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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沉看向她的目光渐渐凝重,似是猜到了她的想法,担忧地蹙了眉,抬手抚上她微凉的额角,柔声宽慰:“阿忧不可归去狐台,相里荼之辈,非卿所能敌。”
有了上次她的在秦地狠心刺下的那一匕,为防着她再胡来,不论是剧连,还是医沉,都不会轻易同意她再去面对相里荼。
被拒绝,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解忧一点都不意外。
她要做的,只是想办法说服医沉,好让自己随他回去。
这一世,她不想再听由天命,她想要的东西,不论是名,还是情,都要拼尽全力去争,哪怕遍体鳞伤,落回尘埃,她也绝不后悔。
这伪装在身上久了,即便卸下,终究还是留了几分执着几分谋算,渗进骨子里头,改不了了。
静默了一会儿,她听得医沉一声苦笑,温热的手捧了她的小脸,让她不得不抬起头,看向那双清冷的眸子。
一双翦水眸不自觉地霎了霎,面前的人神色平淡,看向她的目光里甚至没有几分多余的感情,几乎让人怀疑,昨夜那令人沉沦的温存、抵死的缠绵,会不会只是一场好梦?
“阿忧不可归狐台。”医沉肃容看着她,这丫头比那头狐狸还狡黠,这会儿她一双秋水眸子波澜翻涌,不知她又转着什么念头?
解忧无声地笑了笑,面色虽然还有几分悲戚,但既不哭,也不闹,只半睁着眼,静静望着他。
她要回去狐台。她也有数不清的方法瞒着他们回到狐台,但她不想这么做。
她想变回前世的自己,温和善良,永远逍遥于那个与世无争的江南古镇,静静看这世间一切。
所以,她想抛下冰冷的算计,转而谋情。
虽然她不确定。这乱世之中。人心诡诈,有多少情,她可以谋。
但试一试总是好的。她这一世,最不缺尝试的勇气。
“忧孑然一身,畸零无依。”有些冰凉的小手握住覆在自己脸上的手,声音平淡。并不为博得怜悯,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医沉蹙眉。她若是露出一副小姑娘的模样缠着他哭闹,他多半不会答应她。
可她……她却是这么冷静地,告知他这样一个事实。
不由苦笑,她孑然一身。畸零无依,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虽然置身楚墨之中,可以尝到许多人的善意。身为医者,又十分受人敬重。但真正走进心中的,终究也只有怀里这一人而已。
不需要相互倾诉过往,只一个眼神,一句简短的话,甚至只是无声的陪伴就好。
她怕失去他,又变回茕茕一身之境,他又何尝不怕?
正因为怕,所以才不放她回去狐台。
虽然确如相夫陵所说,解忧当年能在相里荼起了杀心后骗过秦墨,全身而退,现在对付他更是绰绰有余。
但他不是相夫陵,他赌不起。
而且,解忧本该是活泼纯粹的山鬼,郭开已死,药经已成,他不希望她再涉足这些事情。
解忧从他眼中望到无可动摇的决定,心紧了紧,阖上眼沉吟片刻,不再说什么,只探起身子,小手绕到他身后,让自己紧紧地贴上他。
然后,伏低了身子,在他脖颈上轻轻咬了一口。
她与人争吵论辩时虽是伶牙俐齿,却一点不善表露情谊,既然说不出来,便只能用实际行动了……
清冷的药香萦绕在周身,却像能燃起火一般,将她的小脸渐渐烧红,心念一滞,咬转为轻吻,忍不住轻轻呢喃,“沉……”
才轻轻一个字出口,身子陡然一转,人已被医沉重重压下,虽然摔得幅度不小,但脑后有他一手护住,倒是没弄痛,只是身子被这么一扯,某个地方扯起一阵尖锐的痛楚,又羞又痛,忍不住紧扣了他的袖口,死死咬住唇,忍下一声轻呼。
医沉看着她隐忍的模样暗暗摇头,将她娇小的身子牢牢制住,这才看着她羞红的小脸,在她额角轻轻印上一吻,“阿忧身体未复,勿闹。”
她的身体那么美,还有她昨夜动情的娇媚模样,真想在离开之前再看一回,但且不说她高烧才退,便是昨夜那样的欢好,想必她娇弱的身子也有些受不住,还是暂且不碰她为好。
解忧安分了下来,她额角隐痛,浑身酸楚,也不知是因风寒所致还是因为昨夜太过胡闹,亦或两者均有……
反正她现在一点也不好受,想有大幅度的动作都难。
能做的,也仅仅只是紧揪住医沉胸前的衣襟,环上他的脖颈。
医沉叹息一声,俯身覆上她的柔软的唇瓣,轻轻吮着她身上的兰泽草芳香。
