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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之夜,家家欢声笑语的时候,萧之夭却连晚饭都没能吃下去。
萧江灼很早就出门了,要先去安排,然后再进皇宫或演文戏或演武戏。是好是坏,今晚是肯定会出个结局。萧之夭很担心,抱着肚子靠坐在软榻上,眼巴巴瞅着窗外。
她想跟着去来着,但这个肚子实在不允许。她又想到自己去了也许会让萧江灼分心,于是最后决定不去了。
她就算在家也领到了该领的戏份,她得带着全府的人演绎过年的喜庆和幸福,不能让某些人看出来熙王府一派的异样。
院子里自黑天以后就没有停过放烟花,但放烟花的其实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人,严丝丝。
墨卫们全部严阵以待,各自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下人们全部被提前放假各回各家,以防万一走漏什么风声。
屋子里就坐着一个阿宁陪她,可是这种时候就算黄宁就在门口,阿宁也不会不紧张。
今夜一过,尧天归谁可就决定了。说的血腥一点,是死是活也就在今夜了。
严丝丝的烟花一直在不停地放,借着烟花照在空中的光亮,某些角落里墨卫来来去去的身影就没断过。烟花炸开的销烟味弥漫在空气中很浓郁,但也无法掩盖那混杂其中的淡淡血腥味。
突然破空射来一支利箭,宋阳拔剑就要纵身削上去,却见一个黑影比他更快,嗖一下拍落了那支利箭。
是Kitty。
以它那越见肥胖反而越灵活的翅膀,一膀子拍落了那支利箭。
宋阳:今晚是男人们血性的盛宴,可他到现在为止连一道菜都没吃上。这还算什么过年啊摔!
小鱼从走廊的角落里跳出来,手里挥舞着萧之夭最近做给他的连弩弓,“Kitty你个胖混蛋!那是我的机会!我的!谁让你抢的!我要扣你红包!”
Kitty在烟花炸开的空隙盘旋一圈,炫耀够了“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之意后它才一个俯冲下来抓起地上的利箭献给了窗后的萧之夭。
萧江灼出门前曾有令:凡保护萧之夭有功者,皆有重赏!
这要是平时萧之夭肯定会笑着打趣一声“Kitty是想要什么重赏啊一袋子田鼠加一袋子草花蛇好吗”,但今天她一点心情都没有。
她身在重重保护的后宅都有可能会被一箭射死的危险,那身在宫中的萧江灼岂不是步步皆杀机?
“儿子,一定要保佑你们的爹平安回家啊。”萧之夭对着肚子低喃一句。
两小包子,日益长大的身体在日益狭小的空间里已经无法翻身了,所以他们艰难的翻了个白眼。
--用得着他们保佑吗?碰上某男,步步皆杀机的只能是别人好吗?看在他把麻麻保护得这么安全的份上,勉强承认他的实力还算厉害!但比起他们来还是差远了。如果是他们出手,他们分分钟调动大军压境直接把皇宫夷为平地!多么的干净利索多么的有一代新君的气魄!某男,出招太娘了!
被嫌弃娘的某男,此时还在殿前广场上。
宫宴提前结束,文武百官退离皇宫。他们害怕被萧江灼找上,于是各个脚步加快,恨不得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离皇宫。
其实没人阻拦他们,可是他们的速度却不得不慢了下来。
殿前的广场上,萧江灼正在处置一些人,就是在大殿上曾被皇上点名拿下的那些人。按理说应该是押到午门解决的,但萧江灼没有,看样子是准备是殿前广场上解决了。
禁卫们围在外围,手里拿的不是灯笼而是火把。人手一个的火把,将黑夜照得亮如白昼。
众人一眼就看到了唯一那个趴在地上的二皇子。都不必再补什么刀,就那样的伤,这样的天气,不管他的话,再过些时间就能因失血过多而亡了。或者,萧江灼本来打算的就是这主意。
旁边跪了一排的人,打首的是聂诵。尽管他当场就反了水,尽管他供出了好多太子和二皇子的心腹旧部,但他也没能及时更改自己的命运。
“王爷,您不能杀我!我是尧天丞相,天下多少人看着我呢!您不想给天下造成‘顺你者昌逆你者亡’的残暴形象吧?王爷,您饶微臣一命吧!微臣保证从今天起唯您马首是瞻绝无二……”
唰,一道刀光闪过,人头落地。
路过的文武百官齐齐心头一颤,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看向了萧江灼。
萧江灼冲着文武百官微一点头,开口道,“不能?有人怀疑本王的能力呢?本王如果不证明一下的话,岂不是丢了身为男人的尊严?!”
