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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晃晃的日光落在三个人身上,衬托着每一张脸,都光滑洁白,风采耀人。欧阳夜虽然尚未张开身体,却继承欧阳家良好的基因,即便是微微蹙着眉头,依然俊美异常。
黎回心发现他的不对劲,深深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白衣少年,脑子微微一转,便了然对方身份。她莞尔一笑,开口道:“来者何人,此处乃后宫禁地……香墨呢、宫里的侍卫都白养了吗?给我把他抓起来。”
欧阳鸿愣住,原本对黎回心莫名升起的熟悉感渐渐散去,只觉得这传闻中的大公主殿下说话果然咄咄逼人,态度傲慢,心生不喜。
夏静行从后面过来寻她,看到欧阳鸿的时候微微愣了下,急忙开口道:“公主殿下,这位公子是远征侯长子,应该是误闯进来的。”
欧阳鸿朝着夏家姑娘微微点了下头。他两年前被父亲送往南域历练,上峰便是夏静行胞兄。两个人算是很熟悉的关系。况且夏静行父亲是兵部侍郎,祖父是永安侯,实打实的百年望族,传统勋贵人家,一直同靖远侯府上交好。
“哦。”黎回心眼见没机会继续装傻,不由得扬起唇角,道:“话虽如此,此乃后宫禁地,不知道欧阳公子进宫何事,又为何会跑到我兰花苑呢?”
欧阳鸿皱起眉头,这帽子扣了下来仿若他是品德有失似的。至于他为何会被人领到此处?欧阳鸿自个还觉得纳闷呢。
欧阳夜见两个人几句话就生嫌,心头安稳下来,插嘴道:“回心姐姐,我们还没比完呢。咱们继续去玩吧。”他不忘记催促兄长,说:“大哥,这里是公主殿下私苑,你在这里终归不妥,还是快快离开吧。”
黎回心见欧阳夜一脸镇定,欧阳鸿却是脸色铁青,不由得心情大好。
欧阳鸿不像是好妥协之人,生硬的开口道:“弟弟说话声音洪亮,身体想必大好。今日进宫本是来求皇帝允你回家,正好碰上了,你便随我一起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后回府。”
黎回心垂下眼眸,冷淡的说:“此话有偏颇。欧阳夜是梁姨交付给母后照看,梁姨临行前更是曾托靖远侯夫人进宫替她探望,麻烦母后照看夜哥儿一段时间。并且夜哥儿甚是乖巧,我二弟同他年龄相仿,倒是可以玩到一起,便想要继续留他些时日,待梁姨归京,自会送回府上。”
欧阳鸿眼底的不悦更深了几分,她娘此次要去给增外祖父修坟守孝,没个半年多回不来啊。黎回心的话看似稳妥,却是处处透着不愿意放弟弟回家的心思。
“公主殿下此话何意。”欧阳鸿索性直言。
黎回心扬眉,诧异的笑道:“自然是话面上的意思,一切等梁姨回京后再说吧。”她盯着欧阳鸿憋屈的黑脸,整个人都觉得舒畅。难听点的说,抬出梁希怡是给他们面子,难道她想留下谁,还需经过谁同意?都是被父皇母后的仁义惯的,谁都能替宫里做主。
她呀,就要做飞扬跋扈的大公主。
黎回心和欧阳鸿的意气之争正好符合欧阳夜的心思,他急忙应承道:“弟弟愿意留在宫里。大哥和二哥往日里繁忙,都不陪我玩。宫里还有二皇子殿下……我俩、年龄相当……”鬼才知道他连二皇子殿下的面还没见过呢。不过既然回心姐姐这般说,他便全部都应下就是。
三个人之见的气氛越来越差,远处有宫人求见,来自春花苑。
宫人道:“德妃娘娘听闻府上弟弟进宫,特意吩咐老奴来寻人。”
“哦?娘娘消息倒是灵通……”黎回心不咸不淡的讽刺道:“既然如此,欧阳公子还是去春花苑给娘娘回话吧。至于皇后娘娘那里,实不相瞒,正在接待贵客,怕是没功夫见闲杂人等。”
宫人一愣,垂下眼眸。大公主性子越来越张狂,尤其是待欧阳家之不喜,慢慢变得不再肯遮掩。
欧阳鸿眯着眼睛,深深的看了一眼黎回心,说:“便按照殿下吩咐行事。”他转身扬长而去,明显是心头气急。
