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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突然出现一队人马,眨眼冲到跟前,将傅书言三人围住。
战马在傅书言身前几米远勒住缰绳,傅书言轻轻吁了一口气,不是北夷的士兵,这队人都是中原人的样貌,马匹往两旁闪开,傅书言看见正中骑在雪白高头大马上一人,身披玄金缡龙纹鹤敞,头戴镶珠宝玉冠,玉冠正中一颗硕大的蓝宝石,发着幽幽的光,一张深邃清隽的面孔。
傅书轩喊了声,“世子爷……”便住了声,只见从高璟身后走出一匹马,看见马上之人,傅书言惊喜叫了声,“四叔,八妹妹。”
傅书言几乎喜极而泣,八姑娘傅书锦哽咽叫了声,“七姐姐。”
傅瑞骑在马上,身前坐着八姑娘傅书锦,傅明轩激动地上前,“四叔,我们一直等您。”
傅瑞的面容有些苍老和憔悴,看见亲人很是激动,对傅书轩道;“把你八妹妹接下去,你八妹妹脚骨折了。”
傅明轩把八姑娘傅书锦抱下马,把她放到傅书言的轿子里,傅瑞对侄女道;“我跟你八妹妹半路遇见璟世子,多亏璟世子一路照顾,我和你八妹妹才得以活着见到你们。”
傅书言来到高璟的马前,端端正正地下拜,“傅书言拜谢世子爷救了我四叔和妹妹。”
高璟垂眸,看见马前女子翩翩下拜,深邃的瞳仁落入几点繁星,清亮的声音道:“碰巧遇见,傅七姑娘不必客气,幸会。”
傅明轩上前抱拳,“谢世子爷救了我四叔和我妹妹,大恩无以为报,明轩正要投奔世子爷,可巧在这里相见。”
“明轩,你我不谋而合,知道你住在这里,我也正想找你,先送你四叔和妹妹回去。”高璟道。
傅书锦有脚伤,骑马不便,乘傅书言的小轿,这里离城门大约七八十米远,城外大路上此刻没有过往的轿子,傅书言要步行回县城里才能雇到轿子,高璟突然问;“傅七姑娘,你会骑马吗?”
傅书言点点头,“骑术不精,勉强凑合。”
一个士兵牵过一匹高大淡金色皮毛的汗血宝马,高璟打量一下傅书言纤细的腰肢,怀疑她是否能上去,就见傅七姑娘轻盈跃上马背,目光中有几分赞许。
吕嫱和八姑娘傅书锦乘轿,其他人骑马,轿夫抬轿飞奔,一行人打马前行,往县城里走。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高璟跟傅书言打马并行,快到正午,阳光炽烈,高璟微微侧头,看马上少女身着粉霞罗衣,如秋日般明澈的双眸,阳光照入,耀眼的璀璨,亮得令人心悸。
傅书言余光瞥见高璟注视着她,微微有些不自在,找了个话题,“听说荣王爷殿下正招兵买马,准备讨伐夷人?”
高璟收回目光,目视前方,声音又恢复清冷,“国人痛恨夷人,杀我同胞,占我国土,一呼百应,士气高涨,现在正筹措粮饷,两军开战,需粮草和饷银,支撑十几万大军,粮饷充足,兵将才能奋勇杀敌,无后顾之忧。”
傅书言寻思片刻道:“山东富庶,若是硬征粮草和饷银,富户人家怕不愿意拿出来,募捐钱粮有限,不足十几万大军所需,不如以官府名义,借粮饷,打欠条,等来日收复失地,几分利归还,这样能调动一些富户和百姓的积极性。”
高璟眼睛一亮,“这倒是一个办法,傅姑娘娘功课优秀,头脑灵活。”
傅书言谦道;“我一女流之辈,不懂战场上的事,璟世子还要好好斟酌一番,权衡利弊得失而定,国家打胜这场战事,国库空虚,京城被夷人洗劫一空,将来拿什么归还这么大一笔债务,还有当今圣上怎样看待此事,要计议周全,世子爷不用听我随口一说。”
高璟侧头,阳光刺目,深眸微眯,“傅姑娘虽是女流之辈,不乏见识。”
高璟心道,难怪东宫破坏傅卫两家从小定下的亲事,执意娶傅七姑娘,辅佐高昀,太子妃深谋远虑,慧眼识人。
二人谈话稍顿,傅书言垂下眼睑,低声道;“世子爷知道廷昶哥的消息吗?”