文武百官:……
他们居然听出了其中的污里污气,是错觉吗?
萧江灼,“下一个!”
一刀一个,一个一刀,手起刀落准头足,三分无痛出血少。
寂静的夜里,就听得“唰”--是刀划破夜空的声音,然后“枯嗵”--是尸体栽倒在地的声音。
全程都弥漫着一种顺水行舟的流畅感,可惜无人欣赏这种美感。
还敢小跑着离开?没吓到瘫坐在地上就算他们还有为官者的风骨了。
被迫围观的文武百官们,包括早就站到萧江灼一边的人们,此刻无一例外都被镇得乖乖的。
这一阵子尽被二皇子的铁血手腕震慑了,一时竟忘了这位九爷才是残暴中的祖宗。
人杀完了,萧江灼命人抬上尸体特意从文武百官的面前走过。尸体遮得很好,如果不是他们有亲眼看到,只怕他们会以为眼前禁卫抬过去的是什么东西。
再看殿前广场,干净得连一块血迹都没有。
萧江灼一行人的背影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文武百官们长出一口气,竟有好几个接连跌坐到了地上。
什么叫后怕,这就是了。
祝文修一向以萧江灼为偶像,为目标。虽然萧江灼是皇子,他只是一个工部尚书之子,但祝文修在心底偷偷地认为他和萧江灼是类似的,类似的都为庶。萧江灼提拔上来的新人为什么都对这位新主子言听计从?因为他们都是庶!
他们愿意拥护萧江灼登顶有一部分原因是,萧江灼能做到的话,是不是代表着他们只要足够努力,他们也可以做到?
祝文修也是其中一个,萧江灼在他的心里简直就是一直勇往向前的动力。
但今天开始,他不了。不敢了。那样的目标,他永远都追不上。
“爹,这回该落幕了吧?”他弯身欲扶起跌落在地的工部尚书祝建。
祝建也很想顺势被扶起来,但他的双腿就是无力,就像空气中有什么无形的压力一样,他不得不重重喘息才不至于觉得憋得慌。
“落幕?希望吧。”今天死的只是在朝为官的这些人,可他们还有家里人啊!那些人还能活到大年初一吗?
不知何时天降起了小雪,雪不大,下的却极快,很快就给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白。人脚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
祝文修文人骨髓发作,张口就吟哦了一句“瑞雪兆丰年”,然后被他爹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糊在了后脑勺上。
终于走到宫门口的文武百官们却看着眼前的景象魂飞魄散。
只见宫门外,薄薄的一层雪上尽是脚印,马蹄印。
他们所能目测到的角度,全是,密密麻麻,密不透风。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里曾经站过兵马!连兵带马!
谁的?除了是萧江灼的以外,文武百官们想不到第二个答案。
得亏多了这突来的一场雪让他们看到了脚印,否则他们可能连皇宫曾被兵马层层包围都不知道。
众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新任兵部尚书,那意思:能在盛京城内调动兵马的不是只有你吗?这到底怎么回事?