黎回心咬住下唇,冷哼一声。该,气死你……
宫人行了大礼,追着欧阳鸿离去。
黎回心望着他俩的背影,拍了拍欧阳夜肩膀,说:“欧阳鸿的性格据说很像远征侯,定不会是在宫里乱闯之人。你说他为何会冒然出现在这里。”
欧阳夜怔了下,心头忽的一疼,故作镇定的说:“我以前虽然住在庄子上,却也会在逢年过节被接回老宅。对于曾祖父的印象不甚清晰,可是大堂姐和哥哥都是养在曾祖父膝下的。曾偶然听叔叔和爹直言,曾祖父遗言,让欧阳家尚主。”
……
黎回心闭了下眼睛,想起爹娘待远征侯夫人的不同。
她讽刺一笑,道:“据我所知,德妃娘娘进宫一事,也是老靖远侯做出的决定。”
欧阳夜垂下眼眸,点了点头,说:“大表姐生日是元月初一。当年被批凤命,所以自小就是养在曾祖父膝下。”
“我还记得,母后和父皇的婚事儿,不也是老靖远侯牵线定下的。”
欧阳夜尴尬的撇撇嘴角,道:“嗯。可是今上能登基……”却是打了很多人一个措手不及。
当年嫡出皇子三位,最被看好的是四皇子。后来四皇子被他人算计致死,二皇子占着嫡长子,还曾监国,谁想到别说嫡子活不下来,庶子也差不多死绝。欧阳家若不扶持六皇子登基,便会败给五皇子身后的镇国公府李家。胜负之间,不过一念之差。
最后欧阳家留下来,依旧风光无限,镇国公府彻底倒了。
黎回心攥了攥手,在这兰花苑她都能被人算计?
“你兄长对我应该是无好感吧?”黎回心直接问他。
欧阳夜怔了下,立刻点头,说:“我兄长喜欢温顺的女孩。”其实不是的。他的心头有些苦涩,上一世大哥对于赐婚确实非常抵触,可是后来皇帝病危,逼大公主成亲,十里红妆风光送嫁。那一年大嫂才十二岁,后来坚持为皇帝守孝三年。
她喜欢清静的地方,便和他有了交集。她还给他缝补过衣裳,刺绣并不精致,却让他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看他是多么的愉悦。偶尔,大哥会来庄子上,渐渐地,来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他们有时候一起骑马,下棋,看日落黄昏。
他不清楚兄长和公主殿下发生过什么,可是大哥慢慢的就待大嫂越来越好,直到回心姐姐及笄,却提出愿意和离。还传达回宫里……届时三皇子殿下登基四年,朝堂日渐平稳下来,身为太后娘娘的欧阳韵顺水推舟,求之不得。
那一日的场景他永生难忘,大嫂突然和爹娘提出来这个要求,兄长的目光冰凉,带着几分自嘲的笑意,盯着嫂子目不转睛。
当时他年岁尚小,一切的感情都特别懵懂。只觉得心脏快跳出来了,有那么一瞬间,生出龌龊的心思,若是大嫂和离,他愿意放弃一切陪她远离尘世。即便当时他已经从军三年,小有功绩,爹娘也开始为他议亲。可是他谁都看不上,目光贪恋的总是忍不住落在大嫂的身上,觉得她哪里都好。他哪怕是站在她的身旁,都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他并不清楚,回心姐姐的心底,对欧阳家有着难以明灭的恨意。
这段婚事儿,她应该是比大哥更不情愿的。
“啪”的一声,欧阳夜额头疼了一下,入眼的是黎回心仿若黑宝石斑深邃的眼瞳。
“和你说话呢,傻站着干什么。”黎回心训他。
欧阳夜脸上一热,淡淡的哦了一声。大家拨水玩闹的浑身湿透,比赛没法进行下去。黎回心吩咐宫人们准备热水,给姑娘们擦拭更衣。
午后,黎回心邀请大家一起晒太阳。她的兰花苑有一处阳光房,坐北朝南,东西通透,房顶用柳叶编织的顶棚,地上铺上毛茸茸的毯子,几个小方桌摆着点心水果,女孩们每个人裹着个被子围在一起谈天说地。共享八卦是最可以增加彼此熟悉度的,一整天下来,每个人都有些依依不舍。就连徐悠然这种大家闺秀,都说的嗓子快哑了,约定过阵子的赏花宴继续聚会。
黎回心送走他们,伸了个懒腰,香墨走过来,道:“姑娘要泡澡吗?”
