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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草的话语让许倾落一愣,即便是以着她的深沉镇定,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时间也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更加难以接受:“怎么会......”
她失声,不是难以接受胡杏儿的儿子死去的消息,她只是觉得无法接受有些人连一个五岁的孩子都能够下手,这个时候死去,明显就是不正常。
那个孩子除了有些痴症之外,观其面色,查其声气,根本没有什么会暴毙的症状。
而且还是昨日她刚刚怀疑了孩子有痴症,胡氏那样讳莫如深的样子近似逃走之后。
许倾落抹了一把脸,面色一点点的冷凝,望着还是一副惊魂未定样子的百草:“怎么死的,昨日里还好好的。”
无论如何,许倾落心里清楚,胡杏儿的孩子不管怎么死的,八成都会和她扯上关系,她心中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尤其是在听到那隐约从院子外传入房中的一声声污言秽语之后,想要往好的地方想都不成。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许倾落很清楚自己现在需要做的便是稳住,在事情进一步恶性发展之前尽量掌握先机。
百草听着许倾落冷静的声音,本来因为惊怕而有些不稳的情绪一点点的稳了下来,她抹去眼泪,声音还带着点儿梗咽:“小姐,那个孩子,听说是半夜里起夜然后就突然不见了,直到今天早上有人才在客栈墙角外发现那孩子,已经没气儿了,脖颈处有掐痕,是被掐死的。”
百草随着许倾落也见识不少,只是遇到这种事情,根本不是说冷静不害怕就一点儿不害怕的:“还有,小姐,她们说就是你——”
百草的声音未落,刚刚才被百草关上的房门砰然一声被重重撞开,十几个拿着棍棒的仆役冲了进来。
十几个仆役将许倾落和百草围了起来,百草下意识的张开双手护在许倾落身前,红红的双眼瞪大了:“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还有没有规矩王法了,居然直接冲入这里!”
“老身就是这许家的规矩!”
许老夫人拄着拐杖,头上绑着抹额,一脸冷然的表情被小周氏搀扶着走了进来,她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脸上因为冷肃的表情显得格外的吓人,那双眼望着许倾落,带着深深的厌怒,仿佛看着什么脏东西一般:“老身今日就好好教教这许家不孝女规矩!”
话音落下,许老夫人举起自己手中的拐杖就往许倾落头脸部位挥去,那架势恶狠狠的,像是对待仇人似的,根本没有丝毫犹豫,若是被打中头脸位置,便是不死也要毁容留疤的,百草面色发白,眼中惊惧:“老夫人你不能够这样!小姐没有......”
她越发的挡住在许倾落面前,挡在那棍棒面前。
许倾落面色沉冷,用巧劲一个轻轻的推动,百草不由自主的往边上跑去了两步:“小姐!”
在百草担心的喊声中,许倾落一把拿住了许老夫人那恶狠狠的一拐杖,手臂绷直,眼神狠戾,面对许老夫人喊打喊杀的气势,丝毫不弱自己本身的气势:“老夫人,你是要做什么?是要在这里当众杀人吗?”
许老夫人被许倾落的眼神刺的有些疼,她觉得许倾落还敢反抗是下了自己的大面子:“老身要杀了你又如何,老身是你的长辈,有权管教你这个杀害自己血脉亲弟的孽女,便是谁说也只会认为老身管教的对!”
许老夫人面色有些涨红,因为许倾落一直举着她的拐杖,她的手又不好放下来。
“呵呵。”
许倾落听到许老夫人这生硬的话语,不止没有害怕求饶,更是嗤笑了两声:“您这管教,恐怕是过了。”
“谁人都不会认为你管教孙女有错?那王法呢,王法可没有说一个无品无阶的老妇人有资格任意打杀非奴籍的女子,即便你是我的祖母,王法也不允许如此,更何况,我许倾落可是在陛下那边挂了名号的,祖母,你真的就这么什么都不予我分辨便要打杀了我,到时候,若是某一日朝廷再想起来我这么一个被打死在朝廷钦此宅邸中的人的时候,还请祖母好好和官府的人解释清楚你无故冤杀一个得到朝廷陛下嘉奖的女子的缘由。”
“我许倾落没有杀人,任凭着是谁要冤枉我,也要给出凭证!”
对待有些人,再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都是不成的,还不如直接这么粗暴的威胁,在许老夫人方才那么直接对着面门的一拐杖之后,说实话,许倾落丝毫也不觉得许老夫人还值得自己费心经营什么感情了,这种人,你对她再好,也不及她心中认定的东西。
“你敢威胁老身!”
