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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渔夕正在研磨,只听他长叹一声,面色清冷,背身而立,站了好久,方走出殿门,远远听着后面小汤子似跟了上去,只听他冷冷道:“朕一个人走走。”
渔夕觉得甚是奇怪,偷眼望去桌上奏折,原来是有个官员奏报说水灾之中,有一对父子被困村里,无食物充饥,那父亲便将自己腿上的肉喂食儿子,直到后来大水退去,被人发现。
下面赫然批着苍劲朱色小楷,”情之最亲者,莫如父子!“
渔夕心道,这春日里,怎会有大水?心念一动,再看原文,原是青黄边境,南方四季如春。
渔夕见殿内无人,走了两步,低头看去,只见旁边还摆了几张折子。他看折子时,每回都是将相关的放在一起,看完之后,统一批复。最左边的折子是,地方官员上报的人员伤亡,房屋坍塌之事。下面朱批的是:河之乱,岂是一天之事?尔当留心身家性命!
第二张折子是工部上的,是要银子修堤坝的。下面朱批的是:河性无定,岂可执一法以治之?在疏在通!找能者来治!
第三张是江子故上的,却也是要银子的,具体人员伤亡数量,房屋坍塌数量,损失经济等等比那第一张巡抚所奏的确实是细致了很多。渔夕又瞧了一眼,呵!要的还真多,二百二十万两。
最后一张就是刚刚看到的那张,渔夕瞧了瞧,下面加了炎玺阁特有的蘼芜水雾暗花。渔夕心道,炎玺阁作为一个朝廷特有的暗查机构,这么小的事情为何也要细细俱报。想了一想,微微一笑道,看来是要找江子故聊聊了。
果然,聊完之后,神轻气爽,多年的负担终于要卸掉一半了。
渔夕睡了有史以来最好的一次,一夜无梦,美好。
次日。
渔夕正研磨,只见皇帝并不像平时那般,稍看了奏折就提笔批字。却是看了许久之后,迟疑不决,渔夕状似无意,微微抬头,却见他已经提笔写了下去,一排五六张折子,却都是清一色的只写了三个字,“知道了。”
渔夕低头,浅笑。
夜晚交班时,见江子故喜滋滋的来找皇帝汇报什么,渔夕关上殿门的时候,隐约听到说是抓到了北国的几个探子,听着里面的笑声,皇帝也很是高兴。
渔夕心道,抓住几个探子有什么好稀奇的。说不定,墨卿也在别国安插了不少探子,如果他们被抓住,还不知如何悲惨呢?想想,不禁心寒,立场不同,却也不能一概而论。
这日,好不容易静下心来,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本写到半残的小说。
宫里来了个皇后,自然与之前不同了。后宫里的娘娘们都说,皇上变了,他对竹妃与皇后确实是不同的吧。望着手里的那串玉石珠子,她,经常无故的流泪,眼泪会落在那珠子上,一路滑落下去。
她,是清越的徒弟。她和别人不一样的,她修炼过的,不是么?
她,将最后一样东西,交给他,她就会适时的离开了,不是么?
她,所剩的年华不多,为何要将这些锦绣岁月纠缠在****宫斗之中,不是么?
为何对于他,她忽然变得如此狭隘?
就连他每去一次后宫,她的心,都要紧在一起,发痛。
是呀,她只不过是来还一样属于他的东西。
她,又凭什么,来要一位帝王的爱?她的初心并不是如此的,不是么?就算她赢的了天下的女子,她,又怎么能赢过,天下?
转眼,半年过去了,已到了甚夏。她,每次看到他去后宫,她就想着尽快离开。她,每次给他研磨,殿内只剩下两人之时,她又想着此刻能天长地久。
她抄了十二遍经书,却再也写不出一首好词。
既然如此滋味难受,不如,早早离去。
她与他淡然的这几个月,他也越来越变化莫测,难以捉摸。与在青黄之时,仿若变了一人。伴君如伴虎,渔夕自然也不敢再像以前那般放肆,性子越是沉静处,越是,离去之意,渐浓。
这一丝情愫,将她的心里,无时无刻不牵牵扯扯。这种心里淡淡锋芒,她,无法克制。
听说有个叫李起三种水稻的事情,不知道怎么被漠北知晓了,龙颜大怒,听说整个前朝为了这个事情,被搅得天翻地覆。后来,怎么又牵涉到了北国的探子,那个李起三又被皇帝派人接了回来,住在京城。
渔夕也有三个多月未去后宫了,这次瞧见的维纹领着一个小宫女在清凉门着急找她。渔夕不敢停留,瞧那小宫女有些面熟。也不过十一二岁,见到了渔夕,双膝跪地道:“十一姑姑,快快救救我家主子,我家的主子,怕是要没了。”
渔夕心里咯噔一下,稳了稳神道:“你家主子是哪个宫里的,你慢慢的说。”
小宫女抽泣个不停,哪还能说上话。
维纹急道:“她是香妃宫里的迤霞,也不知香妃是怎么就得罪了皇后。自元宵过后,每日请安,皇后就多留香妃一会儿。前些日子,见香妃面色铁青,这几日竟然起都不能起来了。”
渔夕眼眸转动,略作思忖道:“太医怎么说?“
维纹道:“后宫里请太医,原来是容贵妃或棠妃准了就成了。现在,是皇后一人说的算,早上已经找人去报了,皇后只说是已经去报给太医院了,让我们等着。这会儿,皇后又拖着其它几位娘娘说话呢!”
渔夕问道:“棠妃可去了?”
维纹摇摇头,说道:”棠妃身子弱,倒是没去。其它五苑里的娘娘也是每日都得去的呀“。
渔夕顾不了许多,心道,人命为大。跟着迤霞去了香妃住的梵华宫,维纹守在门口,不敢进去。
渔夕瞧见香妃,也是心里一惊,与元宵时候见的那个直言快语的女子,俨然两人。香妃躺在床上,双眼微睁,已是说不出话来。
渔夕摸了摸她的脉象,细弱迟缓,等了许久,才来,心里犹是一个咯噔。渔夕让迤霞拿了根绣花针,在灯火上烧了烧,拿了香妃的手,捋了捋手指,在中指扎了一针,一豆大的黑血凝在指尖。
渔夕心道不好,用手摸了摸香妃的下腹,寒气冰冷,如探冰窖。
渔夕让迤霞去烧了滚水,灌进囊中,试着热烫,这才慢慢隔着锦被放在了香妃的小腹上。
约莫过了一刻钟,香妃额头冷汗直冒,渔夕这才让迤霞去弄点米油来,等到香妃饿了,热给她喝。
香妃攥住了渔夕的手,渔夕皱眉道:“娘娘,这才半年,您怎么将身子弄的如此寒重?您若自己再不爱惜身子,让奴婢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香妃感激的笑笑,两行清泪流了出来,笑道:“妹妹,谢谢你来看我。以后在这宫里,万不要得罪了皇后。”
渔夕点点头,给她掖好了被角,这才退去。
叔叔府里的人,又能坏到哪里去呢?在这后宫里,左右不过是争宠罢了。只是,想到这个主角是墨卿哥哥,难免心里难受。
回去的路上,渔夕见天色稍早,四周无人,便爬到了小楼之上。她也想看看,他无事之时,经常站在这里,看的是什么?
他下朝回来,远远的一眼就见她一身素色宫装,翘腿坐在小楼上。笑笑的望着夕阳,手里拨着那串玉石珠子,拨个不停。
他轻轻摇头,心里叹道,这个小东西,又在想什么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