高璟神色一暗,醇厚的声音沉沉的,发闷,“我派人去前线打探,没有任何消息,靳关战役早已结束,如果廷昶还活着,早该有消息。”
傅书言读出高璟没说出的话,太过残酷,凶多吉少。
傅书言倏忽心刺痛,痛得眼泪都快掉下来,高璟望着少女的眼中泛起迷蒙水雾,唇色苍白,心底某一处,狠狠地疼了一下。
傅书言如果嫁给高昀,背负太沉重,两人的感情多少受影响。
二人沉默,这时,已到傅府门前。
早有下人报进去,傅鸿听说荣亲王世子到府上,急忙亲自出迎,上前施礼,“臣庆国公傅鸿拜见世子。”
高璟很客气,“庆国公不用多礼。”
傅鸿突然看见人群中的四弟傅瑞和侄女,傅瑞叫了声,“三哥。”傅鸿百感交加。
傅鸿让高璟到前厅上坐,重新拜谢高璟救了四弟和侄女。
傅书锦被仆妇背到后宅,放到炕上,傅书言替她检查伤处,傅书锦脚踝骨已接好,打上绷带,不能吃力。
傅书锦道:“当时马车跑得急,突然收缰,车翻了,我跟二娘梅氏和婉姐一辆车,父亲把我们从车里弄出来,二娘梅氏尾骨骨折了,不能动弹,幸好婉姐没有受伤,只有我一个人脚踝骨折。”
傅书言道:“其她人都怎么样?还有人受伤吗?”
傅书锦道;“母亲和诚哥的坐的车先翻了,父亲救出母亲和诚哥,诚哥的胳膊擦破点皮,别的身上没有什么伤,后面大房的人,大伯母和二姐姐坐的车子翻了,大伯母腰被撞伤,疼得很厉害,直不起腰,幸喜二姐姐毫发无伤。”
听八姑娘徐徐讲述,傅书言能想象出当时的惨状。
傅书锦低头,形容难过,半晌,又接着道;“大伯母和二娘伤势重,走不了了,后面一辆车坐丫鬟仆妇,马车没翻倒,大伯父无奈,决定用后面一辆车把大伯母和二娘送回傅家宅子,二姐姐和婉姐都要跟着回府里,被父亲拦下,说能活着出去一个是一个,不能留在京城坐以待毙,婉姐小,哭喊着找二娘,这时候,逃难的人越来越多,道路堵塞,马不能骑,我脚受伤,不能行走,父亲只好背着我走,二姐姐领着婉姐,母亲领着诚哥,大伯父,大哥、安哥和大嫂几个人还有丫鬟仆妇随着逃难的人往城门蜂拥,一会儿,大家就走散了,根本没有办法寻找,人流推着往前走,七姐姐,你没看见当时的情形,爹娘唤儿女,儿女喊爹娘,多少人家亲人冲散了,北夷军开始攻城,守城的士兵关城门,父亲背着我,在城门马上要关上前,被人推挤着出了城,城门在我身后关上了。”
傅书锦想起这一幕,心有余悸,声音低下来,“我跟父亲随着人流出城后,沿途打听,没有大伯父、母亲、二姐、安哥、诚哥、婉姐和大嫂她们的消息,不知道他们出城没有。”
傅家这些人,下落不明,令人揪心,离开京城已半月了,如果活着,他们按照事先约定能找到这里,除了四叔和八姑娘其她人都没有回来,时间拖得越久,希望越渺茫。
傅书言和傅书锦都低下头,心里难过,傅书锦抽出绣帕抹眼泪,傅书言心里惦记的人太多了,压得她快喘不过气,多少夜晚,突然梦醒,一个个熟悉的亲人的面孔在眼前晃动。
前厅里,高璟跟傅鸿说着招募士兵,粮饷缺乏,这是一大难题,傅鸿道;“微臣深受皇恩,如今皇上远在东南,微臣不能救主,深感惭愧,荣王爷举兵勤王,微臣手无缚鸡之力,不能上阵杀敌,愿意拿出二万两银子,
助大军把夷人赶出我国土。”
高璟一听,站起,朝傅鸿一揖,“高璟谢国公爷,如果人人都像国公爷精忠爱国,收复失地指日可待。”
慌得傅鸿,急忙起身还礼,“微臣不敢受世子爷的礼,折煞微臣。”
傅书言正好走来,躲在前厅帷幔后,赞同父亲捐钱,父亲重色,然官场上敏锐精明,我朝各路勤王之师,应召征讨北夷人,北夷人进入中原,对中原风土人情地理一无所知,后续无援,断了粮草,北夷军队在中原长期站不住脚,必然退回大漠,将来皇帝还朝,论功行赏,身为朝廷重臣,庆国公自己逃走,至君主不顾,等将来回朝,赧然面对君王,破费银两,送儿子参加勤王之师,也算救驾出了力。
高璟告辞跟傅明轩一起走了。
傅书言看着高璟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高璟未来的皇帝,如果傅家在高璟还没有崭露头角之前帮扶高璟,待高璟成功夺得帝位后,就有从龙之功。
高璟招募兵马,急需要军饷和粮草,东府里大伯父家底厚,如果能帮高璟,等高璟夺得天下后,东府大伯父有功之臣,一本万利,且这个投资不是盲目的,下注十拿九稳。
三日后,荣亲王在山东各州府县贴出告示,讨伐大军筹募钱粮,凡拿出钱粮者,一律打欠条,等收复京城后,朝廷如数归还,利息分期付给。
荣亲王告示发出后,各地官员、商户、百姓纷纷交钱粮,支持荣亲王大军收复失地。
傅家东府的宅子,离国公府住的宅子不远,隔两趟街,傅书言乘小轿过东府,直接去找东府里的大伯父。
东府大爷傅威看见傅书言,和蔼地笑道;“言儿,今日怎么想起你大伯父,不是找你二姐姐来玩的。”
傅书言行礼,“言儿给大伯父请安。”
直起身,调皮地道:“言儿就不能来看看大伯父吗?”