许老夫人被许倾落说的面色阵红阵白,咬牙切齿,觉得这个长相狐媚子的孙女更加不得她的眼了,可是许倾落的话却真的是让她本来打算不问什么先将少女定罪的打算有了些犹豫,更多了些担忧,许老夫人再是自诩名门老夫人,她自家人也是知晓自家事的,许家在这五洲城都只是普通的富足人家,别说是什么陛下朝廷嘉奖,便是五洲城的那些真正名门她都是得罪不起的。
“老夫人认为是什么便是什么,落儿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没有杀人便是没有杀人,若是老夫人非要认准了,那便请拿出证据。”
许倾落冷淡道。
场面一时间有些冷,许倾落这样不惊不惧,对待许老夫人也是强硬的态度反而是让人一时间无法怎么样。
小周氏本来只是在一边看热闹,眼看着许老夫人被许倾落的话吓住,哎呦一声走了出来:“孙小姐,你看看你这是在做什么,你这么和老夫人对峙,难道是杀了一个幼弟不够,还要杀了老夫人不成,你看看你这态度,王法也不能够庇护先杀幼弟,后杀祖母的人!”
小周氏叉腰叫嚣道,看着许倾落的眼神和看一个死人似的,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水准,得意的很。
“你胡说什么,我们小姐没有杀害什么幼弟,也没有想要杀害老夫人,都是为了自保!哪里有你说的那么险恶,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许倾落还没有说话,百草先冲了上去理论,只是她话音才落,便被小周氏身侧的丫鬟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了脸上:“小小贱婢,居然也敢放肆!”
百草脸上红红的巴掌印,看起来可怜的很。
“你,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百草眼眶又红红的了,气的伸出两个小拳头便要扑打过去,只是她哪里是对手,自己没打着人,还被抓挠了几下狠的,最后差点儿被推倒在桌角。
许倾落看到百草被打,她的眼神一凌,随手放下举着许老夫人拐杖的手,许老夫人收势不及,差点儿跌倒,幸亏身边的人搀扶了一把,她伸出手指朝着许倾落指着:“你这个不孝女,周氏说的不错,你不止杀害幼弟,你居然还想要伤害自己的祖母,简直是许家之耻。”
虽然还是狠辣的指责,却因为许倾落方才那一通王法之说有些底气不足。
她心中自家人知晓自家事情,根本经不起什么查证,更加恨许倾落不能够顺势认下罪名,偏偏要反抗自己。
许倾落没有搭理许老夫人的指责和自以为是,当做是恶犬吠叫,她慢慢的走到百草的身边,拿下了她捂住脸颊的手,看了看对方脸上的红印子:“没事,擦点药下午就消了。”
下一刻,许倾落转身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了小周氏身侧的丫鬟脸上,对方哀哀叫了一声,那巴掌印比百草脸上的还要深:“这里是许府,陛下亲自嘉奖我的许府,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够在这里放肆的许府,这一巴掌是教会你,做什么之前,看清楚自己身处何地!”
许倾落的气势冷冽而凛然,让那个想要反驳的小丫鬟一时间不敢开口,只能够将求救告状的眼神望向小周氏和许老夫人。
许老夫人面上一时间有些讪讪的。
“什么陛下嘉奖的许府,许老爷是许府的当家人,他姓许,是老夫人的儿子,只是这一点老夫人就有权在这里做主!”
小周氏觉得身边的小丫鬟被打脸就像是自己被打脸一般,整个人都差点儿跳了起来,一边强词夺理一边望向许老夫人。
许老夫人没有应她的话,相对于小周氏来说,许老夫人更加注重脸面,在儿子的府中,尤其是这许府许倾落所言是陛下赏赐给她的,让许老夫人直接厚着脸皮承认小周氏那一番言论,她一时间还真的有些做不到。
眼看着气势汹汹来喊打喊杀的人都被许倾落的气势所压住,一直在门外候着的人终于耐不住性子了。
“姐姐,不管这里是谁的许府,杀人总是不对的,想来若是让嘉奖你的朝廷知晓了,这诺大的宅子到时候估计也要追回的。”
许微婉看似劝说实则给许倾落定罪,她的声音温温柔柔的,身形袅袅娜娜的,好似是一阵暖风铺面,整个人怎么看怎么给人温柔亲切的感觉,可惜说出来的话却是一点儿都不温柔亲切:“姐姐,就事论事,你说老夫人冤枉你,你要证据,那我现在便拿出证据。”
许微婉张开了拳头,掌心中有几根毛发,那毛发根部呈现白色,却又微微泛着黄,许倾落眯起了眼睛:“这就是所谓的证据?”
