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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陈立反手一剑插入心口，大吼着他们是人的时候，林牧承认自己受到了极大的震动，甚至有一种不顾一切放过这件事情的冲动，但他只是用力的握紧了法杖，然后看着那群陈立口中的人。
奇形怪状的狰狞模样，来自于虫子的基因，让他们变得如此丑陋，可是他此刻却仿佛能够看见他们灵魂的高洁，他不知道他们身上遭遇了什么，他也无法感同身受的体会到他们体内那对鲜血的本能渴望。
但此刻他却忽然意识到，这群在许多人眼中的怪物，也许比原本他们为人的时候更像人，他们压抑着本能，他们枯守着寂寞，没有任何错，那么不也应该理所当然的活下去。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因为没有错，就可以理所当然。
他能够想象到如果这些人活着，将会成为怎样的危机，将会怎样的带给林家灭顶之灾一般的危难。
哪怕他们没有错，但仅仅只是来自于虫族的基因污染，就足以让他们万劫不复，就足以让林家万劫不复。
因为清楚，所以他很挣扎，很痛苦。理智告诉他，应该杀了这些人，无论对错，杀个干净，那么那些可能被罗织在林家的罪名就将不复存在，以他的实力，哪怕是有再多的阴谋，他也有信心守护住林家，不再步入前世的绝望。
但如果让这些人活下来，他们就会永远的成为埋葬林家的炸弹，一旦被敌人所发现，就会立刻让整个林家粉身碎骨，不复存在。
他清楚这一点，陈立也清楚这一点，所以陈立的目光变得有些绝望，其他人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黯然，随后却更加慷慨的唱着歌。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前世里姐姐或许也面临着同样的选择吧。她做的错了，但也许是对的。
他想着，然后就忽然有些如释重负，伸出手，冰霜凝结，挡住了陈立反手斩向脑袋的剑，“你们都是些傻哔。”
他骂着，然后笑，“我他么也是个傻哔。”
感觉到林牧的杀意渐渐散去，有些愕然的陈立就忍不住笑，然后其他人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跟着笑，笑声一乱，歌声就停了，只剩下他们的笑，笑得如释重负，笑得无比解脱。
没有人能懂得他们这些人这些年的痛苦，不容于世界，自绝于整个社会的那种痛苦，那足以让人跌入深渊，那足以让人堕落为魔。
他们恐惧，他们彷徨，恐惧自己，彷徨未来。因为他们得不到认同，得不到认同，其实才是最大的痛苦。
“你们都是傻哔。”
林牧再次骂着，走到那些死掉的人面前，伸出手，扶正了他们的尸体，仔仔细细，染上了血，却不在乎，因为这血此刻是干净得比任何人都要纯洁。
其他人就笑，林牧就骂得更厉害，“你们如果不是傻哔，就他么的不会这么蠢。那么长的时间里，足以感染整个世界，到时候大家都是怪物，怕个鸟啊。”
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说反话，只是笑。
林牧还不满足，转过头来，指着陈立的鼻子继续骂，“你他么也是个傻哔。我要是你，早他么的利用手里的权力，让所有人都强大起来，到时候几千个圣位杀出去，谁他么敢不服。结果你个傻哔，就只知道让他们自杀。你说你傻不傻。”
“傻，太他么傻了。”
其他人异口同声的叫起来，陈立就大怒，“想造反啊，你们！”
“我他么也是个傻哔。明明只要干掉你们，就一切搞定了。我他么的竟然觉得这个傻哔说得对。”
林牧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自嘲，其他人安静下来，怔怔的看着他。
“真的，这件事情很麻烦，比你们想的麻烦还要更麻烦。事情一旦走漏出去，整个萨门行星都要完蛋。被虫族基因污染这是天大的事情，捂不住盖子，会死很多人。”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你们一个二个全都杀掉。那不管是虫族的阴谋也好，意外也罢。都他么干干净净，关我屁事。”
林牧自言自语的说着，然后看着不说话的众人，“所以，告诉我，你们克制了十年，能继续克制二十年，三十年，直到死掉吗？”
“他们可以。”
