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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荣儿收到最好的消息,她和夏之康之间的婚约彻底解除了,是皇上派太子去亲办的,安平府和会宁府各自取回了信物和婚书。
还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令她激动?整整高兴了两天,高兴之下,亲自下厨,和青梅一起给大家做了两桌酒菜。
菜是自己种的新鲜蔬菜,肉是陶冶他们分头猎捕回来的野味和溪水里捉上来的肥鱼,酒是刚进谷时,冬伯和王七兄弟一起自酿的野果酒。
虽然没事时,荣儿也在厨房里闲逛,看青梅和王八他们做饭,谈论些做菜的事,有时也会做一两道菜试手艺,但连续两天给大家做菜,做的不只一道两道,每次都做了四道菜,还让冬伯把野果酒拿出来大家喝,而且这几天脸上藏不住的高兴,转过身就是偷偷的笑,仿佛遇上了极大的喜事。
可是,大家都不好当面问,有的事还不能让二皇子知道太多。
午膳食,荣儿独自去药地里看蛇参,几个月来它们长得极好,因得了蛇参入药,二皇子才好得比想象的快。她坐在地边的一棵树下,望着它们沉思,如果下次把蛇参给些陌里,对他母亲的病应该也有帮助吧?
所有的事进展都较快。有信朋友乔四那边给范家留信,说关于破解奇门遁甲的事打听到点眉目,据说神秀峰上有个老隐士精通此术。不由抬头向高高的神照峰看了看。神秀峰还不是一样在一片云海之中,常人要上去,也极不容易。陌里正往范家去会合乔四。
郑芊菁那边有陌阡盯着,说回老家只呆了五天,就带着苟如云去泰东了。
苟如云的父亲要明年才能中举。
突然间,荣儿有想放过郑芊菁的想法,刚这么一想,便摇摇头,想想苟如云上世的狠毒,如何大意得?自她被苟如云整进家牢后,还不知她在外面都干过些什么勾当呐,能把自家的父兄整震,把她家的人提拔上去,那头脑和心胸绝不可掉以轻心。
从地上拾起带出来的书,拿着书翻几下,不象往日那般能平静地专心读书。眼前不时有陌里闪过,脸颊红红的,又思索着九月时,自己要不要亲自出去一趟。
“荣姑姑。”春儿和青梅跑过来了。
“这是王八刚炒和野板栗”,两人端着盘东西过来。
三人围坐在树下边吃边说话。
春儿道:“大家都说姑姑炒的菜好吃。中山兄在厨房里准备,说今晚他也要献上几个菜来。”
青梅四下看看,小声道:“大家让我来问你,可是有什么好事?不然你这两天背地里,总是一个人暗暗欢喜。”
王八炒的野板栗放了点香椒和盐,磕着香香的有点微辣和盐味,吃着很好吃。荣儿吃几颗板栗,才悄声道:“本来不该瞒大家,可是……”
“你放心,不会让秦风和郝大叔知道。”春儿激动不已,猜不出到底是什么事。
“婚约的事…”荣儿扬扬黛眉,欲言犹止。
春儿和青梅明白过来,张嘴笑着,“真的?”
荣儿郑重地点点头。
“是不是鸟儿来信说的?”春儿一下把知道有鸟儿送信的事给溜了出来,说罢便捂着嘴,紧张地看着荣儿。
最近小东西和大东西送信比较勤,荣儿正担心是否有被人发现。春儿的话证明了这个疑惑,她都知道,陶冶他们肯定都知道。
青梅打一下春儿,瞪她两眼。
荣儿摆下手,小声道,“怎么知道的,还有谁知道?”
“我是前夜里突然醒了,听到外面有声音,觉得奇怪,便悄悄出来,仿佛看到一个身影去了那边…过去偷听到他们说晚上看到有个鸟影从药地这边去了你屋里,过好一阵后,然后鸟儿又飞走了。”春儿暗暗地指下夏中山的木屋。
“你不早告诉我?”
“这两天你喜上眉梢,大家都把你盯得紧。”
青梅道,“王八暗地问过我鸟影的事,我可不知道这事,所以全否定了。我哥说在家暗地里可能都察觉了,都装不知道吧。”
这事其实迟早都会被大家发觉的,就是二皇子知道又怎么样呢?
荣儿的婚事解除了,青梅暗地里透给了冬伯和陶冶。
终于了却一件大事。冬伯他们暗中高兴,晚膳时,借口捧二皇子献厨艺的场,又抱了一缸野果酒出来。
酒菜摆好,大家围着桌子啧啧称赞,闻着香味直咽口水。
“看着真是色香味全呐。”
“想不到二公子这么几天学会了做菜?”