她的声音中满是讽刺与嘲笑。
许微婉既然站出来了,自然是有备而来,她越发温柔的笑:“姐姐你可能不认得了,这不就是你那件狐裘大衣上的绒毛吗?今日清晨在那可怜孩子的身边,可就是有这么几根绒毛呢。”
她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许倾落歪头:“我记得那件狐裘大衣是放在你处缝补的,若是这真的便是那狐裘上的绒毛,比起我,你的嫌疑不是更大?”
许倾落看到许微婉那所谓的证据,只觉得好笑。
许微婉微微垂低了头,似乎是因为许倾落的狡辩而有些伤怀:“姐姐,妹妹不想要和你撕破脸,只是那孩子同样是许氏的血脉,这么小小年纪就被人残忍杀死,实在可怜,妹妹不忍心,便只能够实话实说了,那件狐裘,昨夜里妹妹正好缝补好了,之后派仆人亲自送还给姐姐了。”
她说的和真的一般,那泪水快要盈睫的可怜样子好像真的是不忍心似的。
许倾落面色淡淡,伸出手指轻轻的摆弄了下自己的指尖:“那可真奇怪,你说送还给我的狐裘,我连一根毛都没有收到。”
“姐姐你不要再狡辩了,妹妹也知道不能够空口无凭的这么说你收到了,有家仆为证,我们可以将家仆叫来当面对质!”
许老夫人和小周氏似乎是对许微婉很有信心,两个人望向许倾落的眼神很冷,而百草则是担忧,她张嘴便要说昨晚伺候小姐回来便睡下了,哪里有什么家仆,许倾落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转头对着自信的许微婉:“那就让你口中的家仆亲自来一趟。”
许倾落一点儿都没有担心害怕的样子,倒是让许微婉心里有些烦躁了,她现在最讨厌看到的便是许倾落那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样子,仿佛无论自己如何耍花招,在对方眼里都只是跳梁小丑,不值一提。
只是一会儿,一个双十年龄的丫鬟便进来了,对屋子中这么多人的场面他似乎是有些害怕,深深的埋着脑袋:“见过,见过小姐,见过老夫人,见过婉小姐。”
声音力持镇定,却还是难免带了颤抖。
许微婉唇边挂着浅浅的笑:“不要害怕,老夫人当前,你只要说实话便好。”
许倾落像是在看一场大戏般,看到那丫鬟在许微婉说完了安抚的话后镇定了许多的样子,迅速的像是背诵某些早已经准备好的台词一般,将不利于她的证词说了出来:“昨夜里奴婢确实是奉婉小姐的命令给小姐送缝补好的狐裘大衣,那时候天已经很晚了,小姐想来已经睡了,叫了许久也没有人开门,奴婢便将那狐裘大衣直接放在了门口,想着一早小姐起身后再过来交给小姐,谁知道一早过来大衣就不见了,奴婢想着应该是小姐早起拿走了吧。”
“是呀,夜间风寒,姐姐估计是随手披上这狐裘大衣去做某些不可言说的事情了吧。”
许微婉接了一句,很是险恶。
许倾落嗤笑了一声:“我只说一句,自始至终我都没有见过那大衣,我还以为你们会说亲手将大衣交到了我手中呢,弄了半天不还是猜测吗?那也就是说我是否接触大衣没有确切的证明,你们两人却是确切的已知的接触大衣的最后两人,许微婉你既然说能够凭借尸体旁的一点狐裘绒毛断定凶手,那我说你们两个是凶手不是更加可能吗?那这凶手究竟是你们两个中的哪一个呢?你?”
许倾落指了指许微婉:“还是你?”
她又随意的指了指那作证的丫鬟。
面对不利于自己的言辞,许倾落却是冷然将了对方一军。
许微婉面色有些泛白,虽然凭借大衣上的毛发就说许倾落是凶手是牵强了一些,但是其他小娘子遇到这种事情不是应该慌张无措的很吗?这可是杀人,还是有那么一点儿似是而非的证据的杀人事件,许倾落不应该害怕吗?
哪里还能够脑子这么清楚,瞬间反击。
许微婉还没有想到要如何反驳许倾落,那被许倾落一指的丫鬟却是承受不住了,砰然跪地:“小姐,小姐奴婢是冤枉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就是一个送大衣的,奴婢都是听婉小姐的吩咐的!”
