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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半月來泾渭分明,白墨已然是尊白青洛为首,他刚返回朝堂,就几乎笼络了所有的武官,自成一派,又与丞相有私交,不少文官也对白青洛投以敬意,一时间风光无限。
廖雪怀有龙胎,白子旭多日來也是春光拂面,恨不得告诉天下人,他有了皇儿,他的确也是这么做的,不仅发布了皇榜,甚至大赦天下,还带着廖雪前往护国寺祈福,只为了还愿,多少宫人在背后议论廖雪得宠?母凭子贵?
即便是身为轩辕国公主的明溪,如今也再难与廖雪平分秋色。
莫筱苒规规矩矩的待在凤栖宫中哪儿也不去,成天不是在锻炼身体,就是与小竹闲聊,偶尔还趁着夜黑风高,打趣打趣她和守在凤栖宫外的清风,直把两人逗得是脸红心跳才肯罢休。
“哟,我不就是昨天逗了你几句,现在居然甩脸色给我看了?”莫筱苒双手环抱住肩膀,站在凤栖宫外的桃花林中,葱绿的枝桠上已经有粉色的花骨朵冒出头來,煞是好看,她依靠在树桩上斜睨着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做空气状的小竹,嘴角那弯玩味儿的笑,充满了戏谑。
小竹面颊一红,余光暗暗瞥向清风隐藏的方向,沒见着人,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跺跺脚,抱怨道:“小姐!你就别逗奴婢了。”
莫筱苒眉梢一挑,笑得愈发开怀:“我是实话实说,”她猛地勾住小竹的脖子,凑到她耳畔,杏眼了布满了盈盈的笑意:“要不,等咱们什么时候离开皇宫,我给你做主,将你许配给清风得了?”
“小姐!”小竹羞得双颊尽是红晕,看得莫筱苒鼓掌大笑。
“姐姐今儿是怎么了,这么开心?”身后的月门外,传來了娇滴滴的声音,莫筱苒并不陌生,宫里,只有淑妃一人,连说话仿佛也带着一股子妖娆气息。
眉头暗暗一皱,看來即便是待在自个儿的寝宫里,也是逃不开这些麻烦事儿了。
收敛了面上外露的情绪,她缓缓转身,一袭华贵的火红色锦袍,在空中飞舞出细微的弧度,稚嫩的容颜,不施粉黛,却带着一股子清纯的美,一身傲骨凛然,眉宇间透着丝丝英气,双眼亮如明月。
“淑妃,怎么有空到本宫这儿來了?”她笑得优雅,轻声问道。
“这不刚从朝阳殿离开吗?隔得老远就听见姐姐的笑声,可清脆了,就过來瞧瞧。”明溪还带着那张白色的面纱,似乎是轩辕国皇室公主的礼仪,宫里头为了彰显对轩辕的尊重,也就随了她去了,看过她面纱下容颜的,也就只有白子旭一个。
听说这些天,因着廖雪怀有身孕,白子旭沒少朝落月殿跑,可见明溪还算是有些能耐的。
这些消息即便莫筱苒自己不去打听,身边有小竹这么个大喇叭花,也是一清二楚,眼眸微微一闪,她笑道:“是啊,听说雪贵妃刚怀有子嗣,的确该多去看看。”话里丝毫听不出任何的嫉妒,反而透着一种高兴与满不在乎。
她是真高兴,廖雪怀孕,白子旭一颗心就扑在她身上,莫筱苒自然是落得清闲,她可不想时不时见到白子旭那张脸。
可这话落到明溪耳中,却成为了她心思缜密,逢场作戏的‘铁证’!
“臣妾也为雪贵妃高兴呢,”明溪笑得妖娆,可眼底的精光却偶有闪烁:“不过听说姐姐还未去看过贵妃?”
來了!
