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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君让千雪下去,果真讲了出来,语气好像一个慈爱的父亲,“连漠,我女儿既然钟情于你,不如我们两国联姻,有了这一层关系之后,我相信你父王得知当年大照二公主的事之后,就算有气也不会贸然出兵。而且我会为千雪准备丰厚的嫁妆,以宽解你父王。”
连漠握紧了拳头,愤恨道,“陛下可曾为千雪考虑过,倘若我父王不肯消气,千雪夹在其中何其为难,陛下想过吗?”
国君轻松一笑,“现在就已经开始为雪儿考虑了,看来你对雪儿很用心,这样我也就放心了,我相信你不会令雪儿为难。”
连漠闭上眼转过头去,不知道再说什么好,远信娴熟的劝说着,好似一个青楼的老鸨拉拢客人,“表哥啊,我看你就答应了吧,千雪公主秀外慧中,善解人意,而且又有丰厚的陪嫁,你这是赚大了,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买卖。你还犹豫什么,要是千雪公主看上的是我,我保准立即扑倒跪地,叫几声岳父大人,即刻拜堂,不给陛下反悔的机会。”
连漠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小声说,“你小子站着说话不腰疼。”
远信一本正经的胡扯,“我是认真的,我心里对表哥一万个羡慕嫉妒恨,表哥这几天最好离我远点,免得我心中不忿,做出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来。”
连漠咬牙切齿道,“你是怕我心中不快发泄到你身上吧。”
远信拍上连漠的肩膀,“哪能啊,表哥对千雪公主十分钟情,我早就看出来了,表哥你就心里偷着乐吧。”
国君执意如此,连漠推辞不过终于还是答应了下来,两人在王城中住下,待婚礼过后才能离开。
远信见连漠叹气,花言巧语天花乱坠的劝藉,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不拘小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杀人不过头点地”,“忍一时风平浪静”,“小不忍则乱大谋”,“君子有成人之美”云云。
连漠本来只是认为勉为其难做了一件不想做的事而已,心中不畅快但也没有很难过,被他扰的耳朵都快出茧子了,不耐烦道,“你小子口才这么好为什么不去说书?”
远信顿时安静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连漠提醒远信,“五天后婚礼,我们十天之后出发,你是不是该写一封信给程征,让他到北界接应你和二公主?”
见远信没有反应,连漠往他头上拍了一巴掌,“给你说话呢,你听见了吗?”
远信呲牙咧嘴的回过头,冲他喊道,“你大爷的,拍死我了!马上就要洞房花烛了,能不能温柔点!”
“我能有今天还不都是拜你所赐,我对谁温柔也不会对你温柔!”连漠说着又要挥着手打去,远信低头一躲,跑开了,“我去写信了,祝你新婚愉快,早生贵子!”
连漠被拉去试喜服,远信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发呆,他想起千雪两次出现,都是从国师口中的得知的消息,这个国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会不会就是设幻影阵的人?他一而再的帮了自己,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
远信十分好奇,但是他被要求呆在这个殿内不准外出,想去拜见也没有办法。他抓住一个宫女问道,“我能见见你们国师吗?”
宫女回答,“我们国师不见外人。”
远信开始了胡搅蛮缠,“我不是外人啊,我是你们驸马的弟弟,你去帮我通传一声好吧,没准他就愿意见我呢。”
宫女有些为难,远信诱惑道,“你要是帮我办成了,回头我让公主和驸马重赏你。”
宫女有些兴奋,又有所顾忌,“奴婢去试试。”
“好嘞,我等你好消息啊,你就告诉你们国师,他要是不见我,我夜里翻墙去找他,我知道他在哪儿住。”
过了好一会儿,宫女回来,远信兴奋的扑上去,“怎么样,国师怎么说?”
宫女小心的回禀,“国师说,如果您坚持要见的话,也行,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不准问任何问题,如果您可以做到,就随我来,如果您做不到,就不见。”
“见!为什么不见?”远信爽快答应,不问就不问,怕我问哪里学的功夫?怕我问收不收徒?怕一生绝学被我学了去?切,小家子气。
远信随宫女进入国师宫中,国师正坐在院中亭子里背对着他,只见那人玉冠束发,厚厚的狐皮外袍掩饰不住他清瘦的背影,好似一个柔弱的书生,他真的就是那个绝世高人吗?这么年轻?