陈立掷地有声的叫道。
“不，我不相信，在时间面前，所有的承诺都只是虚妄。”
林牧冷声说着，陈立等人顿时变色，不等他们反驳，林牧挥挥手，指着陈立，“还好你这个傻哔，我还是比较相信的，一诺千金嘛。所以，他们就交给你了，你给我看好了。只要出了问题，我就找你。”
“牧少爷。”
陈立有些失神的看着林牧，明白了林牧的意思，苦涩道：“我也有罪。所以……”
“你咬了几个？”
林牧挑眉，问道。
“盖亚·加里伦特……”
林牧就挥挥手，“他该死。还有吗？”
“没有了。”
陈立苦笑着，知道林牧是想帮他开脱，但他无法接受，“牧少爷，没有人是该死的……”
“我知道。所以，你更要好好的给我活着，看好他们每一个人，用你的余生来赎罪。”
林牧一字一顿，见陈立还要说话，恼羞成怒，“反正我是没空去看管他们，或者你自杀，我把他们全都干掉？！”
“你以为这会轻松，相信我，活着有时候比死掉更痛苦。”
林牧拍了拍陈立的肩膀，看向众人，“我虽然是个傻哔，但不会再傻第二次。你们，好自为之。”
说着，他的目光骤然变得凛冽起来，还有些稚嫩的脸上不怒自威，杀气腾腾，“好好活下去，至少让我知道，我今天的确是做了一件对的事情。”
“是！”
所有人就全都大声呼喊起来，不知道是谁没心没肺，嬉皮笑脸插了一句，“我们都是傻哔嘛，想犯错误，也没那智商啊。”
林牧顿时哑然，摇摇头，看着这些家伙很快的开心起来，心中实在不知道自己今天做的是对是错。
他想着，目光看向跪在那些死掉的人面前的陈立，叹了口气，“我想，我们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好好谈一谈了。”
比如说那一切开始的真相，比如说关于那个叫芥末的小女孩，比如说他们接下来又应该何去何从，比如说如何处理盖亚·加里伦特的死亡……
很多很多，一头乱麻，看来自己还要继续请假了。
想到这里，林牧就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做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最轻松啊。
……
一周后，临近五月，天气越来越热，阳光灿烂，林牧索性穿了短袖出门，身边的德玛更夸张，套了件背心，露出结实的筋肉，怎么看都不像是他的同龄人。
“木头，这么热的天，我们去哪啊？”
德玛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有些不满的问道。
“又没让你跟着来。”
林牧有些无奈的瞪了他一眼，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盖亚·加里伦特的死亡无法掩盖，最后只好推到了林牧化身的月面法师头上，陈立也以此为理由引咎辞职，新任的星球卫队司令是陈立推荐的，也是姐姐信任的人。
至于新任的总督，或许是因为盖亚·加里伦特的突然死亡，让那边也有些措手不及，暂时没有作出安排，让林家趁机推了一个人上去成为临时总督，虽然不是林家的嫡系，但艾玛的父亲，应该也算是自己人吧。
林牧无耻的想着，总之后续的事情，目前来说处置都很圆满，林牧也松了口气，至于那些人，在思量了很久后，林牧还是决定送他们离开。
正好他知道胜利日之后，曾经的前线很快就会对民众开放，跟陈立他们提了提，他们对前往南十字星，也很有兴趣，那里是一切开始的地方，回到那里，也算是命运的归宿。
不过自然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前往，按照计划，他们将会在今日离开萨门行星，然后在其他星球停留，周转，改头换面后，响应联邦号召前往南十字星开拓，尽量断绝过去，最坏的打算是如果在南十字星出了什么问题，也不会牵连到林家身上。
这算是林牧能够做的最大的保险了，毕竟真要他将那些没有任何过错，只是无辜被感染的人全都杀掉，他还真下不了手。
只能希望在陈立的看管下，他们可以坚守他们对他的承诺。
想到这里，林牧不觉长长叹了口气，看了眼身边的德玛，本来今天请假是准备去送他们一程的，但现在显然去不了了。
不过这样也好，真要去了，他还怕自己会忍不住后悔，将那些人又留下来。所以，就这样吧。
他想着，抬起头，看着碧蓝的天空，不知道哪一艘飞船上载着他们向着心安处飞去。
【第一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