来的许倾落很危险,精通毒药的人可不止是能够一时的制服人,更加能够让人死的不知不觉,无声无息。
复明前想到以前听说的宫中那些个秘药,便觉得是一阵后怕。
他丝毫不怀疑许倾落的手段和狠辣。
许倾落望着复明前灰溜溜逃走一般的背影,手中的毒针不动声色收了回去,她没有阻止对方,毕竟今日让许良遇险,最错的不是丢了女儿的复明前,而是另外一个人,一个煽风点火的人。
许微婉有些傻眼,她根本不敢相信复明前堂堂五洲城主就能够这么走了,就这么灰溜溜的逃走了,没有和许倾落拼个鱼死网破,没有让许家元气大伤,甚至最后还留下那么一段话专门坑害她。
一时间许微婉的身子都在颤抖,不是害怕,而是气的,复明前怎么能够如此过河拆桥!
丝毫没有为自己说谎的事情而心中不安。
“许微婉。”
许微婉想要发呆,想要谴责复明前的落跑,想要痛恨其他人的不公平,想要的太多太多,可是其他人没有义务等着她想清楚想明白。
许倾落站在了许微婉面前,喊了一声她的名字,许微婉下意识的抬头,下一刻,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了许微婉的脸上,一片红肿迅速浮起:“你告诉我,究竟是那只该瞎了的狗眼看到我和杨四带着复莹莹一起走的,我成全你!”
许倾落声音冷厉,满含煞气,她的容颜本就极美,却因为这蓬勃的怒气,显得容颜更盛,只是对心中有鬼的人来说,却是无论如何也欣赏不来的。
许微婉被打的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旁边的小蝶更是害怕的整个身子都仿佛秋日的落叶一般簌簌发抖。
“我,对不起,姐姐,姐姐你原谅我,是我看错了,我一时迷糊看错了的,我不是有心的......”
许微婉徒劳的辩解着,说着谁都不会再相信的话。
许倾落居高临下的望着许倾落,望着这个前世的大仇人,此刻再也不想要玩什么猫抓老鼠的游戏了,在许良遇险之后,她只想要赶快的将这个恶心的东西赶走:“许微婉,你觉得,我们许家对你的容忍力是一直存在的吗?你是个什么东西,若不是看在祖母的面子上,我早就将你这样心思诡谲,破坏府内安宁的东西赶了出去......”
“落儿,你不用顾忌老身,谁也不用顾忌老身,婉儿太过不知感恩,今日她引府中如此动荡,老身也是不安,老身定然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许老夫人在几个丫鬟的陪同下,拄着她的拐杖从转角走出。
她的声音很沉很冷,望着许微婉的目光再没有一丝亲近慈和,只有厌恶与痛恨,她再是对许良不满那也是自家十月怀胎的儿子,许微婉是什么东西,就是自己无聊解闷的小猫小狗,就是她想要刺激敲打许倾落和许母的工具,现在这个小猫小狗和工具却做出了妨害许良的事情,这是许老夫人绝对不能够忍受的。
“祖母......”
许微婉不敢置信的望向许老夫人,下意识的唤出了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对方允许她唤的称呼。
“来人,将这个扰乱府中安宁的丫头给老身按住了,狠狠的打!三十板子若是不死的话便将她丢出许府!”
“祖母,老夫人不要,求求您饶过婉儿这一回吧,看在我娘才死不久的份上,看在婉儿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的份上,饶过婉儿吧。”
许微婉变色,四肢并用便往许老夫人那边爬,嘴里不断的哀求着。
只是这一次许老夫人是再也不想要给她留下了,这就是一个祸害:“周氏和你都是祸害!你们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污蔑许家正经的大小姐,还不把她拉下去杖责!”
许老夫人狠狠的一拄拐杖,许微婉要拉她衣角的手被重重的一敲,痛哼一声,忍不住收回了手。
下一刻许家那些个仆役一拥而上,将许微婉拖到了院子中央。
实心木板狠狠砸下的声音,伴随着少女凄惨的叫声,哀求声,讨饶声,响彻了整个院落。
所有人都看着许微婉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便被打的整个脊背鲜血淋漓,没有一个人求情,许老夫人更是面色冰冷轻蔑。
许倾落望见了她的表情,悄然转了眸子,从怀中掏出银针,给许良扎了两下止血。
许家已经很久没有杖责还是三十杖这么多的板子落在哪个人头上了,许良和许母都是软心肠,许倾落有时候便是想要好好教训府中一些不合格的下人也不能够太过,顶多赶走或者发卖,这样打板子当众惩罚什么的,在许倾落的记忆中,许家可是一直没有的。
不过这样也好,许府的下人,是要好好吃些教训了。
——
暗夜寒冷,清凌凌的月色洒在石板之上,整条街道比起白日里的喧哗寂静的厉害。
许府的后门被打开,两个男性仆役抬着一个血糊糊的纤细身影,狠狠的将其丢在了石板之上,砰然声响中,是女子的呜咽惨哼声,是男人狠狠的斥责声:“老夫人吩咐了,从此以后,这许家与你再无关联,再也不想要见到你,滚吧!”
一个仆役恶狠狠的叱喝过了,转身便走。
另外一个仆役摇头:“怎么的也是美人,你就这么丢出去,也不怕伤了人脸,这么不知道怜香惜玉,怪不得小翠不喜欢你呢。”
“你怜香惜玉你去和她亲热亲热?越美的女人,那心肠毒辣了就越是害人,幸亏今日老爷没事,否则的话,你以为我们现在还能够好过?”
“这不是没事儿吗?其实我看着她还好啦。”
“你这些话可千万别被大小姐知道了,大小姐心中定然有火,我们那么多人没有保护好老爷让他被劫持,这次还不知道要怎么被收拾呢。”
第二个心软的仆役立马闭紧了嘴巴。
后门被重重的关上,再没有人搭理许微婉的死活。
脊背腰身臀部这些位置都是撕裂一般的痛,许微婉觉得连呼吸都痛,她的唇被自己生生的咬烂了,她的嗓音早已经喊哑了,寒风不断的侵袭着她后背裸露出来的伤口,针扎刀割一般的剧痛,整个下半身都是麻木的,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她恨。
恨许倾落,恨许老夫人,恨那两个说风凉话的下人,恨许家的所有人,也恨那些五洲城的人,不是说她温婉娴雅,比之许倾落犹有过之吗?不是说她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吗?为什么到了头上,没有一个人帮她,没有一个人为她出头!
“我不能死......”
许微婉伸手慢慢的向着与许府相反的方向爬,她的面色惨白惨白,额头上一滴滴汗珠滚落,半边身子被血染红,一长串的血痕拖拽而成,许微婉都恍似未觉一般,只是不断的爬着。
她这么美,她的心计不弱,她有毅力,她前面十几年吃了那么多苦,上天凭什么要薄待她?
这样的不甘,让许微婉凭借着孱弱伤重的身子,爬出了很远很远。
“吆,这是哪家动了私刑的小美人,这么冷的天儿,可别伤了手脚,来,哥哥帮你暖暖。”
淫秽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许微婉的身前出现了好几双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