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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程雨湘独自一人在餐厅里吃早点。
耿绍东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西装走过来,在她的对面坐下,一边打量她的气色,一边关心地问道:“好点没有?”
程雨湘正在吃水饺的手一顿。
她猛然想起自己在酒会上装神经性头痛的事情来,只得接着往下编。
“很久的旧毛病了,稍微有点感冒的症状就会犯,不碍事,休息好就不疼了。”
耿绍东招手,要了一碗杂酱面髹。
他忽然瞥见程雨湘的脖子和耳根处有一块隐隐的红痕,这是什么,他再熟悉不过了。
转过脸,他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轻声说道:“昨天的酒会还没有开始呢,你就放了我的鸽子,说好的三天之约,还要继续下去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程雨湘吃了一口水饺,就看见穿着一身银灰色西服的霍冠群从二楼下来,英姿勃发地下了楼梯,径直往大门走去。
她的视线,一直追着这个高大的身影。
反复告诫自己不要沉沦,可是,还是情不自禁地溺在他的柔情里。
早上醒来,程雨湘摸了摸尚存一丝温度的床单,内心满满的都是甜蜜。
直到隔着餐厅的落地玻璃看见霍冠群和秦朗上了车,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发觉耿绍东盯着自己,程雨湘不禁脸色飞上桃花。
“看什么呢?那么入神!那个男人有我帅?”
程雨湘“切——”了一声.
她低头把玩着餐桌布上的流苏,神态有几分漫不经心,巧妙地掩饰着自己内心的羞怯。
“快点吃吧,今天要陪着我去见一群人。”
“面试考核吗,难度系数那么大?”
“怕什么,昨天见的人还多一些,也没有见你表现失去水准。”
程雨湘自然是不怕的。
相处了这段时间,她觉得耿绍东虽然年纪比自己大,但是心境上还是幼年。
也许是豪门宠溺的缘故,实在是不怎么成熟。
走出大酒店的大门,望着门外停着的烧包车,程雨湘的脸色惨白一片。
“能不能换一辆车?”
耿绍东正准备走向驾驶室,突然笑了起来:“可以啊!不过要提醒你,我的摩托车骑得比这个车还要好,尤其是,我一直比较喜欢在山间飞驰的感觉。没有试过,不如……”
话还没有说完,程雨湘已经坐上了副驾驶,扣好了安全带,死死地抓住把手。
这一次,车辆很平稳。
以均速六十码行使在山野之间,窗外飞逝而过的,是满山红色的枫叶和黄色的银杏叶,耀眼的颜色,好像在风中招展的旗帜一般。
程雨湘有点吃惊地望着耿绍东的侧脸,他的嘴角微微弯起。
“怎么,不习惯我开慢一点?那你赶紧坐好了,我要预备加速了。”
“别啊,这样慢一点,才能让人集中精神欣赏你帅气无比的侧脸。太快了,晃得人头晕眼花,一不小心看成了卡西莫多怎么办?”
耿绍东直视着前方,疑惑地问道:“谁是卡西莫多?”
程雨湘一怔,没有想到他竟然不知道钟楼怪人。
于是,一本正经地告诉他:“就是和史瑞克一样著名的卡通人物,是全部女人心目中的超级王子,经常在森林中漫步泡妞打酱油,所以容易晃花人的眼睛。”
原来是王子级别的人物,那还差不多!
不疑有他,耿绍东摸了摸嘴角,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后视镜中的自己。
果然依旧帅得那么不同凡响。
来到了一个美轮美奂的庭院,有中年的管家匆匆地跑过来。
“少爷,您带朋友回来了?”
“什么朋友,这是以后的少奶奶。”
程雨湘紧抿着嘴唇,伸手不动声色地掐了他一把。
耿绍东也不见气,他拉着程雨湘,穿过雕梁画栋的庭院,朝客厅走去。
待佣人帮忙敞开厚重的玻璃大门,程雨湘的前脚还没有来得及跨进去,一个不明飞行物划着抛物线飞过来。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睁睁地看见物体打在耿绍东的头上。
顺着视线往下移,原来是一双羊毛拖鞋。
“不成器的东西,成天在外面花天酒地,终于知道回家了?”