众人坐下,青梅和春儿帮大家倒好果酒。
夏中山从来没这么有成就感过,先端起果酒敬了下大家。
“我先尝尝。”春儿挟起块野姜炒野兔肉,刚入口时,觉得有盐有味又很香,一咀嚼,扑地一下吐在地上,叫起来,“怎么王八没检查下?野兔肉没炒熟呀!”
“我看看这闷烧公鸡!”青梅挑起块公鸡肉放进嘴里,只嚼了一下,也吐了出来,连声道,“没熟,没熟。王八快拿回去回下锅!”
王八道:“我主要烧火。中山公子说,这些日都看会了,我看他配料下锅都的确学得老成,炒起来菜的颜色看着还正常,怎么会想到没熟就起锅了?”
夏中山亲自尝了,满脸羞红,叹道,“我以为是这样,谁晓得竟不通火候。”
冬伯摆手道,“厨房之事看似简单,若真要成为行家,作菜掌握火候之事,没过几年功夫,难免常常失手,不是味道淡了,就是味道重了,或者火候不足,或者火候过头。不是还有两道青菜吗?没有肉,它们一样可以下酒。”
陶冶道,“总之,中山公子康复顺利,如今又学会我一套剑法,学会姜连一套刀法,学会王八一半的厨艺,都是可喜可贺的事。”说着看下荣儿。
荣儿笑着端起野果酒,对大家举起道,“为二皇子干吧。”
夏中山不好意思地坐下来,和大家慢慢喝酒,过一会王八和青梅回过锅的菜端上来,大家津津有味地吃着。
秦风这时冷不防丁冒出一句,“青梅,你们半下午在药地边说什么婚约的事呀?”
众人一愣,绝对没人告诉秦风和郝大前什么。
青梅翻下眼睛,“秦大哥,你在哪听到我们说什么呀?我们下午在药地边吃野板栗,大家都知道这几天王七和我哥在山下摘了不少野板栗回来,行后王八哥炒了些给我们当零食吃。”
春儿跟着轰他,“秦大哥下午在太阳下睡觉,作梦了吧?”
秦风拍下脑门,“难道是中午喝的果酒有点醉晕我,下午在太阳下真做梦了?”
“是你想成亲了吧?”姜连逗他。
“待出去后。让中山哥为你寻门好亲事。”青明平时话不多,这时也笑他道。
大家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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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谷里一派寂静。
夏中山在屋外站了良久,才缓缓摸黑走进屋里。
“二公子。你还不睡?”秦风睡在外面的木板上,才发现刚才睡着过去,竟不知他出去过,起身摸黑走进行里面。
淡淡的月光透过木窗照在间的木床边。
夏中山坐在床边一动也不动。
“睡吧。别为晚上菜没烧熟的事难为情了。”秦风安慰。
“你说荣儿她们下午谈的婚约到底是什么事?”
“我从菜地里经过,见她们在那头玩得高兴,就有意避了避了,听她们说什么,她们说得极小声,听不太清,正好那时有一阵风从那边吹过来,我才听到荣儿说,‘本来不该瞒大家,可是……婚约的事……’春儿她们一听就懂,我猜不知是不是之前京城里潮会宁府和安平府退婚的流言之事,所以晚上当众人面说出来试了一试,看他们的样子很有默契,好象不愿意让我们知道这件事。”
“应该是和荣儿有关的婚约。”
“我会再留意些。”
“你去睡吧。”
夏中山在黑暗又坐了一会,才上床睡觉。
荣儿那边,三个姑娘又睡在一起。
青梅小声道:“有信哥已经好几晚都在二皇子那边睡了。我哥说,秦风最近睡觉霸道,老是把有信哥挤得下床。”
春儿道,“莫不是秦风故意的?晚上他就象故意在试探大家一样。这样下去,会不会弄得他们和我们分成两派呀?”