“不了。”黎回心摇头,想起什么,问道:“母后可有泡药浴。”自从将母亲身体有隐疾的事情同父亲言明,皇帝遍地寻医,正巧此次治好她脸痕的那位漠北神医在京城,便将人拉来给母后诊治。被叮嘱,三日要泡一次药浴。
对于这位和欧阳家亲近的神医,黎回心很是不信任,于是将药方和药材配比同时以其他名义拿给另外的医者,被告知没有问题才敢让母后使用。
香墨安抚她道:“公主殿下放心,李嬷嬷派人给过口信儿,已经泡过了。”
黎回心散开头发上床翻来翻去,睡不着。
香墨将灯油点燃,道:“公主殿下可是身体不舒坦了?”
黎回心摇摇头,说:“陪我说会话吧。”
香墨嗯了一声。
“你是几年入宫的?”黎回心问道。
“奴婢是先皇末年最后一次大选进宫的。最初在荣阳殿做掌灯宫女。”香墨安静的回话。当时的荣阳殿是先皇没有血缘的嫡母,李太后。也是镇南侯李家出身的女孩。
若不是太后和先皇争锋,镇南侯又如何会被灭族,白若兰的父亲就不用苟且偷生,连李姓都不敢姓了吧。香墨此言,主要是告知黎回心,她是先皇时期的李太后选进来的。
“十三年了?”黎回心叹气。
“嗯。奴婢如今二十五了。”香墨笑道。
“该出宫了,可有去处?”黎回心认可香墨做事情的尺度,若她有所求,她必会允的。
香墨摇头,道:“奴婢愿意在伺候殿下一辈子。”
“话都喜欢这般说。你我主仆这些年,便不需客气。香墨,你直言吧。”
香墨咬住下唇,目光透着几分迷茫,道:“奴婢家里人口众多,可是若论亲疏远近,唯有一个嫡亲的弟弟。现如今,他已经娶妻生子,继母不能拿捏他什么,同宫外的事情相比,奴婢反倒是更牵挂公主殿下多一些。”
黎回心浅笑,道:“真会说话。不如我帮你相一门亲事儿?”
