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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王岚平反叛的消息,朱由崧大为吃惊,他怎么都想象不到得皇恩甚重的定南候能做出如此忘恩负义的事,朱由崧还指望他为自己的辛福生活看家护院呢,现在还有谁能信任,惊骇之下六神无主。
再听说王岚平只是绕过内阁私自改编京营守备军,并没有率军攻打南京,这才松了一口气,那这样看来还不是谋反那,再说王岚平已经大权握,贵为定南候,他没理由挺而走险,凭区区刚刚改编人心浮动的五万人能有什么做为,可朱由崧架不住马士英的连吓带哄,脑子里一团糨糊。
马士英忙将自己的‘保驾护主‘的计划说了出来,首先立即下密旨调江北四镇中的高杰与刘泽清两镇大军至南京外围集结,防范王岚平的叛军,另立即派应天巡抚左懋第北上与满虏和议,使江北两镇撤出防区时不趁机南下侵明,等两镇大军到后,再派人调王岚平进南京,在他入城时趁机杀之,与后马上选派一人接任南京守备提督一职,则大事可定,人选便是现任南京城防副将马明,也就是马士英之子。
一听到这,朱由崧明白了,纵使王岚平真的谋反,除掉后,皇帝也会完全落入马家的掌控之中,可此时的朱由崧没得选择,马明控制了南京城防和内苑,自己的生死之是马士英一句话而已,万般无奈下,朱由崧一一照准,在马士英拟好的圣旨上加盖玉玺。
第二天,左懋第心不甘情不愿带着马士英的和谈条件以及三十万两白银在马士英派人押送监督下,从南京渡口入运河北上,去北京找多尔衮和议。
另外修建新宫的政令也开始具体实施,督造官自然还是马士英安排的,两千万两的营造款,如此肥缺他哪能假手他人,反正是打着皇帝的旗号,再怎么以权谋私那也是皇帝背黑锅。
当兵部尚书史可法闻听如此种种后,是驳然大怒,别说一年之内能否营造好新宫,单是这两千万两的费用就匪疑所思,按现在户部的预算,朝廷一年的财政收入一共才八百万两,这钱还得支付江北四镇每年六百万两的军费,大小京官的俸禄,以及赈济各地不时发生的灾情,还有提供皇宫内苑的巨额开支,这已经是入不敷出的赤字财政,造新宫的钱从哪来?
史可法一连上了几道奏疏澄明厉害,但几天过去了,事沉大海,更可气的是他现在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朝廷大事完全掌控在内阁。
马士英为了完全控制内阁,大力启用当年魏忠贤倒台后失势的阉党,其中最有名的便是阮大诚,此时已经以兵部尚书的身份入职内阁。
内阁中的东林党份子和不愿与马士英同流合污的官员一一替换掉,史可法被调任去扬州坐镇,督师江北四镇,史可法自知大势已去,悲愤欲绝,在第二天就要离京就职的这天晚上,突然有一帮被马士英打压过的众东林党群官们上来到了史宅,为首者是礼部尚书钱谦益。
史可法知道他们的来意,吩咐家人关紧府门,不准任何人来打扰,他领着众人来到史宅最里面的一间小房子。
小屋内十几个人围桌而坐,但谁也没有开口,屋内静得都能听到烛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也不时不知从何人嘴里传出来的叹息声,大家的脸上都浮现出几乎相同的表情,苦大愁深。
眼见阉党再度得势,东林党纷纷被驱逐出朝堂,这让他们如何不苦不愁,现在连唯一一个能替他们说得上话的史可法都被贬出京,东林党想再度掌权的希望越发渺茫。
史可法虽然不屑于党争,但他是天启朝东林党魁首左光斗的学生,想远离这种党争是非不太可能。
现在的东林党以礼部尚书钱谦益为首,他率先打破了沉默。
钱谦益年过六十,不过家中富足,保养的如同五十岁刚出头,他轻咳几声道,“诸位都说说吧,再不说今后可就没机会了”
众人相视,户部给事中田方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只见他一拍桌子,义愤填膺的道,“俩位阁老,各位同仁,你们也都看到了,当初我们就应该坚持让桂王监国,也就不会落得今天这般被动,福王这叫什么,反攻倒算,给他爹报仇呢”
