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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房间里只剩了季衡和皇帝,季衡便轻轻拍了一下皇帝肩膀,皇帝低头看他,柔声问,“怎么了,是疼得厉害吗?”
季衡摇了摇头,声音很虚弱,“我没什么事,现也不太疼了,你去用夜宵吧,我也睡一会儿。”
皇帝听闻他要睡一会儿,就将他从自己身上放下去躺好,又将盖他身上被子盖好,甚至俯身下去摸了摸他脚,发现不是很暖和,就道,“朕让给你拿两个暖手炉来,你脚太冷了。”
季衡倒不觉得冷,不过也没有力气和他争辩,就看皇帝门口唤人拿暖手炉进来,他又回头问季衡,“君卿,你也再吃些东西可好。”
季衡轻轻摇了摇头,皇帝就皱眉道,“你之前吃得少,不饿吗。”
季衡还是摇头。
皇帝只好不说了。
他大约是饿了,就让了杜若和另外一位侍女进来照顾,自己外面次间里吃了些宵夜。
季衡睡了一会儿,但也只是半睡半醒,很又全醒过来了,醒过来时发现皇帝就靠坐床沿上,正低头看着他。
季衡无论有多么硬心肠,皇帝这满心担忧又紧张难言,加之含情脉脉眼神里,硬心肠也该软下去一些了。
翁太医一会儿又来给季衡把脉,然后第一次要求道,“季大人,下官想看看您下/体产道是不是开得够了。”
皇帝一听,脸就沉下去了,再去看季衡,季衡也是皱眉不言,翁太医于是左右为难,又看向皇帝,皇帝还是比较理智,虽然他不想让人看季衡身体,但这种情况下,也不是任性时候。
他让房里侍女都出去了,这才俯□对季衡道,“君卿,让翁爱卿看看吧。”
季衡其实还是会觉得窘迫,不过想到这时候也不是胡思乱想时候,便道,“一切由翁先生了。”
翁太医感受着皇帝低气压,心里其实也是战战兢兢,皇帝也不要翁太医动手,就自己整理了季衡身上被子,甚至钻进被子里,怎么捣鼓了一通,将季衡裤子脱了。
季衡皱着眉头,面无别表情,闭着眼睛不说话。6zz
翁太医于是又对着皇帝磕了头,又对季衡说了得罪,这才去看季衡□,皇帝握着季衡手,那一瞬间感受到季衡狠狠用了一下力,将他手都拽痛了。
翁太医因为季衡身体状况,之后去了解过京畿周围好几例这种例子,一般人家自然是对这种孩子藏着掖着,甚至大多是出生就被作为不详之物而处死了,心软人家还是用布和水给憋死,有些人家甚甚至是直接烧死。
翁太医年轻时候是民间行医,对这些并不陌生,所以想到季衡长那般大,又如此惊采绝艳,便知他不易,心生敬佩。
因季衡身体状况若此,其实前两年,皇帝曾经下过文书,说这种人并不算乱了阴阳,要是各地有这种人,官员不该以妖物处之,要是有因此成年后要修改户籍性别,各地官员也该照顾替修改户籍,甚至因为这种人存活不易,当以先天残疾待之,减免赋税和徭役。
下这个文书时候,各地官员看着都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既然朝廷大肆下了文书,故而就减免赋税徭役人上加了这个上去。
虽然下了这个文书,但是基本上也不会有人去报说自己身体状况若此,以要减免赋税徭役,毕竟谁都不想给当稀奇研究观察。
不过也是因此,翁太医明察暗访,倒是找到了和季衡情况相若几例。
不过大多是小孩子,都十岁之下,长上十岁以上,大多都会夭折,像季衡这般长到这么大,真是绝无仅有。
翁太医仔细看了,又不得不心里感叹季衡下面发育得十分完整,一番检查之后,他又将季衡身上被子盖好,然后对皇帝和季衡道,“看这个情形,怕是要明天才会生。”
皇帝现已经熬得有点焦虑,看季衡不时又要痛一下,就想早生早好,至少季衡少吃点苦,但是又怕季衡生起孩子来痛,或者是出什么事,故而又不想他这么就生。
皇帝其实也自己看过季衡下/体了,但他是深深怀疑,一个那么大胎儿真能够从那个地方生出来吗,越是有这种怀疑,越是紧张和担忧,故而问翁太医,“爱卿你看,君卿这样子,是好是坏呢。”
他是当着季衡面问,季衡也看向翁太医,无论情形是好是坏,翁太医答案都是好,而且还说了一大堆让他们不要担心话。
因为翁太医断言季衡要第二天才会生,故而皇帝就又让人端了点吃肉羹来,皇帝扶着他,他勉强吃了些,然后就准备睡觉了。
季衡这张床已经是专门产床,较平常床大一下,而且是简单架子床,可以将三面床帐挽起来,皇帝想了想,就陪着季衡一起睡了。
季衡只是睡一阵醒一阵,皇帝基本上没睡,用脚暖着季衡脚,看他难受,又轻轻抚摸他肚子,安抚里面胎儿。
外面房间里守着两名侍女,其中一人想来是起身做什么事,于这寂静夜里发出细微声音。
季衡发现皇帝没睡,就侧头看了看他,皇帝发现了他动作,欠身又整了整他身上被子,柔声问道,“怎么了,又疼吗,还是冷?”