香墨脸颊微红,说:“一切全凭公主殿下做主。”
黎回心点了点头。她躺在床上,道:“方才下午的时候你也听见我们说话了吧。”
香墨颔首,道:“姑娘们说的那般大声,奴婢想捂着耳朵都听得清楚。”
黎回心见她玩笑,心情轻松起来,道:“没想到谁家都有糟心事儿。其中最让我诧异的是夏静行姐姐。她看着那般胸膛敞亮的人,实则心思却特别细腻。”
香墨微笑着看向主子,说:“夏姑娘的父亲兵部侍郎夏大人是侯府公子,因为是小儿子,性子微微有些跋扈。好在脑子不错,虽然不承爵,却绝对是勋贵人家里读书好的子弟了。说起来夏姑娘和黄姑娘背景类似,父亲都是勋贵子弟,却不是长子,反倒是走科举之路。”
“嗯嗯,黄晓晓的娘亲厉害,所以她更无忧无虑一些。”黎回心附和。
香墨笑道:“黄姑娘的娘亲是县主,品阶在那摆着呢。况且黄夫人做姑娘的时候就是京城知名的女汉子一枚。黄大人囧内,一心扑在仕途上,后院没那么乱。这从黄姑娘的性子中可以看出。”
黎回心深以为然,黄晓晓的性子一看就是幸福家庭长大的。娇生惯养,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大不了破罐子破摔有爹娘撑着。反正她就是要过的肆意飞扬,痛痛快快。
“至于夏大人,永安侯府是武将出身,却和书香门第的徐家结亲。奴婢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就听闻徐氏女大名。若不是嫁入夏家,而是寻个读书人过日子,肯定能琴瑟和鸣。夏姑娘,总不会像今日这般辛苦。”
黎回心点了点头,这几个女孩里面,她对夏静行印象最好。没想到夏家却是最乱的。她爹娘是父母之约成亲,她的父亲是侯府小儿子,最是不服管教,姨娘一大把,还有不少红粉知己。夏家嫡子就一个孩子,才五岁,庶子庶女加在一起二十多个人。
夏静行早年被祖父当男孩养大,也是因为家无嫡子,现如今不仅要护着娘亲和幼弟周全,还要处理好十几个姨娘和二十几个庶出弟弟妹妹们的关系,真是……比她糟心太多。
人的幸福感果然是被比较出来的。
黎回心和香墨聊着聊着就睡着了。梦里,唇角微微弯弯,这个生日,热闹又愉悦。
八年了,一切渐渐走上正轨。
京城,靖远侯府。
入夜后,欧阳鸿被叔叔欧阳岑和堂祖父靖远侯唤来书房议事厅。
欧阳岑问道:“今日为何没有接回夜哥儿。”
欧阳鸿犹豫片刻,直言道:“公主殿下不许。”
“一个孩子而已……”靖远侯纳闷道。
欧阳岑皱起眉头,说:“接回孩子事小,皇家态度是大。我认为该第一时间通知大哥。”
欧阳鸿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目光皎洁,笑容明媚的脸庞。
她、似乎对他特别不喜……
欧阳鸿从小到大还没遇到过上来就横眉冷对他的人。好歹他模样俊美,待人接物知书达理,怎么就被嫌弃成这般?甚至,隐隐透着几分敌意。
“大公主殿下好像很讨厌我……”欧阳鸿如实道。
靖远侯看了一眼侄儿和侄孙儿,抿着唇角,说:“都说大公主早慧,会不会是因为她觉得今上有意撮合鸿哥儿和她呢?”
欧阳岑愣了下,道:“咱们家鸿哥儿一表人才,就这般配不上她?”
难道不应该是公主殿下听说后芳心暗许,娇羞异常?
欧阳鸿无比尴尬,他脸上一热,说:“堂祖父,二叔,我从小读书练武,自会闯荡出一番功绩。并不需要妻族扶持……”他可不想尚主,还是这般厉害刁蛮的小公主。
不知道为什么,公主殿下给他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那种熟悉感好像带着味道,吸引着他克制不住的想要往前走上两步。这种感觉怪怪的,他不喜欢。
欧阳岑目光复杂的看着他,说:“祖父的意思是让源哥儿尚主。可是大哥前阵子进宫,皇帝明确表示更属意你。”
欧阳鸿皱起眉头,沉默不语。
“鸿哥儿,你的意愿是什么。”靖远侯开口道。这个侄儿是靖远侯府嫡长孙,那时候远征侯的爵位尚未封赏,自个的世子儿子又无嫡子,老父亲完全将欧阳鸿当成继承人培养。若是真被赏了公主,实在可惜。
可是自从几年前,常青宫重受恩宠,大公主一跃成为皇帝眼里最看重的孩子。
老父亲去世之前就已觉得不妙,否则不会用那种方式让侄女进宫被临幸。
今上登基之初,曾太后李氏和现在的太后娘娘欧阳氏从盟友变成敌人,发生过许多龌龊,皇后娘娘白氏子嗣无望,欧阳家女孩进宫,也是为了子嗣。可若是其他皇子登基……
欧阳家如今避世已经来不及,只能闷头走下去。现如今,常青宫和荣阳殿渐行渐远,还异军突起一个兰花苑的大公主殿下。皇帝有意和远征侯结亲,欧阳家如何能拒绝。
这也是老父亲遗愿……
就是未免委屈了鸿哥儿这个好苗子。
一想到自己可能会娶那个恨不得拿下巴冲着他的小丫头,欧阳鸿心头生出几分道不明的感觉。脸上一热,想起那道不满的目光里透着几分赌气似的扯高气扬,他就忍不住弯起唇角。有必要表现的这般明显,似乎恨不得看他生气似的模样。
靖远侯见他闷声低头,以为是不乐意,暗道毕竟还年少,正是最年轻气盛的时候,谁乐意去做靠女人的驸马?