当年东林党为了阻止万历皇帝立朱由崧之父老福王为太子,硬是和万历皇帝打了二十年擂台,并最终获胜,所以在崇祯死后立谁为帝这事上,众东林党怕一旦小福王登基,可能会报当年的一箭之仇,于是他们宁愿舍近求远,坚持让远在广西避难的桂王监国,且不说广西离南京山高水远,他还是崇祯的叔叔,‘侄终叔继’太荒唐,但东林党群雄们不管。
而南京城里还有官员一致坚持立福王,理由是福王近在淮安,且是崇祯皇帝的堂兄,血缘近,‘弟终兄继’总好听过‘侄终叔继’,两边闹得不可开交,最后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当时的百官之首,史可法,史阁部为了平息风波,竟然一边也不帮,别出新裁要改立潞王,可就在这时候,马士英带三镇总兵进南京,一锤定音,立福王,东林党失势,史可法这‘两面派’坐了冷板凳。
见田方越说越离谱,史可法敲了敲桌子,“田大人,慎言,再怎么说福王已经登基,作为臣子背地里岂能诽谤君父”
钱谦益接口道,“君父不贤,臣子更应该多进忠言相劝,如今,史大人,您放眼看看这满朝文武,哪里还有我们东林党的立足之地,皇上只听信于马士英这帮阉党及其走狗阮大诚、刘泽清之流,这是偏听,先贤有云,兼听则明,我们再不反击,南京很快就会重蹈北京覆辙”
史可法道,“钱大人你不要总是这么危言耸听,我早就说过,不要搞什么党争,东林党也好,阉党也罢,都是皇上的臣子,你我只要做好自己的本份,尽心尽力为国为民就足够了”
众人闻言是议论纷纷,自古以来朝堂上的党争就没有断绝过,不争出个大权独揽来怎么实现个人的政治抱负。
钱嫌溢道,“本份?何为本份?在坐的哪个不是大明的栋梁之才,现在呢,连尽忠的机会都没有,还谈何本份”
钱部堂刚说完,马上有人跳出来附合,“对呀,当今圣上少德,朝中奸臣弄权,我等忠良却报国无门,难道在这夜半无人之时置一口闲气也不能吗?”
史可法轻拍桌子站起来道,“诸位,若议朝政,史某奉陪,若是在此聚众诽谤君父,恕我失礼,请”
大家见史可法动了怒,只得怏怏不乐的慢慢安静下来。
钱谦溢道,“史老别动怒,今日我等聚于此,也是想为时下的困境议出个方案来,史老你明日就要离京去扬州赴任,有什么该嘱咐的,该交待的您是不是帮我等指点上下迷津”
史可法长叹了声,朝政至此,他又能有什么作为,东林党尽数失势也不是个人能力所能扭转,在这乱世中,武将掌控一切话语权。
史可法道,“我还是那句话,不争为争,心胸放广些,各位都是中兴大明不可或缺之才,更应该要有海纳百川的容人之量,马士英得势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们在坐之中有谁能节制江北四镇?在他在,江北四镇还有所忌讳不敢多生事端,日久看人心,只要大家谨守臣子的本份,不忘记读书人的气节,我相信朝廷一定会再次重用大家的”
这话就是一通车轱辘似的片汤话,说等于没说,这可史可法真的是无能为力,他明白党争祸国的道理,特别是在现在大明偏安江南国力处于颓势的时候,朝廷内真的不能乱,各级官员都应该为了大明的千秋万代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读书人以天下为己任,只要不失了这份心,那就算是一个九品小吏,也无愧于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
钱谦溢道,“一味的退缩只会助长阉党的嚣张气焰,史老,当年令师惨死于诏狱,这可是阉党作下的孽,你不会忘记了吧”
史可法是真不想和他们再说这些话题,他能从大家的眼神中看到一种不祥,狡诈,阴险,狠毒,等等和读书人联系不到一起的神态,这种感觉让史可汗害怕,孱弱的大明朝再也经不起任何的折腾了。
见史可法没有开口,钱谦溢又道,“史老,听说你与新任南京完备提督定南侯关系不错?”
