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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不欢而散后,韶陈就决定彻底将那件事情抛到脑后。就算夜半三更喝懵了从醉乡楼出来,她的腿也自动不会往华月巷那个方向拐,能绕道就直接绕道。
这绝对不是逃避。对待这种事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做回避式的冷处理,是她屡试不爽的快速忘记方针。而且,也眼看着就要奏效了!
本来,她近期也的确没什么时间去想那些风花雪月的鸟事。
春夏交替之际是远航最佳的起航时节,也是以海运为主的陈家产业最为繁忙的时段。每年这时候,她都会去一趟距桃花镇仅一个时辰路程的,名满天下的繁华海港之城——明滨。虽说,很清楚陈家真正的掌舵人,她最最敬重的江叔叔的能力,明白那些事情他一个人就应付得来。但,她还是坚持每年这个时段都过去帮一把手。
父亲对她这种一年一度的“周期性季节性懂事”,虽然表示难以理解,但还是大力支持的,人力财力都会大开绿灯。而在每次去明滨城之前,她都会去拜访一次镇长,看看是否有需要她亲手交递过去的信息或者特殊物件之类。
“……我刚刚听在前院伺候的小吕说,中午那个安鳏夫过来拒绝了大人给他立牌坊……”
刚正式拜访过镇长,韶陈原本打算随便去后院看一眼镇长不到七岁的小女儿。这下到好,她的脚刚拐了个弯,就听到镇长家后院的下人们凑在小桃林中的凉亭内嚼舌根,内容还好死不死的刚刚好让她的小心脏咯噔一下漏跳一拍。
“是啊是啊,那个时候我也在前面。那个安鳏夫都不背人的,上门直接就说他要去明滨城投奔亲戚。”
“他父母不是早死了么?在明滨还能有什么亲戚?再说,要是有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不投奔?偏偏在大人要为他立牌坊的时候……”
显然那些聊得津津有味的小厮们没有留意到有个大活人正站在他们不远处听墙角,不但一副脚被钉子钉住一样的僵硬不动,还满脸都是可疑的冷汗。
“……放着牌坊不立,放着朝廷的补贴不要,去投奔什么亲戚?你们说,他不会是想着要改嫁吧?”
“那可不好说。你们看他长得那个狐媚子样,都单身这么多年了为什么拒绝立牌坊啊?指不定背地里是怎么回事儿。说不定啊,是那个牌坊立的心虚呢~~”
真,真正心虚的人在这里呢……
默默移开脚步,韶陈悄无声息的从原路退了回去,干脆的放弃了对镇长小女儿的探望。只在走到大门口时候,临时唤过来一个路过的小厮,将自己带给小孩儿的礼物交给他,并交代小厮带话给那个丫头,就说自己有事,下次再来看小宝贝。
根本就没有心情去逗弄小孩。韶陈心乱如麻的边走边踢着石子,一时难以消化自己刚刚听到的信息。
镇长打算在这几天给安欣立牌坊的事情,是最近街头巷尾的热门话题,她当然也有所耳闻。但,也一直未往心里去。没了孩子的威胁,加上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的时间,那件事情在她心中早已画上了句号,她本来都快淡忘了。
拒绝立牌坊?
脚下一个使劲,石子立刻呈弧线飞向路旁的一棵桃树,又砰的一下弹了出去。虽说石子本身没碰到人,但她这明显不爽的泄愤行径,却也惊的过往行人纷纷避让。
好吧,她韶陈虽说不至于杀人放火欺民霸市,但从小到大的确也捅过不少篓子。虽说远不到为祸一方的程度,还不止于让人将她视为才狼,但桃花镇的百姓们也绝不会将她归为善类就是。那些平民见到她从来都是能闪就闪不招惹,当然也没有过什么好口碑。
反正她的确不是什么良民啦,也从来都是任性妄为,估计就是做出什么,诸如始乱终弃的出格事情,也不会有人感到意外或者更为失望就是了(其实也没少做过……)。
那么……
烦躁的扒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韶陈看着面前熟悉的大门,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站到了谷家建在桃花镇的别院门口。
那么,谁来告诉她,她现在究竟是在心虚个什么劲?
“韶小姐,少主正在府内练剑,可,需要小的先去通报一声?”轻咳了一声,守在别院门口的小侍卫终于按捺不住,别开视线,带了点抖音的,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开口问道。
这位韶家大小姐是少主的朋友没错啦,平日来这儿都是直接就迈脚进去的,熟儿的跟自家一样。也不晓得这位今天是抽哪门子风,竟然桩子一样杵在门口与她大眼看小眼的对望了半天!娘亲咧,她的汗毛都被盯得立起来了!以韶家小姐的风流,该,该不会已经进化到开始……沉迷女色了吧?
看着小侍卫那张阴晴不定的,宛如吃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的大便脸,回过神来的韶陈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二话不说的迈开大步直接跨门进去,用行动回答了对方的疑问。
该死,她竟然丢人到在一下人面前走神失态!这太不正常了!
熟门熟路的摸到练武场,一圈桃树环绕下,谷晓语果然正在练剑。
即使看到她突然来访,谷晓语手中的剑也未因此而停滞半分。与她的半吊子不同,谷晓语虽然比她还小了一岁,但却已经是少有的一流好手。除了她的三妹陈羽,年轻一辈中几乎无人能与之匹敌。
哀怨的望着好友练剑时那副连她一个女人都觉得潇洒的身影,韶陈恨不得一块石头飞过去彻底砸花对方的脸!