“罢了,鸿哥儿进宫一整日,还是先回去休息吧。”靖远侯吩咐欧阳鸿离开。
欧阳鸿回到房间里,大丫鬟雾宁迎上来替他更衣,没注意弄掉在地上一个荷包。这枚荷包不同于一般荷包的样式,圆鼓鼓的一个球,上面是个发了胖的福字。
雾宁纳闷,大公子身上为何会有女人绣的荷包,还质地这么的差。
欧阳鸿一怔,伸手拿过来看了一会,想起来是当时在兰花苑捡到的。不知道为什么,他本能的觉得这就是黎回心绣的,至于原因,恐怕是直觉吧。
“奴婢给少爷放热水。”雾宁垂下眼帘,满脑子都在想那个拙劣的荷包。大公子洁身自爱,从未轻贱婢女,断不可能和女子有首尾之事儿。况且,就冲那荷包的刺绣方式,别说出自官家小姐,就是大户丫鬟都甩那位姑娘几条街吧。
欧阳鸿摇摇头,攥了攥荷包,刚要扔掉,又捡回来,塞入叠好的衣服里,一起放在床旁。
欧阳鸿离开以后,书房里独留下靖远侯和欧阳岑。
两个人对视一眼,欧阳岑开口道:“大伯今日可见到太后娘娘了。”
靖远侯点了点头,说:“娘娘说以静制动,宫里的事情让我们别乱,一切有她老人家呢。”
欧阳岑皱起眉头,仔细琢磨了一会,道:“可是韵姐儿行事不妥当了。”
靖远侯咧嘴,道:“亏得你们祖父亲自教养她,现在却是有些沉不住气。今个居然让人引鸿哥儿闯了大公主殿下的兰花苑。她难不成还想对大公主用美男计不成。好歹知会一声吧。”
欧阳岑无语,说:“这孩子,终归是郗氏之女。”小时候蛮懂事儿的,进宫后终归是失了本心。尤其是大公主对三皇子的影响,让女儿怕了吧。
“说起稀氏,黄家那小儿参的折子今上留中不发,怕是在等你大哥的态度。漠北科举案你到底牵扯进去多少,这件事情非同小可。”靖远侯瞪着眼睛,一副无奈的样子。
欧阳岑咬住下唇,说:“侄儿如何敢参与这种事情。可是家族大了,总有那仗势欺人……”
“够了。我只问你是否有便是。其他旁系于我们都无任何干系,你要知道,你是三皇子嫡亲的外祖父啊岑哥儿……你还掌管着靖远侯府庶务,切忌不能被人钻了空子。”
欧阳岑低下头,良久,道:“怕是郗氏……难逃干系!”
咣当一声,靖远侯把手中茶杯摔在地上,说:“你怎么现在才说!我当黄家为何揪着漠北科举案不放!”