提起王岚平,史可法眼中闪过一丝惜爱,那日在朝堂上听王岚平运筹朝堂之上,定战局于千里之外,大到对时局的判断,小到战争中的细枝末节,他似乎都能说得入木三分,且现在看来,当初王岚平的所有策略都一一应验了,这些让史可法这个兵部尚书都自觉不及,大明多几个这种人,何愁家国不宁,何愁万民不安。
史可法道,“倒也没什么私交”
钱谦溢一笑,问道,“那史老观此人如何?”
史可法脸上露出一丝赞许之色,点头道,“有勇有谋,能文能武,假以时日必成一代帅才”
钱谦溢拍掌哈哈一笑,“英雄所见略同,钱某也觉此人才堪大用,是个难得的人才”
说到这,钱谦溢语气一转,压着声音道,“有个计划可一举剪除马士英的的势力,这也是我和在坐的众位同僚一起议出来,史老,你要听听吗?”
史可法面露不悦,但出于面子,道,“有话就直说”
钱谦溢站了起来,围着桌子在众人面前若有所思地转了几圈,低声道,“听说王岚平绕过了内阁和兵部,将原来的京营十五营合编成了状元军,连李志这种世代受封的老将他都敢杀,如果钱某所猜没错,此时的状元军已经被王岚平独霸,这对我们来说可是个好消息,诸位试想,如果我们暗中联络定南侯,请他带军进京,而我们在朝中为其做内应,定能一举铲除马士英,而后我们一同保举史老为内阁首辅”
听到这众人是兴奋不已,似乎已经看到了击败阉党的胜利的曙光。
唯有史可法苦笑地摇了摇头,“钱大人,你凭什么认为王岚平能听你的,也许他不太懂从政之道,但你们要明白,他是武状元出身,在兵法谋划上远在你我之上,只要江北四镇还在,他王岚平就不可能与马士英为敌,你们这么做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钱谦溢不死心,道,“事在人为,不试试如何得知,这事成与不成,还请史老助一臂之力,请你代为引见,剩下的事我们来做,然后你再去扬州上任”
史可法没有再开口,他太明白这些人了,唯恐天下不乱。
钱谦溢见他不说话,自知事情无望,但他还有一策。
钱谦溢道,“史老,历代续兴国祚之主,无不是雄才大略之人,而观我弘光朝之主,呵呵,皇上是不是雄才大略,各位自知,也许是钱某识人不明,依老夫的愚见,要想重振大明,当今圣上似乎还缺一点太祖高皇帝的英雄气概”
史可法最听不得这种话,又一次站起来忿忿道,“钱大人,我说过,圣上贤与不贤轮不到你我评说,既然他是皇上,那我们这些臣子就要尽心去辅佐,你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钱谦溢与众人对视而笑,道,“史老不防见个人”
不多时,有官员出了史家宅,从外面领进来一个人,进到屋里,取下头上的斗篷,史可法上下打量一番,是个年轻后生,约莫十六七岁,生得倒也颇具英气,面带微笑,气场挺足,像是从哪个高门大院里出来的公子王孙。
史可法不解地指着来人问道,“钱大人,这是何意?”