青梅道,“我猜秦风他们肯定也知道鸟影的事。”
荣儿点点头,“明天再说吧。”
有的事或许不能这么瞒着夏中山,不然将来会闹出矛盾,荣儿翻几个身,计划好后面的事。
不想,次日在夏中山和有信在西石亭里读书,竟先提到秦风半夜睡觉挤人的事,说:“你好夜不在我这边,我还真不习惯,有时半夜睡不着,想和人谈谈文章,秦风他又不懂。我让秦风找陶冶他们做了一张阔椅,以后你在我这边聊得晚了,让他睡新椅好了。”
有信也笑道,“谷里,就你和我谈得来天下之事,有几晚不和你夜谈,我也觉得象少了些什么。”
“知己难得。今晚起,你又可以在我这边留宿了。”夏中山豁达地笑。
“看安定皇治国,这太平盛世呀,只要刑务公正、严明,其实也不多难,难的就是公正、严明。可是就死刑的问题,你上次提的极不寻常,有的人该罚,可是有的酷刑太残暴,刑罚的改革要怎么样更能震慑人心呢?我这几晚构思了一篇文章,晚上正好和你探讨。”有信道。
“好!我们还是按规定来。早上练武,上午读书写字,下午杂务,晚上再谈国事。”夏中山高兴得双目放光。
荣儿和春儿又来了。
春儿放下一个瓦罐,倒了两碗茶汤,“有信哥,中山哥,八月秋燥,虽不能象夏日那样大清暑气,但还是得喝点秋菊汤。”
“荣儿又给我们换品种呢?”夏中山接过碗,咕噜咕噜地喝下。
“这谷里天然养身物极多,谷里这时开满野菊,加点野杞子,正好换成秋季养生汤。”荣儿荣光焕发,两眼流光溢彩。
有信从春儿手上接过碗,笑道,“妹妹是人逢乐事心神爽呀。”
春儿掩嘴轻笑,“我荣姑姑是个奇怪的人。人家巴不得嫁进豪门,她却巴不得和会宁府退婚。”
夏中山放下碗,不解地看着他们,“这是什么事?”
有信笑道,“我荣妹妹不喜欢夏之康整日风流浪作,所以一直想和夏之康解除婚约,如今外面的人以为我们都死了,我伯父就趁此找会宁府退了婚,叫夏之康赶快找新的人家,莫误了大好幸福。”
夏中山惊讶不已,“刚入谷时,听你们讲的故事,不是我四婶婶嫌荣儿和她犯冲吗?如今倒变成了荣儿要退掉他们?最近又没人出去,这些消息如何来的?”
荣儿微低着头,摇几下肩膀,笑道:“难道你不奇怪,我身在谷中,却能知道外面不少事情?”
夏中山似有点不满地微蹙眉头,“我当然奇怪。可是你不告诉我,我可不敢惹你生气。”
春儿笑道,“我姑姑外面有个朋友,懂用鸟儿传信之事,姑姑经常靠那鸟儿来回送信。”
“真的?”夏中山觉得稀奇。
荣儿点点头。
有信道,“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识下那神奇的鸟儿。”
荣儿小嘴嘟成一朵可爱的花,直摇头,“这事不可以!”
她都摊明这些事了。夏中山心里感到十分舒慰,这是他们当面说出来的,没有隐瞒他的意思,而这事当给荣儿留点余地,便笑道,“荣儿说不可以,我觉得也不可以。”
有信哈哈一笑,“其实我们都不懂什么驯鸟之术。管它是神也好鸟也好,能帮我们送信就好。”
彼此摊开心扉,谷里就再没秘密了。
夏中山很老沉,这时拿起笔,不再闲聊,一幅专心写字的样子。
“中山兄。有一事我先告诉你,可别生气。”荣儿决定全盘托出。
夏中山并不看她,边写边道,“说来看看。”
“上次你写的那句诗,我让鸟儿送出去,已经送到皇上手上了。”荣儿坦言。
夏中山这才抬头看着她,“你个鬼精灵,难怪那么喜欢我的墨宝的样子,害我高兴了好多天。”
“这是皇上给你的信。”荣儿从衣袖里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他。
“盼安顺早回”,就这么简单的五个字,令夏中山眼睛一红,喉头发痛,想起幼时父皇对自己的期盼,这些年从未嫌弃过自己病重的那份深厚的爱,咬紧嘴唇,没有当众哭出来。
“想出去了吧?如果现在想出去,可以安排。”婚事的问题已解决,荣儿就没多大顾忌了。
谁知夏中山却道,“谷里安静,我想再好好长进些武艺。”
荣儿道:“明日起,只要不干活,便让陶冶他们全都来陪你练武。”
夏中山问,“我还需要扎针吗?”
荣儿道,“以前早晚各扎一次,最近已经减少到早上扎一次。依你现在的情形,可减少到三天扎一次以作保健。”
现在进入保健时期了,夏中山明白这意思,自身也有明显的感觉,这峰体完全康复,变得生龙活虎的了。
“好。明日起,我以练武为主。有信,你和青明都很年轻,也一起好好练练武吧,将来一定有用武之时。”夏中山满脸诚恳地看着有信。
有信道,“好。我当尽全心全力。从前在家跟表哥们学的那点武艺,见到陶冶大哥他们的本事手,方知是当再好好精进。”
春儿不由得瑟一下,“你们这是要出去打仗吗?”
夏中山笑道,“荣儿不是外面北边不是有乱信吗?男子汉大丈夫生来属于沙场。春儿这就心疼有信了?”
春儿满脸通红,直摆双手。
“我们走吧。别耽误有信哥他们的正事。”
荣儿说着便出了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