远信疑问的走上前去,作了一揖,“在下是大照子民程远信,听闻国师大名特地前来拜见,望国师不怪在下唐突。”
“请坐。”国师不冷不热应了的一句话,语速不急不缓,温文尔雅。
这声音,分明有些耳熟。
远信愣了一下,疾步向前,迫不及待的想看到他的脸,以至于步上台阶的时候太过着急被绊了一下,踉跄两步,有些狼狈的进入了亭子。远信看到他的脸,整个人如同木头一般僵硬了。
怎么会?为什么?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在这?你究竟是谁?远信心中顿时有一万个问号,他刚要开口,马上又想到不能问问题,无数个疑问折磨着他,却又不能开口,他皱着眉摇头,只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
国师倒了一杯水,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放至对面,示意远信坐下,“我这里没有热水,不能烹茶迎客,失礼了。”
远信努力深呼吸几口冷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这个面色苍白不见血色,清瘦无比的人试探着叫了一声,“袁辰?”
国师嘴角微动,露出几不可见的笑,抬头对上远信错愕的双眼,“是我。”
“为什么?”远信实在是忍不住要问。
“不要问。”袁辰轻声提醒道,“坐。”
“为什么!”远信快要抓狂一样,大声冲他喊了一声。
袁辰慢悠悠的转着手中的杯子,平静的说,“如果你见我,是为了质问我,你可以回去了。”
远信环顾左右,因为王城之内不让外人带剑行走,他走向殿前的守卫,伸手要取守卫腰间的剑,守卫警觉的后退,拔出剑与远信打了起来。短短几招,远信便将守卫打倒在地,夺下了他的剑。
袁辰放下手中的杯子,虚弱的扶着石桌站起来,示意守卫们退下。
远信拔出剑直指袁辰,“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不是死了吗?你为什么还活着?你为什么是国师?你到底是什么人?遇安呢?她在哪里?”
袁辰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不发一言绕过他要离开。远信拿剑逼近他的咽喉,感觉再近一分就能划出血来,袁辰止了步,远信严词问道,“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乃大照的臣子,而今为何又以北国国师身份出现,你这是通敌叛国!或者说你本是北国人,那你潜伏在我大照,战功赫赫威震一方,又意欲何为?你今天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别怪我不客气!”
“那你动手吧。”袁辰悠悠开口,从容不迫,明亮清澈的眼睛好似一个神秘的无底洞,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真的不说是吗?”远信冷冷的问。
袁辰面不改色向前一步,喉头碰到远信的剑刃,渗出一道血,远信惊吓的迅速撤了剑,随后气急败坏的把剑扔掉,双手揪住袁辰的肩膀,一阵寒意透过掌心,他的身体冰的出奇,远信冲他大叫,“袁辰!你一定要让我如此为难吗?我有多心急你知道吗?我听闻你两年前中毒离去,我以为你死了,每每想起你,我便感伤至深。你我虽素昧平生泛泛之交,但我诚心佩服你,我为你惋惜,替你遗憾,我没有恶意,我是想关心你啊!”
“不需要。”袁辰推开他的手,绕过他向前走。
远信只觉得刚才触碰自己的是一根冰柱,袁辰干瘦如柴的指节没有一点点温度,远信疾步追上来,拦在他面前,“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爱笑,很随和,像一个没有脾气的人。你以前也没有城府,光明磊落。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袁辰一言不发,远信见他表情淡漠,继续说,“我知道你没有这么无情,要不然也不会让千雪公主来帮我,可你既然愿意帮我,为何又要陷我于两难之地?你身为云族大将,却在敌国当国师,我今日在此地见你,你难道要我当做不知吗?你若真是通敌叛国,我不杀你,我身为大照臣子该如何自处?”
袁辰直勾勾看着远信的眼睛,肯定的说,“我没有做过危害大照之事,若你因此为难,大可放心。至于我为什么会是北国国师,我不想说,你今日也问不出来。”
远信释然的笑了,“时隔两年,时过境迁,我依然信你,如当年你对我说你没有算计过任何人一样,无需任何凭证,只你一句话我便信了。”
“难得,我一淡泊之人,还有人对我如此深情。”袁辰苦笑一声。他向来都是笑的风轻云淡,温和雅致,如此苦笑实难一见,远信知道,他绝对有不得已的苦衷。
远信有意与他多聊,不想放他走,又问道,“你为什么答应见我,这个可以说吧?”