欧阳岑深深叹了口气,说:“此事儿我还在让人彻查。”
靖远侯深深闭了下眼睛,道:“连你我都不知道的事情,黄家却晓得?牵扯到郗氏便是牵扯到了你和德妃,你还是远征侯嫡亲弟弟,我估摸着这背后有今上的手笔。”
欧阳岑呆住,说:“今上同我和大哥感情情分深厚,为何……”
“大公主。”靖远侯用力念了三个字,道:“吹枕边风的不是皇后娘娘,而是大公主。皇后娘娘性子你我都看得清楚,可是这位大公主,我们真的都忽略了。”
“再好的情分,也敌不过今上身旁有人日夜哭诉怂恿。否则又为何想要给皇帝送枕边人。”
……
欧阳岑尚未应声,靖远侯咬牙道:“此事终归是要有个了断。”
欧阳岑震惊的抬起头,望着大伯深邃的目光,浑身一颤。
转眼间,春暖花开,太后娘娘借着三皇子殿下四岁生日举办赏花宴,邀请京中有品阶命妇偕家眷出席。说是赏花,不过是借着名头热闹一番。
再加上宫里孩子少,三皇子算起来和太后娘娘有亲,嘴甜可爱,自然是捧在心尖上的宝贝。
南方运来的一批新鲜水果到了,香墨分别放好盘子,整理在黎回心的方桌上,说:“荔枝剥开皮还挂着水,樱桃也比京城的要大两圈,皇后娘娘嘱咐奴婢伺候殿下多吃点呢。”
黎回心浅笑,捻起一枚樱桃看了一眼,真大个,好像后世的车厘子。
“这不是黎国所出吧。”
香墨点头,道:“乌孙国贡品。”
“难怪。”黎回心尚未咬呢,不远处跑来一团球。
三皇子黎定安蹦跳着就扑了过来,道:“姐姐,吃什么好吃的呢。”他伸手就要去抢。
香墨主动上前,道:“奴婢伺候三皇子殿下。”
她把三胖子领回到旁边的小桌子,亲手拨了个荔枝,地给他,道:“殿下请食。”
三皇子撇撇嘴巴,说:“我不吃你剥的。”
“姐姐喂我。”黎定安又爬回去,一头往姐姐怀里撞着。
香墨皱眉,黎回心也忍不住训他道:“今个你生辰,大早上怎么跑这里来了。皇祖母岂不是寻不到你了?待会定会急死人。”
“我就是怕一会见不到姐姐了呢,这才一早就过来凑热闹。姐姐送弟弟什么礼物。”他伸出手,蹭了蹭,可怜巴巴的要着礼物。
黎回心捏了捏黎定安的脸蛋,伸出手将樱桃塞入他嘴里,叮嘱道:“吐胡。”
砰的一声,正在给黎回心倒柠檬茉莉茶的香墨手一滑,将桌子上的果盘打翻了。
“奴婢该死。”香墨急忙跪地。
黎回心笑着摇摇头,说:“注意点,收拾起来便是。”她起身梳妆打扮没多久,一直有晌午喝一杯柠檬茉莉茶的习惯。
香墨急忙称是,低头将桌子清洁干净,吩咐旁边的宫女道:“去小厨房再端一盘新鲜水果。”
宫女点头,香墨亲自把地上和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好出门倒掉。
宫女退下,三皇子恶作剧似的伸出手,摊开手心,嘎嘎嘎的笑起来,撒娇道:“方才偷偷顺手就拿了三个,我要姐姐喂我吃。”
黎回心无语,接过樱桃塞给他,问道:“甜吗?”对于这个小胖子,她的内心是崩溃而且纠结。异母弟弟,坏女人的儿子怎么能这么可爱!
“甜。姐姐喂的都甜。”黎定安一边说,一边往黎回心脖子处钻着闻香香,道:“姐姐今日的头发真好看。”
不够是普通的半月髻罢了,上面装饰性的点缀宫花。不过黎定安嘴巴甜,在他的字典里,什么都好看,美丽,香香的。
“还要。”他长大了嘴巴,黎回心摇头,又喂了一颗樱桃。
香墨折返回来,见宫女尚未归来,纳闷道:“哪里来的樱桃?”
