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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半日的车程,因为康熙的微服作秀,他们一行人到了傍晚才抵达御道口,好在一路风平浪静,没用得着映月以身殉职。
虽然一路颠簸劳累,但到了御道口草原,这颠簸劳累倒是被眼前的景色一扫而光。
掀开挡住视线的车帘,便有山风扑面而来,夹杂着轻微的水汽。一条河流顺着山头蜿蜒而下,流进草原,曲曲弯弯将御道口草原一分为二,像是大自然的两块拼图,他们就是拼图上的点缀插画。
碧蓝如莹的天上偶有雄鹰啾鸣着略过,还有翻山过岭来吃草的羊群,如天上飘落的座座云朵,时而飘散,时而汇聚。鸟声,羊群声,混着潺潺流水声,一派天朗气清。
映月站在马车车椽边,一时看得有些呆住,竟忽略了车下小太监搬来的凳子,自己扶着车椽,轻盈的跳下马车,眼睛还是不忘盯着面前的景色。
松云清咳一声,皱眉瞅了她一眼,撇下她就往康熙的御车而去。她回过神,也忙提裙跟上松云。
舟车劳顿了一整天,就算是年轻人也不一定撑得住,更何况康熙已年近花甲,纵使底子好,也究竟是熬不过年龄。
同松云侍候康熙进了主帐,她这个小宫女自然是要退下,为康熙守夜这种功夫,还用不到她。自有松云和梁九功侍候。
她便回了下处营帐,才掀帘就闻到扑鼻的香气,皱皱眉头,举起帕子掩住口鼻。听得帐内一阵乒乓声,忙拐进东侧的屏风后,本以为是招了贼,却不想正看见姜娆半裸着身子,左手抱着一床薄锦被挡在胸前,右手握着一把剪刀,一脸惊恐。
见是她进来,连连呼叫:“被你吓死了!真是的!你进来怎么不出声啊!”嘴上厉声叨叨着,心里却松了下来。骤然恐惧,骤然又放松,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映月无奈摊摊手:“我怎么知道是你在里面,还以为着了贼呢!”说罢,瞅瞅她白白的后背和脖颈,“你又在用粉养着?”
姜娆放下手中的剪刀,穿上衣裳,点点头:“不养不行啊!这里虽然比京城凉快,可是风太烈了,皴手皴脚的。”
穿上衣裳,推搡着映月到了外间,看着桌上摆的茶点,皱眉怒道:“你方才在帐门口可有看见荣妞?”
“荣妞?谁?没见着帐外有人啊!”映月只觉得和名字熟悉,却想不起是谁。
“是在行宫里负责打扫依清旷的那个小宫女,她力气不是挺大的吗,都能赶上一个小子了。梁谙达就把她也叫上了,本来是让她做膳房的活计。可昨儿才说把她分给咱俩使唤,我这不是让她在帐外守着吗?连个人都拦不住,以后怎么侍候主子!等下她回来非剥了她的皮不可。”
分给她俩使唤!梁九功此举是什么意思?找个如此健壮的宫女来侍候她们两个“宫女”,难道梁九功看出什么来了?
这小宫女到底是派来保护她俩的,还是监视她俩?
“你倒是越来越有姑姑的架势了啊!”她笑着打趣姜娆,姜娆脸一红,低头啐了一口:“你惯会埋汰人的!”
“梁谙达有没有说为什么这个时候派个人来侍候咱们?就咱们俩现在是身份,又不是姑姑,又不是掌事,应该还至需人单独侍候吧?”她很怀疑梁九功的目的。
姜娆哑了一口茶,又吃了一口栗子糕,眼睛眯起来,拿起栗子糕举到她跟前,“管那么多呢,给咱们使唤咱们就用着。你快尝尝这栗子糕,特别甜。”
无奈映月只能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口,“嗯。很甜,谁做的?”
她趁着映月说话的空,将整块栗子糕都塞进映月嘴里。笑道:“荣妞做的,她说她很拿手各色糕点,我想着你爱吃栗子糕,就叫她做了一份,果然手艺不错。”
手艺是不错,只是荣妞是谁的人她不知道,再好的美味都如同嚼蜡。很多时候,越是美味的东西毒性可能越大!
才想着就见荣妞提着水桶进来,里面是冒着腾腾热气的开水。见了映月,忙放下水桶,赶上来行礼。
“奴婢荣妞,见过李姑娘。”
映月忙起身避开她的礼,将她扶起来,“咱们都一样是奴才,不必这么多礼。”
荣妞抬起眼来,瞅了一眼映月,眼里满是惊讶,只一瞬却还是把眼低下,唯唯诺诺道:“奴婢不敢。”
姜娆却在一旁边喝茶边道:“算了,她辛者库出身,本来就比不得上三旗包衣,她的礼你还是受的起的。”
她虽受的起,可是她不想受。谁知道这荣妞背后是谁?既是梁九功安排来的,大概和康熙脱不了关系,万一是康熙放在她们俩身边的眼线呢,还是待她好一点吧。
想罢,从手上褪下一个宝石指环,拉过荣妞的手放到她手心。
“大概是梁谙达觉得此地不比行宫,我们两个又是娇弱之人,不比你强健,想让你帮着我们,让我们没有后顾之忧,才能更尽心侍候万岁爷。这点子东西,权当你的辛苦费吧。”说罢,冲姜娆使眼色。
姜娆也忙走过来,褪下手腕上的玉镯,一起放到荣妞手里。“嗯。你若侍候的好,我们定不会亏待你。”
荣妞千恩万谢,收了赏赐。想起放在帐口的热水,笑道:“姑娘,今儿劳累了一天了,奴婢侍候您沐浴吧,解解乏。”
她不提还好,一提映月便觉得身上到处都酸痛。
荣妞见她答应,忙兴高采烈地转过屏风后将热水倒进浴桶,备妥一切,才躬身退出。
水温正和她心意,微微有些热,映月倚靠在浴桶边沿,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水花,想着梁九功的心思,越想越烦,想不出梁九功这一招,到底是他自己想笼络姜娆和她两人才派人来侍候她们,还是康熙要监视她们的意思。
越想越烦,吸一口气:“算了,别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只是以后,要相见胤禛只怕更难了,不仅得躲过守卫还得躲过这个荣妞。
去了心思,她也渐渐放松下来,倚靠在桶沿上竟然睡着了。直到荣妞进来,“姑娘,醒醒。”
她才一个激灵醒过来,看看外面的天,早已经黑下来了。
“几时了?改用晚膳了吧?”
荣妞替她拿来衣裳,一边帮她穿,一边道:“年姑娘已经先去松云姑姑处用膳了,让奴婢来叫您呢。”
“嗯。”她迷迷糊糊地应着,一睡睡的太多了,反有些昏沉。
“还有,”荣妞趁着给她递领衣的时候靠近她,低声道:“四爷约姑娘戌时三刻,滦河桥边。”
映月愣住,只定定看着荣妞,不说话,手上仍旧继续这将领衣围上脖子,一头塞进大襟里,一头垂在旗装外。
脑中却已闪过千百个念头,荣妞到底是谁?是谁的人?是康熙的,还是胤禛的,还是别人的?
如果是康熙的人,这句四爷约她的话,就应该是试探她的。她便应当装迷糊:“四爷?他一个皇子岂有约见乾清宫宫女的!”来回绝她。
如果是胤禛的人,她倒是该好好盘问一下,胤禛安排她到自己身边有何意图。
如果是别人的,她该考虑的便是如何尽快除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