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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北静王在朝中地位,怕是没有多少大臣能一言概之,说他不受皇上重用,他又能经常叫来文人墨客在自己府上高谈阔论,还与武将世家中的冯紫英等人来往亲密,也不曾见皇上有不喜之态。说他受重用,他在朝中却无甚实权,就连北静老太妃也不经常得太后召见。
林瑕珏前生并不是红迷,对红楼整个故事只能算作熟悉,若说到故事下的那些隐秘东西,他懂得也只是些皮毛。隐约记得一些喜爱红楼故事的人曾说北静王与贾府等有从龙之功的世家颇为亲近,与某个犯事的老亲王也有些许来往,所以贾家被抄之时,他的日子也并不十分好,对贾家也无法有援手。而忠顺王对贾家似乎并不亲近,甚至因为一个戏子也不给贾府好脸色。有人曾说,忠顺王是倾皇一派的,所以待与老亲王有来往的贾府并不客气,也有人说忠顺王只是表面忠顺,实际有自己打算。
一篇红楼下掩藏着太多政治上的斗争,林瑕珏自认自己不是红学家,所以到了红楼中,并不敢以自己前世懂得的那点子皮毛行事,只全部远着这些王爷,即便讨不了好,总归不犯大错。
自上次在翡翠楼偶遇北静王后,北静王倒也不曾邀他去王府谈诗赏画,偶尔遇上林瑕珏也是客气行礼,北静王也并未为难他,只是待他的态度比在翡翠楼时疏离了不少。
因翰林院事情并不多,近来林瑕珏便起了把各类书籍生活中能用上的小知识分类誊抄一遍的心思,一段时日下来,也整理了不少有用的东西,然后再度得出一个结论,古人的智慧是无穷的。这些书籍记载的东西大多都是非常有用也有理有据,好些有用的东西到后世已经失传。
他曾看过一些穿越小说,主角用些美食流行歌甚至刨冰之类的东西征服皇宫上下江湖武林,真正到了古代,他方才知晓,那点子水准弄出来丢人是小,没准还来个惊世骇俗,没得让人觉得疯癫。
当林瑕珏受传召时,他正在整理灌溉方面的资料,听到帝王传召,又见来传唤的黄门面色淡漠,他眉梢微动,边走边思量自己近来是否有做出让帝王猜忌的事情。
行至御书房,便觉屋内气氛冷凝,或站或跪着好几人,林瑕珏心下叹息,他就知道这会儿没什么好事,规规矩矩行了礼后,听到帝王叫起身,他才松了口气,虽说皇帝这会儿心情不好,但是应该与他没有干系。
这个场景很熟悉,他记得自己刚入翰林院时,也遇到了这种事,唯一不同的是今天御书房里人更多了。
“素来听闻北静王爱好文雅之人,朕的这位新科探花也是文采斐然之人,不如二位今日一起探讨一番,岂不是一件雅事?”宣德帝的这番话一出口,林瑕珏眉梢动了动,他知宣德帝是想警告北静王平日的作为,只是把他牵扯进来,他这算是躺地上也中箭了?
御书房里刹那间变得死寂,随即就是膝盖嗑在地上的沉闷响声,“微臣学术浅薄,前些日子也就是附庸风雅,若与林状元比过,便是贻笑大方了,臣之行为有失妥当,请皇上治罪。”
不得不说北静王这招以退为进用得很好,让宣德帝没有机会说他图谋不轨,即使要责罚他,也不过是罚些俸禄或是责备两句,没准宣德帝还要留下一个心量狭小的名声。
若是以往,但凡有人夸他文采斐然这种话,林瑕珏必是会谦虚一番,哪里敢真受下来,但是今日这种场合,他却是不能说着等谦虚话的,这不是拆帝王的台么?