年迈的男声夹杂着咬牙切齿的愤怒,声音洪亮,可见,这位老人家身体还不错。
程雨湘暗自乐了。
她看着耿绍东弯腰拾拖鞋,很狗腿地拍了拍上面看不见的灰尘。
猝不及防地,另一只拖鞋跟着飞了过来,重重地打在程雨湘的鼻梁上。
程雨湘感觉鼻子一热,急忙捂住,鼻血还是流了一手。
耿绍东也吓了一大跳,慌慌忙忙地放下拖鞋,唤了佣人拿医用棉球。
耿海涛没有料到儿子会突然带一个女人回来,原本怒目圆瞪,此时,他看见一脸血的程雨湘,也慌了手脚。
“我是打绍东这个臭小子的,没有想到……”
程雨湘捂着鼻子,毫不扭捏地望着这位耿家大家长,带着鼻音,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没事,您如果觉得真的过意不去,能不能将我挨的这一下,双倍讨回来?”
耿海涛一怔,爽朗地大笑起来。
这个小妮子不卑不亢,很对他的心意。
耿绍东背对着耿海涛,用嘴型控诉:你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添乱的?
程雨湘笑嘻嘻地看着耿海涛又重重地拍了耿绍东几下。
她按了按医用棉球,还好打得并不是很重,鼻血很快就止住了。
程雨湘和耿绍东并肩坐在沙发上,耿海涛坐在他们对面的藤椅上。
姜毕竟是老的辣,耿海涛喝了一口茶,用眼角的余光看见程雨湘不自在地稍微挪开了一点距离。
他轻轻地合上被盖,朗声问道:“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程雨湘,爷爷可以叫我雨湘。”
耿绍东的一口热茶顿时喷了出来,猛烈咳嗽了一阵,纠正道:“这是我爸爸,你,其实应该喊伯父的。”
程雨湘的脸囧得通红,称呼已经脱口而出,她还真没有想到这一茬。
“无妨,本来年纪也是半截进黄土了……”
“呸呸,怎么尽说一些晦气话,老爸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程雨湘猛然想起《鹿鼎记》里的场景,但是,面对耿海涛,只得紧紧抿住嘴,竭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耿海涛也不以为意。
“别那么拘谨,雨湘,我虽然是一个老头子,但是比一般的家长要开明得多。”
“开明?如果我们家有开明这个字眼,怎么会强制性将我送去美国留学?怎么会连续棒打鸳鸯,拆散我和前八个女朋友?又怎么会一度禁止我参加赛车活动?这里,只有*和强权……”
“混账东西!”
耿海涛极容易动怒,他一边吼着,一边搞搞举起手里的拐杖打过来。
耿绍东一边躲避,一边问程雨湘:“你说,到底是*还是开明?”
看着两双望着她裁决的眼睛,程雨湘一怔,还是缓缓说道:“还不是怪你自己不争气!要想挑战家长制度的权威,首先你得拿出真本事来,让老爷子心服口服,找不到*对你的理由才行。”
程雨湘噼里啪啦说了好几句,耿绍东气得吹胡子瞪眼,又不敢直接挑衅。
她悄悄打量了一下耿海涛,见老人家不怒反喜,可以肯定平时管教耿绍东是一件非常头疼的事情。
她的胆子更大一些了:“第一,你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必须挑起光耀门楣的重担,去美国留学也只是希望你开阔眼界,增长本领。第二,真正的爱情是磐石无转移的,自己留不住女人的心,就不要一味地责怪别人棒打鸳鸯。能够遇到一点阻力就放弃你的,肯定不是你的真爱,长痛不如短痛。第三,赛车啊……”
耿绍东知道她又想起了那一段生不如死的旅程,暗暗懊悔,简直是自寻死路。
“生命短暂,我们更要珍惜和热爱,怎么可以有那种劳命伤财,不顾生死的可怕爱好?”
“对对对,雨湘你简直说中了我的全部心思。”
耿海涛抚掌大笑。
茶桌上的水壶冒出袅袅白气,程雨湘起身,拎起茶壶给耿海涛满上茶水。
“您也动怒了,对肝脏不好,喝点热茶润润嗓子。”
耿海涛放下拐杖,接过程雨湘递来的茶盏,抿了一口上等的金骏梅。
“绍东,你姐姐说给我订了一套金丝楠木的客厅家具,也不知道质量如何,你现在去帮忙我看看,如果合适,就喊几个师傅给我运回来。”
耿绍东知道在赶自己走开。
他扭过脸,看了程雨湘一眼,用眼神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刚才程雨湘一直和他针锋相对,他有点恼羞成怒,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意外地收获了老爷子的欢心。
程雨湘连忙起身:“既然都忙,那我下次再来拜访老爷子。”
“雨湘,你等一会,和我一起去花圃看看我种的兰花,滨城的植物园里的兰花品种,都不一定比我这里齐全。”
看来老爷子是有话要和自己说,程雨湘点了点头,乖巧地应了一声“好”。
花圃里的温度是恒温控制的,里面有十几个种类的兰花,竞相怒放。
在花圃里走了一圈,耿海涛沉沉地开了口:“海涛商厦最近缺一名首席秘书,雨湘,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来帮忙?”