钱谦溢捋须而笑道,“当日北京城破,先帝蒙难,幸天佑我大明,太子脱险,一路辗转来到了南京城”
史可法愣了愣,太子来南京了?不是说被李自成扣住了吗?哪来的太子南下,难不成是说眼前这个年轻人?他没见过太子,谁也没见过太子,太子养在深宫,几人能得见。
想到这,史可法心中大惊,忙一甩衣袍,就要跪拜,“臣史可法参见太……”等他跪到一半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
史可法是个识大体的人,太子这时候冒出来,不管是真是假都对现在的大明有百害而无一利,钱谦溢和这帮东林党把什么太子捧出来,此意自显,无非就是想替换掉当今的弘光帝,也只要这所谓的‘太子’身份一公开,那刚刚人心初定的弘光朝,立时就会谣言四起,人心大乱,各地督府谁能安抚,领兵大将会不会趁机再立新君,如此种种可怕的局面,史可法连想想都感觉可怕。
史可法直起了腰,没去看那个所谓的太子,只是对着众人投去一个鄙夷的目光,哼的一声,甩手而去。
“史老,您,您说句话呀,这事你同不同意呀?”兵部给事中追上去喊道。
史可法一头也没回,扔下一句话,“竖子不足与谋,小人,一群小人,祸国殃民,管家,送客”
第二天,‘太子朱慈烺’南下至南京的消息不胫而走,连同着还有什么‘弘光帝夜行房事,毙两童女’、‘弘光帝每饮美酒,必由妙女轮哺’等等关于弘光帝晦涩的秘闻在全城流传开来,而且是越传越走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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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夫子庙对面的街上,有间不太显眼的客栈,客栈临街二楼的窗户大开,一名妙龄女子正从窗户里看着街道上的涌涌的行人,只见她眉头紧锁,未施脂粉的脸上愁云满布,却也难掩其国色天香的姿丽,几缕青丝漂荡在额头,平添几分悲凉,她的视线中一个少年被众人簇拥着沿着街道走向了不远处的应天府衙。
突然,房门被推开,一名同样年轻的女子着急忙慌的冲了进来,反手将门关上,急道,“公主,公主,太子,太公爷来了”
倚靠在窗边的昭仁公主没有回头,轻启红唇,淡淡道,“如雪,不是和你说过,别叫我公主,那个人不是太子,那是个假的”
如雪忙跑到窗边,探头朝下看了看,原来从这里看视线更好,她努了努嘴,小声道,“哦,如雪刚才在下面离得远,只是听人说的,我又犯错了”
昭仁公主依旧一幅冰美人的样子,自从她逃出北京以来,她就没有笑过,“父皇,太子,母后,呵呵,都没了,都不在了”边说着,一行热泪滚过香腮,着实让人顿生怜香惜玉之情。
如雪取出手帕,替她擦拭着,“小姐,别想了,都过去了”
昭仁公主突然看着如雪,“不,我恨,我恨那个逼死我父皇的李自成,恨那些占了紫禁城的满虏”
如雪忙用手捂住昭仁公主的嘴,“小姐,别乱说话,小心被人听见”见公主神色慢慢缓和,她才松了手,接着说道,“小姐,您别想太多,万岁爷的仇一定会有人报的,如雪听说在江南还有很多很多明军,他们一定会帮小姐得偿所愿的”
昭仁杏眼圆睁,“我更恨他们,自私自利,眼看着京城沦陷,却缩在江南见死不救,他们不配为我大明的官员”
如雪尽可能想取乐公主,嘻嘻一笑道,“公主,如雪听说最近南京城里来了位万岁爷当年钦点的武状元,现在城里人人都在说他,说他不胆武艺高强,还长得一表人材,而且还深得弘光帝,哦不,深得福王的信任,封了他定南侯,他手底下有好多好多的兵,如雪想,将来他一定会带着明军打回北京的”
昭仁深吸一口气,“我早有誓言,不管是谁,只要他替我杀了李自成,杀光满人,我就嫁给她,为妾为婢,不记名份伺候他一辈子”
如雪掩嘴咯咯直乐,意味深长,十分俏皮地说着,“那小姐你想不想见见这个武状元,问问他什么时候打回北京,顺便如雪再帮小姐你问问他是不是已经娶亲了,呀,嘻嘻!”
昭仁脸上一红,“死丫头,什么时候这么贫了,去去”
“哈哈,小姐,你笑了,你还脸红了,得了,如雪这就去找人打打定南侯府里有没有侯爷夫人”
“死丫头,你还说,再说我就把你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