“北静郡王喜欢风雅,朕怎能责备,只是朕甚为欣赏朕的新科状元,赶着想让你们二人多聊聊,北静郡王多虑了,”宣德帝面上不见半分不悦,仿佛他从来就没有介意北静王与那么多文人武将之后来往般。
林瑕珏垂着头想,这些人即使笑着也不会让人知道他究竟是真难过还是假高兴,他们说着欣赏的话,也不知道心里是真欣赏还是欲除之而后快。
“皇上仁慈,臣却不能以此而妄行,求皇上责罚。”北静王端正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宣德帝淡淡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北静王,有些事情多了才能一锅端,他并不急着收拾这么一件小事,在这些事情上,他有的是耐心。视线一转,落到了安静站在角落里的新科状元。这位自己亲笔点下的状元,除了文章确实出彩外,还因为林家世代在官场上的识时务。
林家世代为文臣,但是从未结过党派,虽说从未权势滔天过,但无论何时林家官员也不会让人小觑几分去,而且他们还有一个优点,那便是忠于帝王。没有哪个皇帝会不喜欢忠诚却又识时务的能臣,宣德帝也是同样。
自这林瑕珏入朝以来,他多次表露出恩宠与重用的意思,但是这个年仅十五的年轻人并不见半分猖狂与自得,可见是个十分稳重之人,林家的家教可见一斑。
如今林瑕珏又没有多余兄弟,就更加不用担心家族结党的问题,唯一的不妥便是林家与贾家是亲家,虽说贾林两家关系并不亲近,但现在还不是重用林瑕珏的最好时机,且再等等。
“行了行了,往日我们还曾一起在宫学中念书,怎么如今反倒拘谨了,跪安吧,”宣德帝抬了抬手,阻拦了北静王还要出口的讨饶,端得心胸开阔。
北静郡王水溶张了张嘴,见皇上显然不想在开口,只好行了一个大礼,安静退了下去,走到门边时,他鬼使神差的看了眼站在角落里的新科状元,才惊诧的发现,这位自进门便不怎么说话的新科状元,面上没有半分多余的表情,仿佛刚才的事情全然没有入他的耳,没有入他的眼。
水溶心中一凛,这样的人物他怎么能因为对方年幼便小瞧,想着前次在翡翠楼里的作为,他暗叹一声,早知如此,便不该有算计此人的心思。
北静王退下后,屋内留下的人除了林瑕珏外,还有几位大臣和穿着王爷品级服饰的男人,模样看起来十分忠厚,但是林瑕珏一时间却不知道这是哪位王爷。
当然作为帝王,宣德帝不会给林瑕珏介绍这是谁,林瑕珏也不敢在御前失仪,所以只在言语上恭敬着便是了。
“倭寇的事情已经处理干净了,众位卿家也是出力之人,朕心甚慰,尔等皆有赏赐,”宣德帝此时脸上的笑意却比刚才显得真实许多,瞧着心情的确不错。
林瑕珏却有些莫名,这件事他何曾出过力,他可是记得这事儿发生时,他刚进翰林院,被召见时什么有用的话也没提到,现在怎么就成了有功之人?
在场诸位大臣却与林瑕珏想得不同,他们可是听闻当初皇上与林状元交谈后便召见了其他大臣,定了不少有用的计划,看来这位林状元的确是个有才之士。
有时候人想得太多,便容易生误会,只端看这误会生得好还是不好。
“众卿家退下吧,君璧留下,”该赏的赏,该罚的罚过后,宣德帝的这句话,再度让林瑕珏在朝臣心目中上了一个新台阶。
“君璧觉得北静王如何?”待御书房里安静下来后,宣德帝突然开口,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林瑕珏脑子里响起一阵炸雷。
看来皇上是知道上次在翡翠楼里的事情,他也庆幸自己不曾对北静王有亲近之意,“臣为官时日尚浅,与北静郡王并无来往,只是听人说郡王爷为人谦和,十分难得。”
宣德帝淡淡开口,“确实十分难得。”不过仅是林瑕珏一句“郡王爷”足以让他明白小林状元的立场与想法,难怪顾澜亭愿意为这人的冠礼跑一趟,只是不知这两人的交情从何而来。
林瑕珏眼皮动了动,没有说话。
“君璧与安瑾交好?”宣德帝道,“朕听闻他对你颇为欣赏。”
林瑕珏愣了一愣,方才忆起皇上口中的安瑾是谁,“回皇上,微臣与侯爷只略见过几面,侯爷赏识,实在惶恐。”这皇帝是随口一问,还是别有用意?
略见过几面?宣德帝心下疑虑,面上却不显,露出两分笑意道:“看来朕的小林卿家实在不凡,这状元郎是当之无愧啊。”
林瑕珏干笑,“皇上谬赞了。”
他怎么觉得,这位帝王口中带着些调笑的意味,是他听错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