季衡低声道,“皇上,我写了几封信,书房多宝阁上雕漆盒子里,要是我出什么事,您就去拿了,将给我要给人。”
皇帝愣了一下,房间里微弱光线下看着季衡,道,“哪里会出什么事,不要胡思乱想。”
季衡声音很冷静,“我也只是以防万一。人生世,来似乎也只是突然,走也总是突然,总不知什么时候就来了,什么时候就走了。但是来时是孑然一身,走时总有太多牵挂,故而写几封信,又有什么不好呢。这生孩子,我知道就是女人战场,我没有上过战场,所以就先受一次这样苦,要是到时候我是败军之将,皇上知道败军之将不敢言勇,我也是无话可说,皇上也不要想太多,到时候劝劝我母亲就好了。要是我没事,还请皇上记得当初和我约定。”
皇帝心疼难忍,根本不想去想季衡这些话逻辑,只是说,“咱们现不说这些,等孩子生下来了再说,行不行。”
季衡却道,“微臣怕等孩子生下来,皇上就要言而无信了,而我,也许也少了决心。”
皇帝撑起身子来看季衡,只见季衡眉头紧皱,额头上似乎是冒冷汗,就知道他又忍疼,一边用手巾为他擦冷汗,一边说,“既然你知道你会少了决心,为何又此时和朕说这种话。君卿,当朕求你,咱们现不谈这些。”
季衡却眼神倔强,道,“我是去走鬼门关,皇上也不体谅我吗。”
皇帝都要落泪了,紧咬着牙,好半天才说,“咱们就要这一个孩子,以后朕再不让你受这种苦楚,我们也不要谈那些话,好不好。”
季衡却摇头,说,“不说不行,不然我没有全力以赴决心。”
皇帝低头亲吻季衡额头,眼睛对着他眼睛道,“为何要此时逼迫朕。”
季衡虚弱地笑了一下,道,“皇上,是微臣害怕。”
皇帝手指轻轻抚摸他面颊,“是疼得厉害吗。”
季衡道,“不是,是我怕自己会变得软弱。”
皇帝愣了一下,“你从来都不软弱。”
季衡道,“所以才害怕。我怕自己变得软弱,也时常不知自己生欢愉和意义,我坚信人生而有一个位置,我一直寻找,并且想做得好。当我穿着绫罗绸缎,吃着山珍海味,但是想到穷人可能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我就心里不安,所以我要为他们做些事情,而我正好可以办到,自然要好好去做。江南时,深冬时节,我穿着轻裘裹着貂毛披风,但是看到有妇人挽着裤腿刺骨水里挖野生莲藕,我让人给她送些银子去,她深觉我侮辱了她,不仅不接受施舍,而且骂我只是以施舍来让别人觉得我善,这不是真善,而她接受了这次施舍,从此却有了侥幸倚靠别人想法,她家以后日子要怎么办呢,我不是帮她,只是害她。她只是一个一般妇人,尚且有如此骨气,我身为男儿,又是熟读圣贤之书,自诩有治世才学,想做一番事业出来,怎么能够让自己变得软弱。所以,皇上,您得答应我,我要是能够平安生下孩子,你就让我外出为官。我想去做些我该做事情。”
皇帝心情沉痛,很想摇头,好半天才量让自己声音镇定些,说,“那孩子要怎么办呢,你以后就要抛下他不管了吗。他也是你责任呀。”
季衡却看着皇帝道,“我相信你会养好他,再说,他从我肚子里出来了,他就是他了,他是我延续,但他其实就是他。”
皇帝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但是季衡乌黑眼睛却死死看着他,皇帝想要摇头,季衡突然道,“皇上,我疼得厉害,你赶紧应了。”
皇帝发现季衡神色果真不大对劲,一下子就焦急起来,对外喊道,“来人,来人。”
门外侍女飞地进来了,端着烛台将房里蜡烛点亮,皇帝道,“翁紫苏呢。”
其中一个侍女道,“奴婢马上去叫。”
季衡死死抓住皇帝手,“你不答应我吗。”
皇帝灯火通明光线里看到季衡脸色惨白,眼睛却黑得像是深邃夜空,心痛难忍,他眼里闪现了泪光,“你只要好好,朕都答应。”
季衡这才说道,“皇上,我恐怕是羊水破了。下面流东西。”
皇帝这下吓得脸色惨白,恨声道,“你怎么能这样狠。”
他飞地起身掀季衡下面被子,发现果真是有东西往外流,而且还不少,想必季衡突然找他说话,是因为知道自己马上就要生产了。
翁太医飞地赶来了,许氏也赶来了,还有被找来接生婆子。