傅威比傅鸿身材高大,声音如洪,“言儿找你大伯父有什么事?”
傅书言看着她大伯父,这个优秀的男人,无论是外形和性情、智慧,几乎是完美的,傅书言狡黠地道;“大伯父猜对了,言儿正有件大事找大伯父。”
傅威指着旁边椅子,“言儿,跟大伯父讨论大事,不能站着说。”
傅书言告座,傅威道;“说吧!大伯父听听,言儿长成大姑娘,说话语气也像大人了。”
傅书言一本正经地道;“大伯父看见荣亲王贴出的告示了吧?现在国家有难,皇帝身处险境,大伯父如果此时拿出一笔银两,有钱花在刀刃上,言儿知道大伯父不慕功名利禄,大伯父想必听说夷人所到之处,屠戮手无寸铁的百姓,欺我妇孺,大伯父一向胸襟坦荡,为人仗义疏财,国难当头,解救黎民百姓于水火,大伯父慷慨解囊,是做了一件大大的善事,比舍多少粥周济穷苦百姓都功德无量。”
傅威听完,哈哈大笑,朗声道:“言儿,你这张小嘴,说的你大伯父找不着北了,大伯父不是鼠目寸光之人,只看见自家一亩三分地,大伯父不能说胸怀百姓,那是高抬你大伯父,钱财乃身外之物,你的那句有钱花在刀刃上,大伯父赞成,金山银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能多救几个人,也算做点善事,死后有脸见祖宗于地下。”
傅书言笑眯眯,“言儿就知道大伯父不能看着百姓于水火之中袖手旁观,我大伯父最是爽快之人,敢问大伯父想拿出多少钱粮?”
傅威看看这个侄女,几年没理会,这个侄女长大了,并有了主见,故意问;“言儿说,你大伯父该拿出多少银两合适?”
傅书言想都没想,脱口道;“十万两白银。”
傅书言常去东府,知道东府里不能说富可敌国,拿出十万两白银,是件很轻松的事,东府里海上有自己的船只,几艘大船出一次海有时要半年才能回来,满载几船货物,就值个十万八万两银子。
只有这等大手笔,才能让高璟记下傅家东府这个人情,荣亲王承诺打欠条,日后钱粮如数归还,还有利可图,他大伯父不吃亏。
傅威深深地看了侄女一眼,一拍桌案,“好!就照言儿说的,十万两就十万两,就当这次出海一文钱没挣。”
傅威琢磨拿出银子,正合计拿多少,听侄女小小年纪,张口十万两,自己一介男儿,拿少了,目光太浅,不如一个女儿家的见识,就爽快应允。
傅书言目的达到,又去找傅姝说了一会话,傅姝已有身孕,一路逃到山东,没遭什么罪,钱真是个好东西,有钱出远门也能舒舒服服的,傅姝所乘的车辆,是四匹马拉车,专门定制的马车,车里比一般马车宽,铺的软,孕妇或坐或卧,都很舒服。
傅姝知道国公府大房和四房的人没都出来,看傅书言不大开心,极力劝慰她,傅书言在东府待到黄昏时分,方告辞回府。
傅书言刚进家门,闻听清平县衙来人,说有一封书信辗转送到县衙门,是给国公府的书信,傅书言喜得心砰砰乱跳,不知道这封书信是哪里来的,是不是大房和四房的人有消息了。
傅书言一路小跑,进了傅老太太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