绍东带回来的女朋友,家里的父辈如何,基业如何,都可以不考虑。
但是,女方的人品不得不看。
这是试探,还是考验?
程雨湘笑着摇摇头。
“我现在在《响箭》杂志社做记者,主要做社会新闻的后续报道。不瞒您说,我很热爱自己的职业,更想让它成为自己的事业。”
程雨湘回答得很坦然,一说起自己的本职,她的眼睛里闪耀着自豪的神采。
靠自己的勤劳和智慧吃饭,远远高贵于依附男人生活。
“《响箭》?这个杂志我看过,语言犀利,独树一帜,在报业集团里,也算是鼎鼎有名的。听说每年招考记者,都是万中选一,你非常不错。”
程雨湘抿嘴一笑。
耿海涛一直在暗暗观察着程雨湘。
从她进门自己换上拖鞋,大大方方地坐在沙发上,毫不客气地针砭绍东,以及明白自己单独留下她的用意。
这个姑娘有修养,有能力,聪慧大方。
最重要的是,没有把耿绍东看得太当一回事。
看得出来,她不是钓着绍东玩玩,而是,根本没有将绍东放在心上。
如果太将绍东当回事,一来有可能带着虚情假意,二来,肯定管理不好小家庭。
自己的儿子,他实在太了解其浮躁的个性了,必须得找一个能够掌握全局的老婆。
从绍东初中时候谈的第一个所谓的女朋友开始,他的确是拆散了八个。
挑挑捡捡的过程中,虽然都是拥有倾国倾城的外表,但是都是不学无术的草包。
她们更精于化妆购物、保养自己,精于女人间的小心眼、小算计。
绍东一路成长起来,已经够有负于自己大大的期望了,再找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不活生生气死自己才怪!
这一次亲眼所见,耿海涛觉得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程雨湘更合适的儿媳妇了。
只是,情路曲折,怕自己还要多下一点功夫了。
又看了两盆兰花,耿海涛特意将话题转到个人问题上来了。
程雨湘心里暗道,果然要出杀手锏了,她抬起脸,专心地听取耿海涛的问话。
“谈恋爱的时间不宜过长,你们可以着手准备婚礼了,等开春,天气变得暖和,穿婚纱的时候露出胳膊肩膀的,既漂亮又不会觉得冷,你看多好!”
如果只是说谈恋爱,程雨湘还可以以工作正在上升期为借口推脱。
她没有想到老爷子如此开门见山,直接就谈到了结婚。
“其实,我……”
程雨湘有点吞吞吐吐,她犹豫着该不该直接将真相和盘托出。
“雨湘,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其实呢,绍东这个孩子,本质不坏。因为是我老来得子,家里对他过于溺爱,所以,还不是很成熟,需要你在一旁多点点他,让他的尾巴不至于翘到天上去。或者,你看看,还有哪些地方不足,你管一管,我也从中施加一点压力,尽快帮助他改正缺点,扩大优点?”
需要改的,恐怕还不是一点两点。
程雨湘低着头,望着脚下的影子,满室兰花的香气扑鼻而来。
“绍东他为人不错,不然,我也不会跟他一起过来玩……呃,就是,我们现在的关系只是一般朋友,还没有那么深入地去考虑更远的问题……”
程雨湘字斟句酌,说得很缓慢。
“雨湘,你是一个好孩子,我年纪大了,管教绍东有心无力,我想郑重地请你帮忙我管好他!”
“人家都说三十而立,绍东也三十了,还像一个顽童不成器,说不痛心,那真是假话,他变成这样,我的确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你是一个记者,看问题非常犀利,你帮忙我看看,到底从哪里改起比较好?”
程雨湘没有想到,老爷子竟然将这样重的包袱抛给自己。
她的大脑里一片混沌,好一会儿,才想起那句话:天降降大任于斯人也……
耿海涛倒是满脸的赞同:“孟子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里说,舜发于畎亩之中……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程雨湘顽皮地一笑:“老爷子,时代不同了,现在这句话应当这么说……”
---题外话---感谢各位的首订支持,这一章节写耿绍东多一点,被惯坏了的富家公子哥,为了后文做铺垫,请大家理解,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