新任兵部尚书,跟祝文修的上位之路类似的男人,将头一抬,胸一挺,人家一个字没说昂首阔步先走一步了。
说什么?他什么也不知道说什么?他接到的任务就是正常进宫正常吃喝正常看戏正常把兵部虎符暂时上交而已。
他也预感到了什么,也想上表忠心愿冲在前线,可惜从大乔前来要兵部虎符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他还没有进驻到九爷势力的核心。人家没来偷而是光明正大地来拿,这已经是把他看成自己人的意思了。他除了乖乖听令外什么也不能做。
但能在半夜之间就把城外的兵马调动到了城内并团团包围皇宫,这城门的调度,这街道的肃清,哪一个细节都不能出错,这是何等的掌控力!
新任兵部尚书背影有多英挺,正面就有多臣服。
跟着这样的主子,他不亏!
此时皇后宫,海公公已经将小太监传来的所有人已经离开皇宫的消息禀报给了皇上。
皇上这才彻底放心,人都走了好啊,他终于可以放心地尽情地过除夕了。
“你们都退下吧。”
“是。”
房门关上,皇上立刻以与他的年纪并不相符的迅捷速度扑进了床帐里。
床帐里是姐妹花,被灌了药,浑身发软且不能说话的姐妹花。
看着眼前这个比她们爹还老的男人挺着一个肥肚子扑了过来,姐妹花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上辈子至少*的是二皇子,至少是年轻人,她们短暂的生命里至少还曾享受过鱼水之欢。然而重来一次,她们却还不如上辈子。
皇上很兴致勃勃。吃多了本地菜,这外地菜必须新鲜又美味。
为了这一出,他还特意吃了一些药辅助。姐妹花嘛,得同时绽放才对得起她们那双蓝汪汪的大眼睛。
皇上终于吃饱喝足,从姐妹花身上爬起来的时候看见了姐妹花的泪眼,那眼睛里乞求的意思非常明显。
“想让朕给你们解药?”
姐妹花猛点头。
皇上顿了一下,挥手就是两个大巴掌扇了过去,“朕宠幸你们是你们的福分,这是天下多少女人做梦都梦不来的福分,你们竟然还敢哭!那么委屈就别腆着脸求朕给你们解药啊?贱人!”
姐妹花眼里的乞求被打去,取而代之的是愤怒,是恨。
--老东西你也别得意!你以为你就会没事吗?他既然能一举灭了太子和二皇子,灭你就更不在话下!你等着看吧,你的结局不会比我们好到哪里去!
奇异的,皇上居然看懂了姐妹花眼里的意思。
是,他也从今天的事情发展上感觉到了萧江灼的威胁,但他相信一点,萧江灼就算想上位暂时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就像当年的太子,为了更名正言顺还不是一直在等他传位?
杀兄弟和弑父的影响绝对不是一个等级的,更何况萧江灼还没有太子血统高贵,让天下百姓传他“一国新君是弑父上位”的这种残暴形象?他不敢。
皇上还有一点肯定就是,他和太子的关系一向不好,但他和萧江灼的关系却是一向好啊。看中秋献礼,看萧江灼平日里对他的尊敬,皇上想,萧江灼这是也知道血统不那么纯粹才特别尊敬他的原因吧?
嗯,小九绝对不敢逼宫的。
于是皇上回手就是两巴掌。
“贱人,居然还想妄图挑拨朕和小九的父子关系!哼,要不是看在这两双蓝眼睛的分上,朕现在就把你们拖出去砍了!”
看着床铺中间的血迹,皇上嫌恶的起床离去,他准备换个地方睡觉。
“来人,更衣!”
房门再次打开,海公公应声带人进来,可是带来的人不是托着衣服,而是托着一盅药。
皇上很满意,“还是小海子贴心,又是事后固精保元的药是不是?拿过来,朕喝。”
不用人服侍,皇上痛快地一饮而尽。
“更衣。”他将手臂伸直,静等小太监上前为他更衣换地儿睡觉。
可是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海公公和小太监有动静,他倒先等到了身体内部的动静。
躁动,痒,热,急欲发泄。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不就是他每天喝的助兴汤药吗?