彼此都舍不下,这点到为止的缠绵似没了尽头。
解忧的面颊再次烧得滚烫,呼吸也促了起来,细软的咛声媚人,诱人沉沦。
心略略一紧,再不停下,可就得失控了,虽然再失态一回,她也是极乐意的,可身下痛得一动也动不得,如果不想再受罪,只怕还是乖乖躺着才好。
正在迟疑,医沉放开了她,缓缓起身,不知从何处取了半盏水,饮了一口,低头将水喂与她。
凉水被他的体温暖了,解忧入口时已不觉冰凉,反是带了一缕令人喜欢的药香,阖了眼乖乖咽下。
医沉抚抚她微乱的发丝,“睡下罢。”
再闹下去,会否发生什么,可就由不得她了。
解忧轻轻应了一声,两手仍旧紧紧攀着他,毫不掩饰留恋之意。
渐渐的,眼皮有些沉重,毕竟这一次烧得厉害,苏醒片刻又困了也是常理,因此未加抵抗袭来的困意,只一双小手依然紧缠住身上的人,低低呢喃,“勿走……”
即便真的要分开,她也希望待到清醒时亲自同他告别。
“阿忧。”医沉反握了她一双渐渐失去力气的小手,趁着她尚未全然失去意识之际,附在她耳边低语,“且归洞庭,狐台事了,便来寻你。”
“嗯……”解忧无意识地应了,然后枕着那缕药香沉沉入眠。
“抱歉。”医沉将她抱起,松松倚在怀中,目光却落在了窗格上。
茶水中掺了些安神的药物,她病中虚弱,精力短少,一时不察,自然就着了道。
只希望她醒来之后,不要怨。
医沉揽着她倚坐了一会儿,将她轻轻放回床上,掖上两层被褥,细细抚平了她铺在枕上的发丝,在她额角轻轻印上一吻,蹭了又蹭,这才起身整整衣衫,见衣襟上又是一排湿漉漉的小巧牙印,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坐到案前提笔写下什么。
待窗格朦朦胧胧透出几点亮光,医沉封好案上一封帛书,回身在床榻旁立了片刻,随即转身离开。
不能再留了,解忧的病至少还得养上五日才可动身,狐台那里,当真等不得这么久了。
他留下等她,既误了回狐台的时日,她过意不去,定会勉力启程,于她休养身子也不好。
唯有这样走了,才是最好。
荧惑窝在院角草丛内,天光半亮,它的警惕性极高,听闻步声立刻被惊动,蹭蹭蹭追上来,竖着一双尖尖的耳朵,不解地瞪视着医沉。
“留下照顾阿忧。”
荧惑像是听懂了,霎了霎眼,一摇尾巴,转身拱开竹门,挪进屋内。
…………
另一侧的山道上,一个略略佝偻着的身影在草丛间时隐时现。
天色还有些昏暗,山道上别说人影,连宿鸟都未醒。
楚蘅回头看看无人追来,倚着一株树重重喘口气,挺直了背。
初春的清晨寒意逼人,她身上只一件单薄的春衫,受不得寒气,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这声响在山间回荡了几下,惊飞几只宿鸟,扑棱棱地飞远了。
楚蘅捂住嘴,捏紧了鼻子,两只大眼警惕地看看四周,见依然没有惊动人,扶着树干重重舒口气,眼中却忍不住渗出大颗泪珠。
有了上一回逃离寿春的可怖经历,她一点不想再尝一回逃难山林的味道,但不想再成为家族联姻的牺牲,她只能趁着尚未出发之前,逃。
而且,那一次在最危难之际遇上了医忧,那个令她倾慕的少年医者,不知这回……
可……楚蘅蹙了一下眉头,那个青袍男子的话又回响在耳边。
“医忧实乃女子。”
实乃女子、女子、女子……
仿佛山谷中的回声一般,在她耳边绵绵不绝地想着。
“不、不可能的……”有些苍白的唇喃喃自语。
那少年怎么可能是女子呢?!她交付了真心的人,那么清雅动人,仿佛万壑长风入松,这样的气度,怎么可能是个女子?!
楚蘅眼角的泪越渗越多,重重砸在脚下的草丛里,和晨露一道缀在叶间上。
她不愿相信,那个青衣的男子她根本不识得,她凭什么要相信他说的话?
可蓝清徵告诉她,那人唤作相夫陵,与医忧同属墨家,还是有几分交情的好友,他的话,应当可信。
又忆起那该死的男人说这话时,神定气闲的模样,轻轻巧巧的一句话,便将她美丽的梦境击得粉碎——碎到无法再行拼补起来。
楚蘅伸手捂上面颊,泪又顺着指缝漏出。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再也流不出泪时,她抚了抚面颊,抹去那*辣的泪痕,一抬头,紧咬住娇艳的唇瓣,继续顺着山道前行。
不论如何,她要当面问一问医忧。
听闻医忧已经启程离开,那么她便亲自去往狐台,问一问,她究竟是否女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