袁辰垂下眼睑,好像很疲劳,“怕你夜里翻墙来,如果你被抓住,麻烦的还是我,如果你没有被抓,我们早晚都会见,倒不如直接见了省事。”
“你既然答应见我,就应该想到我肯定会问你问题,而你准备对我说多少,想必心中已经有数。我还想再问你三个问题,你想说就说,不想说,我也不再逼你。如何?”
袁辰点头,缓步回到亭子里坐了。
远信跟上来,站在石桌对面,“第一,闽南王袁深,可是你生父?”
“是。”
“第二,你身居北国国师,闽南王可知晓?”
“不知。”
“第三,你待我妹妹遇安,可是真心?”
“是。”
“好,我问完了,多谢。”确定了他并非敌国人,确定了出任国师是他一人所为,与闽南王无关,确定了他对遇安真心,远信终于对他放心,坐了下来,端起水杯一饮而尽,一股寒流顺着喉咙流进身体,冰凉刺骨。
“王城外的幻影阵,是你设的吗?”远信话刚落下,迅速抽了自己一嘴巴,“我错了,我不该问,你当我没说。”
袁辰没有回避,“是我设的。别问我为什么还活着,别问我为什么在这里,别问我,为什么是国师。”
“其他可以聊?”远信试探着问。
袁辰轻轻应了一声。
远信喜上眉梢,“你这家伙变化还真快呢,不想被我问这些早说嘛,我绕过去就是了,还折腾这么大一出。”
袁辰解释说,“你一上来就问这些,还紧咬不放,我自然不会回答。”
远信理直气壮的为自己辩解,“我在这里遇见你,心中当然一百个疑问,能不问吗?好吧,你别怪我冲动,我也不怪你没讲清楚,我们言和吧。”
袁辰不答他的话,问道,“你的剑法是哪里学的?”
远信顿时精神抖擞,兴致勃勃的问,“你也觉得我们的剑法有些相似对不对?我已经听很多人这么说了,虽然跟你差很远吧,我耍两招给你看看,你指点指点我?对了还有还有,我也懂幻影阵,你说我们会不会是同门?”
远信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恍然意识到自己还没说到重点,补充道,“我的剑法是偶然间学到的,几年前在外游历时偶遇一位老人,他赠我的剑谱,还有幻影阵,都是跟老人学的。”
袁辰继续问,“老人是否一袭白衣,衣上有飞鹰图案?”
“对啊,”远信见他认得,兴奋的附和着,“当时我还在疑惑这是什么标志,你认得?快告诉我?”
袁辰不紧不慢的说,“那位老人是我师叔,很早之前因触犯门规被逐出师门。”
远信追问道,“可是我觉得那位老人挺好的呀,他传我武功时还嘱咐我,不可伤害老弱妇孺,我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他怎么会触犯门规呢?”
“我不知道,”袁辰坦然回答,“我那时还很小,不懂其中缘故。”
远信投来羡慕的目光,“哇塞,原来你很小的时候就在练功,怪不得我跟你差这么多呢。我拜你为师好不好?你教教我,我反正闲着也没事,我表哥他这几天准备成亲,哦对了,我表哥,连漠,你应该认得吧。”
袁辰嘱咐他,“不要告诉他我在这,我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远信拍着胸口保证,“你放心,你既有难言之隐,我肯定守口如瓶,谁都不说。作为回报,你教教我武功吧,以你的造诣,随意指点一下肯定就能让我拨云见日,突飞猛进。”
袁辰疑问道,“你不是不爱习武吗?如今兴致这么高?”
远信摆出一副看透世事的态度,“我算是参透了,这练武啊,就跟吃臭豆腐一个样,臭豆腐呢你闻着臭吃着香,练武也是,刚开始的时候总认为枯燥无味,一旦入门就乐在其中,这山望着那山高,根本停不下来。”
“武功太高,没什么好处的,我就是个例子。树大招风,当年说你和姚姑娘的话,居然印证在了我身上。”袁辰叹息一声。
远信听到他说梦涵,一阵失落,“我宁愿树大招风,也希望自己有能力保护想保护的人,我恨透了过去那个懦弱无能的自己。”
在远信的软磨硬泡、死缠烂打之下,袁辰终于答应教他武功,不过袁辰身体虚弱,行动不便,只能口头指点,远信欣然接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