“小海子!你给朕喝的是什么!”皇上已经满脸通红,他上前一步踹倒了海公公。
海公公趴跪在地上后退着,直到后退出门,又把房门关上了,“皇上安寝,尔等跪安--”
“是。”
皇上扑到门口猛烈地拍打着门,他能清楚地听到外面人退去的脚步声,那么那些人肯定也能听到他拍门的声音,可是为什么没一个人出声询问?
他想喊自己的亲信禁卫,想喊自己的心腹暗卫,可是那些人叫什么名字来着?脑子太热了,他现在除了发泄二字想不出别的任何字。
皇上再次扑回了床上。
姐妹花惊恐地瞪突了眼睛。
床帐之内很快响起了动物般的疯狂嘶吼声。
房门外的广场上,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暗卫禁卫。有活的,也有死的,也有半死不活的。但都像死人一样安安静静地跪着,天降小雪的声音竟是清晰可闻。
被海公公禀报已经离宫的萧江灼这时就站在海公公的面前。
他还像往常一样面带微笑,对海公公礼遇有加。
“父皇岁数大了,身体不像年轻那时候了,纵欲真的不好。还请海公公多多费心,能劝就劝着些吧。”
“是,王爷孝顺,是皇上的福气啊。”海公公叩头应命,面无表情的把膝盖前的一个药包揣进了怀里。
再抬头时,萧江灼以及萧江灼带来的人已经走远了。
连个脚印都没留下。
薄薄的一层雪洁白无暇,根本不像有人曾走过。
一个认海公公当爹的小太监壮着胆子问道,“干爹,九王爷这算是逼……逼……”
海公公一个冷眼瞪过来,小太监到底把后面的“宫”字吞回了肚子里。
但他心里明白,就那药,皇上都自知劲大平日里偶尔才吃,可是这位王爷甩手就给出了一大包,这不是让皇上死是什么!
逼宫,古往今来都是可做不可说!
谁说人家九王爷逼宫了?人家绝对没有!不信你看着!
宫里死的那些人的家里人一个也没跑了,就像祝建猜测的那样,那些人连大年初一都没等到,就被刑部尚书带着官差,就地斩杀了。别说是九王爷干的啊,行刑的时候兵部尚书在场的,人家手里可有圣旨!
原四部尚书吏户刑兵四家在大年初一家家因为大放特放鞭炮而失火了,全家人无一逃生。别说是九王爷下的手啊,人家九王妃快生了,九王爷可是从除夕回家以后就在家待产,啊不是,在家陪产,而连门都没出了。
别说杀人了,人家连上朝都没去呢。
三天之后上朝恢复正常了,但皇上没在,海公公传旨,皇上身体不适,有本上奏无本退朝。
萧江灼也不在,人家把请假条贴在了熙王府的大门上--为专心迎接皇长孙的出世,有事没事都别来打扰!
朝堂之上皇上没有,能拿大主意的王爷没有,丞相之位空虚,部分要职空虚,群臣们懵比了,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这样下去的话,尧天岂不是要……啊呸,不能说!
除了死了的,工礼二部尚书倒成了老臣了,其它人便怂恿这二位,去看看啊!去问问什么时候上朝啊!皇上是肯定跟西疆国公主鬼混呢,也指望不上了,但这个唯一健全的九王爷怎么也得出来拿主意吧?这毕竟是他家的江山啊!
焦今之和祝建没办法只能携手来到熙王府门前。
然后连门都没进去,大乔很客气,“二位大人请回吧,我家王爷说了,皇长孙出世之前,他是不会处理任何公事的。”
逼宫?人家九王爷才不稀罕那个位置呢!人家有妻有子万事足,人家说罢朝就罢朝一点都不在乎!有种你撤我的职啊!任性的特别不要脸!
焦今之和祝建面面相觑,心里则掀起了惊涛骇浪般的桌。
好像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