只要是和这种事情沾上边儿,在场的许倾落和许微婉不会如何,她作为奴婢下场却是会很凄惨的,尤其是面对许倾落那冷然寒冽仿佛能够透入人心的眼神,故作的镇定一下子便慌了下来。
许微婉狠狠的瞪向了那么将脑袋深深埋入地上的丫鬟,废物笨蛋!
许倾落没有理会许微婉,这件事情自一开始能够稍微对她有影响的便从来不是许微婉和小周氏母女两个,而是许老夫人,她看着面色阴晴不定的老妇人,唇角微微挑起,是一抹讽刺的弧度:“我还以为祖母大清早的喊打喊杀的是有多么了不起的证据呢,弄了半天居然就是这种连证人自己都弄不清楚的烂摊子,祖母,落儿今日只有一言相赠,便是再不喜欢女孩儿,我也是许家的人,也是许家的子孙,祖母你这么随便将罪名安在许家女孩儿的身上,可曾顾忌许家的颜面,可曾顾忌许家所有女孩儿日后的名声?尤其是你还是和外人联手,如此对付自己的亲孙女!”
许倾落字字带刺,让许老夫人的面颊肌肉一阵抽搐,难看的很,她想要说什么,却是哑口无言,已经过了刚刚进来那一阵子趁乱而起的气势,许倾落自始至终的镇定让她反而像是个丑角一般,她握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
“母亲,你究竟要做什么!”
许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的身上衣服都有些凌乱破损,也不知道刚刚在外面怎么和人争执的,只是他的面色显然很不好很不好,面对着许老夫人,彻底失去了耐心:“你这么一次次的找事儿,从前是芸娘,现在是落儿,难道是嫌弃家中还不够乱吗?她们都是我最亲的人,儿子便是死也不愿意她们母女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母亲你如此难道真的要逼死你的亲生儿子吗!”
这已经是极重的话语了,许良的眼中甚至是悲愤的。
许老夫人被自己儿子那样的眼神望着,一时间心里一颤,她微微歪过了点头,不敢直视对方,下一刻想到什么又转过了头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许良,咬牙辩驳:“我做什么事情不都是为了你好,我只是想要你能够有一个传承香火的儿子,我只是不想要你断后,良哥儿,母亲不会害你!”
“传承香火的儿子?”
许倾落冷笑一声:“一个傻子?一个痴儿?祖母,你对我爹可真好,难道是要我爹日后一代代的都是痴儿吗?”
许良讶异的睁大了眼睛,显然不知晓这点,而许老夫人却像是被说中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东西一般,面色瞬间一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许倾落看着许老夫人那表现,心中已经确定先前的猜测,对方果然早就知晓那孩子是个痴傻的,从刚刚入门开始许倾落在许老夫人面上眼中看到的就只有愤怒还有排斥,全都是对着她来的,却没有丝毫的伤心,一次次提到那孩子的死亡也没有伤心,在昨日还将那孩子当宝的许老夫人如此表现,可不就是不一般吗。
许倾落冷笑了一声,对着许良将自己昨日的观察说了出来:“那孩子双目无神,行动迟缓,若是没有特定的人命令催促便对外界没有反应,即便是哭泣伤心也不曾有情绪变化,还有,他的肢体有些不协调,我注意到每一次走路都是胡氏牵着或者抱着,否则的话那孩子恐怕连正常行走都有些成问题吧,说起来,我倒是真的好奇,一个痴傻的孩子,半夜里如何便能够跑出客栈,而做母亲的或者是说着去照料他的人,为何便没有一个人在旁边守着?祖母,你昨日里可带着不少人去了客栈,不管那孩子是痴傻的还是不傻的,你总不会让你认定的孙儿身边缺人吧。”
许倾落这一袭话,分明是对许老夫人有所怀疑,回敬先前对方对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定罪的行为。
许老夫人面颊上的肌肉抽动了下,面对许良也是带着疑惑的眼神:“哎,造孽,造孽呀!”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那一瞬间这个老人的腰身都仿佛有些直不起来了,对她来说,自己期待已久的孙儿居然是个傻子,比起什么都要打击她。
许老夫人的样子让许良满心的疑问一时间也出不了口了,他心底反而觉得愧疚,若不是自己没有办法让许老夫人满意,也不会有今日这么些事情了,只是,他最在意的终究是妻子和女儿呀。
与许良的心软不同,许倾落看着许老夫人的作态,眼中却是寒意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