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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海,等等!”江海回过头,只见何小兵的脸上阴晴不定,神色痛苦,显然这个抉择并不好做,江海也不催他,只是神色淡淡的站在原地看着他。
良久,何小兵才一字一句的说道:“明天我去!”说完这句话,他就像是虚脱了一般,满头大汗,他端起了一个特大号的搪瓷缸,将满满一缸水一口气喝了个精光,然后将搪瓷缸“哐当”一声顿在了桌子上,脸上满是视死如归的悲壮:“老子这回就拼了!”
看到何小兵这样子,江海心里倒还有点佩服,要知道这年头要扔掉一份工人的工作去做生意是需要一些决心的,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够下这样的决心的。
江海重新坐在了何小兵的床上,将那包钱重新放到了桌子上,然后问他道:“刚才我跟你说的你都记住了没有?”
何小兵点了点头:“差不多记住了,不过我从没出过门,也不知道成不成,你把路上要注意的事情跟我讲讲。”
于是江海就把一些出远门的注意事项给何小兵详细的讲了一遍,比如小心遇到骗子,路上带钱小心遇到扒手等等,后来看到何小兵还是一脸的懵懂,他干脆撕下一张纸,把注意事项全给何小兵写在了纸上。
何小兵把那张纸看了好几遍,然后重重的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今天晚上我让我妈在我内裤上缝个口袋,把钱放在里面,保证掉不了。”
江海点了点头,他指着地上的一个帆布包说:“你就带这个帆布包去,包里多塞点破衣服,买到表以后,就把表放在这个包里带回来。对了,明天你还得去银行把这些钱全部换成十块一张的,要不然你内裤上的口袋哪里放得下这么多钱?”
说到钱,何小兵出去找他妈去了,他问他妈家里还有多少钱,他妈问他要钱干嘛,他怕他妈担心,没有跟他妈说要去羊城进货,就说朋友帮他在介绍工作,不过要买点礼物跟朋友一起去地区求人。那个时候虽然还没到八十年代,不正之风还不是很盛行,可是求人办事的风气也慢慢开始了。他妈一听说是找工作的事情,连忙从柜子角落里找出了一叠钱,抖抖索索的捧着,递给了何小兵:“小兵,你这几年每个月交给妈的工资,妈省下的都给你放在这里了,你数一下有多少,不够妈再去给你借点。”
何小兵说:“妈,不用了,这些就够了。我明天就去地区,估计要在那里呆几天,你别担心。”
江海在里屋听了何小兵跟他妈的对话,暗自点头,何小兵还算是一个很灵活的人,这事交给他应该没错。
何小兵拿着那叠钱进来了,两人一数,这叠钱有五十六块三毛四分,两人面面相觑,何小兵已经上班四五年了,他们家里的全部积蓄就这么点,这也坚定了何小兵要改变自己命运的想法。江海对何小兵说道:“我们两个的钱加起来一共是两百七十五块一毛四分,去省城的车费几块钱,到羊城的火车票二十多块,再加上你住招待所和吃饭,可以用来进货的钱有两百块左右。”
说到住招待所,江海又想起了一个问题:“还有,你明天去街道开一张介绍信,要不然你连招待所都住不了,这倒还是小事,要是被警察抓到了,那就惨了。记得去开介绍信的时候带一包《大前门》,那样办事好办一些。”
何小兵点头道:“嗯,知道了。你去过羊城吗?”
江海笑道:“跟你一样,没出过沙阳县。”这话不确切,至少他还去过红山县。
“那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就像自己去过羊城一样。”
“看书看报,听收音机,那里面什么都有。”江海很随意的答道。
江海的话让何小兵越发佩服了,本来江海卖冰棍的本事就让何小兵觉得他不一般,而这段时间,他经常去银行,也经常听到有人叫江海“博士”,说他“地上全知,天上知道一半”,现在他终于知道了“博士”的本事,也相信了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天才存在的,自己也经常看报纸听收音机,为什么就没有注意到这些呢?
这个时候何小兵想起了最重要的一件事,他郑重其事的对江海说:“小海,这点子是你出的,本钱也大部分都是你出的,那我们赚了钱怎么分呢?”
江海豪爽的一挥手:“我们五五分成。”
“那怎么行呢?我就是跑跑腿而已,出的钱也不多,依我看,赚的钱我拿三成好了。”何小兵急道。
何小兵的态度让江海很欣慰,自己没看错人啊,他又挥了挥手道:“没什么,你可别小看跑腿,做这个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跑腿,要是你这趟跑不好,我们的本钱就全泡汤了,所以你多拿点是应该的。再说,我说过,以后我们还要做更大的生意,赚更多的钱,现在这点小钱算什么?”
江海的话让何小兵非常感动,他看着桌子上的钱,又问了一句:“你就这么放心把这些钱都交给我?不怕我私吞了你的?”
江海定定的看着何小兵,半晌才展颜一笑:“舅舅,既然我找到了你,我就会相信你。当然,如果你真的私吞了这笔钱,我也不会怪你,更不会去报警,怪只怪我自己没眼光。当然,你如果真的私吞了这笔钱,以后后悔的不会是我,我保证后悔的一定会是你自己,你会把肠子都悔断,为什么会放弃这一次我给你的机会。”
这个时候的江海已经让何小兵完全忽略了他的年龄,他浑身发起抖来,身上涌起了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更有一种莫名的敬畏,他相信,自己如果真的私吞了这笔钱,那么后半辈子都会在后悔中度过。他郑重的说道:“小海,你放心,这次的事情舅舅一定给你办好,哪怕我死了,也会把这些钱保护好的。”
江海摇头笑道:“没那么严重,人比钱重要,哪怕这一次有什么意外,我都要你平安回来。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我先回家了,你明天自己把事情都办妥了,就去江城吧,我不能送你了,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