莫筱苒身为皇后,本來理所应当前去看望,可她还怕自己一去,又有什么脏水往身上泼,也就刻意遗忘了,反正去道喜的人,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去了干嘛?
更何况,廖雪怀孕,和她有什么关系?
“本宫这几日身子骨不舒坦,想來雪贵妃也是理解本宫的。”她一副正经的模样,挑了个让人根本寻不出错的借口。
可她那精神十足的模样,哪里像是有病在身?
只怕是去看了添堵吧?
明溪心头冷笑,脸上却略带忧心的开口:“姐姐要找太医來看看吗?”
“不用了,就是听闻雪贵妃坏有龙子一时太过亢奋,睡不着。”莫筱苒睁着眼睛说瞎话,她严重怀疑再这么下去,恐怕她能拿奥斯卡的影后了。
明溪一怔,笑容有片刻的僵硬,不论她如何挑衅,这皇后就像是一团海绵,任她千般诡计,可对方就是不上钩,到最后,明溪也只能自讨沒趣,告辞离开了。
看着她婀娜多姿的背影,小竹这才疑惑的开口:“这淑妃究竟來干嘛的?”
“來挑拨离间的呗。”话里话外,三句不离廖雪,恐怕是想激起自己对廖雪的不满,莫筱苒冷笑了一声:“她是想让我和廖雪斗得你死我活,最后她坐收渔翁之利呢。”
就这点心机,也敢在她面前班门弄斧?廖雪怀孕,她高兴都來不及,怎么可能对她下什么毒手?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沒事做。
“行了,别理会这种无聊的人。”莫筱苒将话題转开,笑眯眯的看向小竹:“咱们接着來谈谈你和清风的婚事吧。”
小姐又开始不正经了。
小竹嘴角一抽,对莫筱苒时不时的抽风颇感无奈。
与凤栖宫的欢声笑语相反,此时的朝阳殿,门房紧闭,即便是窗外明媚的阳光,也照不进去丝毫。
廖雪脸色惨白的瘫软在床榻上,被缎带挑起的帐幔,绑在床头、床尾,她身上盖了一床锦被,双眼狠狠瞪着跪在地上不住发抖的太医,十指紧紧握住被子的沿角,缓慢而又冷然的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什么叫胎儿不稳,已有滑胎的迹象?什么叫强行生下來,也会体弱多病?
老天怎么会这么对她?
太子身体微微一颤,只觉得从床上射來的冷光,如同一把把刀子,扎在他的心窝,额头上冷汗不止,他已经开了最好的安胎药,可奈何贵妃娘娘的肚子不争气啊,脉相一日比一日虚弱,一日比一日不稳,今日更是见了红,只怕是要滑胎了。
“老臣无能,请娘娘治罪。”他只能匍匐在地上,哭得老泪纵横。
皇上和几个主子有多在乎贵妃娘娘肚子里那块肉,这些日子以來,他都是看在眼里的,可偏偏那胎儿……
太医只觉得天要亡他,根本不敢推脱。
“你不是说若精心调养,孩子应当无事吗?”廖雪特意挥手命寝宫内伺候的奴才散去,为的就是想要得到太医的一句真话:“你实话告诉本宫,孩子能保住的可能有几成?”
话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的,一字一字分外冷硬。
太医脑袋一缩,余光不安的偷瞄着廖雪的神色,迟迟不敢开口。
“说!”廖雪冷声命令道,若是孩子保不住,她还有将來吗?一具不易受孕的身体,要怎样才能在后宫中得到荣华富贵?今后,宫里的嫔妃只会越來越多,如今皇上爱她,宠她,可今后呢?将來呢?沒有子嗣,她如何自立?日后,如何扳倒莫筱苒,登上后位?
太医被她的话吓得脸色惨白如纸,脸上的冷汗落得更欢了:“老臣……老臣……”
“本宫让你放心大胆的说。”廖雪见不惯他这副扭扭捏捏吞吞吐吐的模样,眼底已是一片猩红。
这半个月,她每日按照太医的嘱咐按时用药,细心调养身体,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无法保住孩子?