太没天理了!
她在这里郁闷到咬牙切齿抓心挠肝,而那个女人却很有闲情的在那边舞剑舞个没完!现在是当她空气还是怎样?
终于等到谷晓语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做了收势,韶陈这才撇着嘴将搭在兵器架上的毛巾一把抄起来用力丢过去,
“喂,我有可能被男人缠上了。”
“啥?”
看着谷晓语头上顶着毛巾,因为她的话而整个人愣在那里的白痴表情,韶陈怨愤的对天翻了个白眼,开始第一千零一次的腹诽自己真是交友不慎啊交友不慎。
啥什么啥?
这种事情仔细想一下就知道了。鬼才相信那个安欣会有什么才冒出来的鬼亲戚!她韶家世女前脚刚上过他,那安欣后脚就叫嚣着拒绝立牌坊,若说目标不是为了钓她这条大鱼,谁信呀?
哼哼,想得美!
桃花镇谁不知道韶家世女薄情寡义的程度是最彻底的?不管之前如何百般宠爱的男子,等她失了兴趣,都一律视为路人甲乙丙丁,说忘就忘到彻底。就算,偶有几个不服的或者来闹的,她也从来都是二话不说直接交给婢女属下们去处理,绝对打压到连她的面都再见不到。
在她面前使幺蛾子?企图在她心里占一席之地?哼哼哼哼,也不去称称自己几斤几两重?!调*,做.做.爱什么的,那不过是体质,是需求,是生活调剂!在床上,或者为了上床随便哄哄他们,那些男人就真当自己是盘菜了?真是笑话!
“你上我这来唧唧歪歪了半天,到底是想说明什么?”
谷晓语耐着性子听了半天,总于忍无可忍的将手中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出言打断了坐在对面的好友。
“……你……”被好友颇为不耐的表情刺到一般,韶陈用力的撇了撇嘴,恨对方不能体会她此时的纠结心情,
“事情经过我刚才不是对你说了么?你难道就不觉得,那个安欣之所以回绝立贞洁牌坊,是因为我的缘故?”
将经过原原本本的与谷晓语描述了一遍。虽然平日里总是一副纨绔懒散的德行,但谷晓语不可貌相的其实是那种嘴巴紧得堪比蚌壳的类型。反正她的烦躁十之*都是与男人有关,以谷晓语的嘴严程度,完全不用担心会内容外泄有损男子名节就是(虽然和她来往的男子基本都没什么名节……)。
“不是我心虚,这件事儿早晚会传的人尽皆知,我怎么淡定得了?难道你当真不觉得,那个老男人就是想借由子毁我么?”
“不觉得。”
无视于她的跳脚抓狂,见下人们早就识趣的退到外院,反正房间里横竖就她们两人,谷晓语干脆不顾形象的往椅子上懒懒一靠,很不讲究的将脚放到了桌子上,
“如果安鳏夫有攀附的心,第一时间就该有所行动了,又何必等一个月?再说,你不是已经给他吃过避孕的药了?他那个年纪,又没有让人信服的证明,就算一时不冷静说出什么,只要你直口否认,他也根本无计可施吧?你到底在心虚什么?”
“我都说了不是心虚!”
看着谷晓语那随之挑起来的眉梢,韶陈施施然的收住话尾,转移注意力道:“我只是,担心,谣言会传得满城风雨。然后,就会被发现这事儿其实和我有关系。你知道我爹他……”
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打断了她,谷晓语脸上的表情明显是对她说出的理由呲之以鼻:
“桃花镇就这么大,那个安欣又是扎眼人物,有点风吹草动就会传得满城风雨,不是再正常不过了么?你不是也说过,那些男人每天无所事事,爱好就是东家长、西家短。只要你自己不透口风,谁会知道这件事儿与你有关?再说,人家拒绝立牌坊也未必就是因为你,也别太自作多情了。”
被当面说自作多情,这让韶陈的脸面多少有些挂不住。但与此同时,她也很清楚谷晓语说的都是对的。冷静下来就很容易看清楚,这件事情的确是她反应过度了。明明就只是听到镇长家几个下人在嚼舌根而已,而她却整个人敏感的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简直咋呼得全身的毛都炸了开。
大概是察觉到自己的话多少有些说重了,谷晓语看了看涨红着脸僵在椅子上一声不吭的女子,好笑之余,也配合着将语气放平了几分。
“退一万步讲。就算与你真有关系,就像你自己原来决定的,将他娶回府晾着不就好了?相信韶叔叔最多也就是念你几句。你以前招惹过的风流债还少么?比这个麻烦的也不是没有,怎么也没见你如此苦恼过?”
听着好友最后带上几分促狭味道的话,韶陈先是愣了半响,最后自己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回神了般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看来她是一时怵到,有些魔怔了。就像谷晓语说的,这些年来她惹上麻烦的也有不少,可不也是每次都被她用各种方式有惊无险的摆平了?比起那些有背景又不知天高地厚,出手没个轻重的小世子们,安欣不过是一无依无靠的平民,她实在没必要摆出这种如临大敌的阵势。
韶陈想,她可是陈家的长女,韶家的继承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