黎回心浅笑,说:“小东西方才藏的。”
香墨愣住,说:“樱桃吃多了上火。还是莫让三皇子吃了吧。”
黎回心嗯了一声,最后一颗自个和黎定安每个人各一半。
“殿下共计喂了几个樱桃。”香墨问道。
黎回心皱起眉头,纳闷的看向她,说:“香墨,你今日话可真多,磨磨叽叽的。”
香墨急忙低头,道:“方才春花苑的宫女在外面溜达,看起来像是在寻三皇子殿下。”
“姐姐我不想和他们去。待会姐姐直接带我去皇祖母那里,不就成了?”三皇子嘟着嘴巴,不乐意的说:“姐姐的礼物还没给我呢。”
黎回心摸了摸他的头,示意香墨去取来一个盒子,她打开盒子,道:“早就和你说过,上次的骨牌就是给你的生辰礼物。我真是后悔让你玩了,现在又来找我讨要,索性多送你一个。”
“是什么?”黎定安眨着一双大眼睛,特别兴奋的看着她。
“福包,我亲手绣的。”黎回心抬起手给他挂在脖子上,道:“第一次绣,将就着吧。”
黎定安低头一看,是个圆鼓鼓的荷包,上面绣了个歪七扭八的福字,然后再无装饰。虽然丑到一定地步了,可是考虑到这是姐姐送的,他还是很得意的抬起头,说:“别人都没有吧。”
“没有。”黎回心很用力的点头,她其实都学了四五年了,就是在刺绣方面依然笨笨的。拿着几十年笔墨的人,画画写字难不倒她,可是这针吧,上辈子有缝纫机,谁劳什子去练习刺绣啊。若不是为了哄着父皇和母后开心,偶尔替他们缝两下,她都懒得学习。
至于为什么要绣成这个样子的荷包,实在是一想是要送给黎定安的东西,她的脑海里就本能的浮现出一个胖团子,鼓鼓囊囊的。别看样式简单至此,她还先后绣坏了好几个呢。
听说自个的荷包是独一无二的,黎定安特别开心。
他抬着头,勾着黎回心,狠狠的亲了她的额头一大口。
黎回心摸了摸头顶的口水,浅笑出声。
“春花苑的王嬷嬷求见。”黎回心眉眼一沉,道:“香墨,你送三皇子殿下去吧,就别让他们进来了,我还没吃早饭呢。”
香墨点头称是,说:“奴婢遵命。”
三皇子领着香墨的手,诧异的抬起头,道:“香墨姐姐,你的手心好凉啊。”
香墨一怔,脸色发白,道:“方才洗了手,有些偏凉。”她见王嬷嬷急匆匆的赶过来,将三皇子交付过去,两个人彼此对视一眼,她唇角微张开,又闭上,什么都没有说。
“吓死了我的小祖宗,这大清早的。”王嬷嬷也惨白着脸,拎着三皇子急忙赶回春花苑。此时欧阳家的几位姑娘都已经进宫了,都在荣阳殿侯着呢。
欧阳韵见儿子回来了,心里踏实几分,她吩咐人给孩子打扮一番,拎着赶往荣阳殿。欧阳鸿此时也刚刚和太后娘娘问安后,一回头就看到三皇子小大人似的抬头挺胸走过来,胸口处挂着一个鼓鼓的红福荷包,特别……眼熟。
他莫名一怔,伸手往怀里按了按,然后又主动去迎这位小外甥儿,按了按他的胸口处荷包,那手感都很像呐。这是塞了都少棉花?倒是没听说谁家荷包棉花和布料比针线用的好多……
三皇子发现终于有人注意到他的与众不同,急忙献宝似的看向欧阳鸿,小声道:“我姐姐亲手给我绣的,全京城独一份呢,好看吧。”
欧阳鸿唇角一扬,轻轻的点了点头。
想起皇帝想要把公主殿下赐婚给他,他心头生出半分惆怅之感、却并不觉得很难接受。
他摸了摸三皇子的头,说:“挺好、我很喜欢。”
“我也喜欢。”三皇子咧嘴傻笑,眼睛眯成一条缝。
春日暖阳,万物复苏。窗外鸟语花香、院子里桃红柳绿、远处的天边阳光明媚、一切都充满希望和生机。
谁也不曾料到,午时刚过,三皇子突然脸色发青,腹泻不止,不过一个时辰,便没了呼吸。
庆丰十二年六月,三皇子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