“娘娘本就身娇体弱,又曾被伤过根基,胎儿不稳,老臣已竭尽所能,可娘娘还是出现了流产的迹象,娘娘,再拖延下去,只怕日后,您身体会大亏啊。”太医几乎哽咽。
廖雪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一软,整个人直接倒在了病榻之上,大亏?难道老天不仅要夺走她的孩子,连她的日后,也要一并夺走吗?
“本宫身子骨从小金贵,怎会……”不对!话戛然而止,廖雪蓦地瞪大眼睛,眼里血丝遍布,那眼球仿佛随时要从眼眶里掉下來似的,朝外凸起。
她受过伤,就在不久之前!
她曾经在凤栖宫里,被莫筱苒那贱人伤过!而且还被她用手捶打过胸口、小腹!
那一次,因为小竹的那杯热茶,她失足摔倒,而莫筱苒为了维护那宫女,忽然发疯,将她推倒在地上。
难道就是那次?
磨牙声从床榻上一阵阵传出,捏着锦被的手指,几近泛白,那张清秀的容颜,已是一片狰狞,仿佛地狱深渊中爬出來的厉鬼。
“太医。”充满嗜血的冰冷的声音,从头顶飘下。
太医打了个哆嗦,高高竖起耳朵,等待着贵妃的吩咐。
“若本宫意外流产,可会影响到日后?”廖雪极其缓慢的出声问道。
“这……”见惯了宫中污秽的太医,瞬间就听出了廖雪的言外之意,“若是早有准备,再事后小心调养,理应不会大损。”
可小损,是肯定有了。
廖雪满意的勾起嘴角,那笑,却带着一股子阴冷,“很好。”
太医吓得够呛,隐隐的,总觉得自个儿上了一条贼船,似乎下不來了。
“这件事除了你、我二人,本宫不想第三人知道,即便是太后与皇上,你懂吗?”她慢悠悠的从床榻上支起身体,眼眶阵阵发红,却再难见到方才的羸弱,那苍白的面容因怒火与恨意扭曲着,眼眸充血,仿佛深夜里龇牙咧嘴的厉鬼一般。
“是…………是……”太医重重点头,事到如今,他除了答应,难道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后宫,从來都不是安宁的地方,这看似华丽的宫闱,死了多少女子?埋葬了多少白骨?
斗,与人斗,与子斗。
廖雪满意的轻笑了一声,“很好,本宫喜欢聪明人。”
抬手将手腕上的镯子退下,塞到太医手中,“这是本宫送你的,好好拿着,今后本宫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那镯子还残留着廖雪的体温,可握在手心,却叫太医觉得分外冰冷。
抬起头,对上廖雪那双已看不出任何暖意的眸子,他只能垂目:“是,老臣定当尊贵妃娘娘之令。”
“恩,本宫日后不会亏待你的,下去吧。”她疲惫的挥了挥手,太医这才起身告辞,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宫殿中,廖雪的嘴角咧开了绚烂的笑,如同窗外的日光般,耀眼、夺目,却察觉不出丝毫的笑意,反而带着阵阵阴霾。
“莫筱苒……”一声阴冷至极的呢喃从她失去血色的唇中吐出:“本宫与你势不两立!”
若不是她,自己也不会身体受损,不易受孕;
若不是她,腹中胎儿也不会轻易滑掉;
若不是她……
恨!深深的恨!
那日,她装疯卖傻的行为,竟让自己折损如此之大。
手掌轻轻抚上肚子,低垂下的眸子里掠过丝丝怜爱:“孩子,不要怪娘心狠,你放心的去吧,娘定不会让你走得太寂寞!定让那贱人,为你偿命!”
一股冷风,呼啸着从朝阳殿紧闭的殿门缝隙外刮入,一室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